第4章 对峙

这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呀!这费家公子,看着人模人样,显然是想要那闵家姑娘的命,谁能经得起他这样一说。

脸皮薄一点的女子还不当堂撞柱。明显是把人往死里逼!

“大人明鉴。今日小女于家中静心养病,正午时分,家门便被费公子砸得哐当响。因家父家母家兄皆不在家,便迟迟不敢开门。门却越砸越凶狠,小女担心吵到街坊四邻不得安宁,便撞着胆子将门开了。”

“费公子非说小女拐带了他心爱的姑娘,其一冤;其不分青红皂白将小女打成这般模样,其二冤。小女便是好好呆在家中也遭来这无妄之灾,当真冤枉至极。”说到冤屈处,闵意安情不能自已,却又不想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脆弱,咬着唇拼命忍耐着眼泪。

她看了一眼站着的人,倔强而又坚定反问:“费公子说小女拐带你的心上人。敢问费公子,可有人证、物证,否则便是私闯民宅,欺我一介女子体弱未有还手之力。还请大人为小女做主!”

闵意安伏地不起,冤枉至极、可怜至极。白裳裙摆上都是脚印,十分狼狈,然素衣下纤细单薄的脊梁挺而直,一身清冷傲骨,不容忽视。

坐在左边一直不言的聂含章收回落在她裙摆处的目光,眼神越发深邃了。他留了两个人原地等她洗脸擦药顺便换衣裳,这来了堂上还是方才那身脏衣。

“你胡说八道!”

“我砸门,本公子为何砸门你不清楚吗?闵意安,你贪图本公子的美貌不愿退婚可以理解,世人谁不爱颜色。可你嫉妒成性,还有没有点贤良淑德的模样了?你这样的泼妇,谁敢娶!我今日便告知父亲,这婚我不与闵家结!还请顾大人亲判。”

这番话又如惊石落湖,在水面砸出浪花,众人从一开始的指点变成了论纷。有说费檀不是的,也有可怜闵意安的,更多的是看笑话高高挂起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今日这出戏热闹啊,还是连环的,本来以为只凑个趣,不料还一层剥一层。

顷刻间众人也都又了另一个猜想。费公子上门恐怕不是真的找茬,退婚才是正经吧。又听他口口声声提起花楼里的妙妙姑娘,这是眼里有了新的,便看原来的怎么都不顺眼,故意找事呢!

事情的走向跟费檀预测的不同。没想到自己竟成了被讨伐的人,惊怒、惶恐、愤恨。都走到这一步了,这亲事非退不可。

顾应山看着堂下你争我吵的场景皱眉不耐。

“肃静!”

“费檀,本官且问你。你今日上闵家门口砸门,可有此事?”

“大人,事出有因,那是因为她拐带了……人,又将人藏起来。”他本来想说妙妙的大名,名字道嘴边便拐了弯。

他不算太笨,知道自己做的不是光彩事,顾应山是出了名的铁面,说出香香楼便是惹人嫌。

只是到此时,一切已经不受控制,京畿府尹,岂是能够蒙混的。

“拐带何人?”

“是……是……”

面对顾应山的追问,在其凛凛威视下费檀后知无法避开,做着最后的挣扎,他不想被人看轻。

见他支支吾吾,堂上的人斥问:“到底是何人?”

“是——”顶不住追问,费檀心一横,“是妙妙姑娘。”

不就是狎妓,京兆尹官威再厉害,还能管到别人家的私生活不成。一不犯法,二不乱纪,费檀觉得自己行正坐端,没有什么好怕的。再说自己老子也是当官的,他还能吃了自己不成!

如此一想,费檀便壮了胆子,腰板也挺直了。

顾应山楞了,随即反应过来是花柳之地。

顾应山为人纲纪自律,乃朝廷清流一派中流砥柱,最是厌恶官员酗酒狎妓,尸位素餐。

费檀虽然是白身没有官职在身。然其父亲乃是有实职的,此番话深深让堂上的人皱了浓眉。

闵意安自是不会认下这样的烂账。

“大人明鉴,绝无此事,敢问费公子可有证据?”

“证据,本公子就是证据证人。除了你还有谁会做这种事情。”他想当然,将心中怀疑脱口而出,又因心头记恨闵意安,不解心中所恨,言之凿凿定要她坐实这个罪名。

想到心爱的姑娘,心里又是一阵痛心疾首。此时此刻还不是道妙妙在哪里受苦呢,等着自己去解救。

此话却听得各为看客皆皱了脸。

这也能算在证据?

盖因他自己这样以为,便登门砸人家的门?这个费公子怕是不光长得好看,脑子还不好使吧。

“费檀,此乃堂上,岂是你臆测便能信口开河的!可有人证?”

“人证……”费檀绞尽脑汁,灵光一闪,“有的,香香楼的妈妈便是人证,还请大人传此人,定能将事情查个一清二白。”

顾应山开口,“传此人!”

话落便有一队人出了府门往香香楼去。

费檀盯着闵意安,待她如何掩藏。他也不是傻子,便是今日听到风声才上门的,要他自证是不能,但是自己有的是办法让闵意安原形毕露,为妙妙讨回公道。妙妙你等着我,我会救你出水火的。

从始至终闵意安都匍匐在地,恭敬温顺,没有抬头看任何人,更没有再给费檀一个眼神。

不一会儿,衙役便带了一人进来。

来人身着红绿的衣裳,头戴细纱绢花,走进来时插戴的鸡毛花无风也动,轻盈灵动。这便是香香楼的老鸨了,徐娘半老,风情不减。

“草民燕晴,叩见大人。”

闵意安,这回看你如何狡辩!

“大人,小人并非细口雌黄,问燕晴便知道了,小人没有说谎!”

“放肆!是你断还是本官断?”

“燕晴,本官且问你。今日你楼里可有人口失踪?”

被问到这话的香香楼老鸨一脸懵。官差来传她时还纳闷,自己本本分分,虽是做的皮肉生意,那也是遵纪守法的,没得罪谁。一路怀揣忐忑,此刻被问到话燕晴还是有些没闹明白这是哪一出。

到底是风月之地混迹的人,察言观色做得十足,此刻明白自己这是淌浑水了,随即老实答了堂上顾应山的问话,“回大人,并无此事。”

费檀心心念念等来人,以为可以翻盘,没料到从这老女人口中听到的却是这答复,当即不干,“怎么可能没有!你这老鸨,自己家里丢了人竟睁着眼睛瞎说话。你安的什么心?没丢人,难不成是你将人杀人灭口不成?”

“费公子,红口白牙,信口雌黄的话咱可不兴乱说的!我家里丢没丢人,费公子比我清楚不成。我香香楼四十一人,连上看门门房,统共八十七口,一个不多,一个不少!”燕晴是什么人,观风而动,从方才堂上问话几言便琢磨过始末来了,今日之事她不是主角,这是被人拉来当枪用的。她不撒谎,但也不会空口说白话给自己招惹麻烦,这才是她的生存之道。

顾应山看向去带人的衙役,见衙役点头,便是承认了燕晴的话没有说假。

费檀冷笑,“不少,我问你,你楼里的妙妙,可否还在?”

妙妙?

见老鸨不说话费檀神气起来。

“哼,人不在了是吧。你个老货,好大的胆子,堂上竟然敢撒谎!大人,还请大人治她个包庇之罪!”

一听要治罪,燕晴可不干了,嚷嚷着嗓门便喊冤,“大人明鉴,小人确实没说假,楼里人口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也绝无虚凰假凤替代的事儿。至于费公子口中的妙妙姑娘,前些日子已经赎身了,此事有绝无作假。”

费檀不可置信。“不可能,妙妙说会等我,怎么可能赎身,定然是你,是你杀人藏尸,联合这个贱人一起合谋糊弄人,对不对?”

杀人藏尸,这是多大的罪名,扣在头上便是屎盆子,晦气得要命!

燕晴呸了两声,伏地告冤:“大人明鉴,小人便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那取人性命的事,——小人杀鸡都不敢,绝无可能杀人。”

任是顾应山也被费檀的那张口搞得无言以对。这费家的公子确实如传言的那般,是个废材。杀人放火的话张口就来,真是没有王法了。这又是什么地方,岂是他可以撒野的!

“费檀,这案是你断还是本官断?你若再这般臆测,本官便要治你扰乱公堂藐视王法的罪!”

费檀被惊堂木拍得一哆嗦,收了方才的胡搅蛮缠,诺诺道是。

顾应山摇摇头,费中颐怎么养出这样的儿子!

直至此刻,这件离奇的退婚闹事兼人口拐带案才算进入正题。

顾应山一一过问了堂下跪着的人,也理清了事情的始末。不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闹剧,这事他断不了。但是附上拐带,那便非同小可了。

“燕晴,你楼里的妙妙姑娘现人在何处?”

“回大人,妙妙姑娘前几日向民妇交了足够的赎身钱,人已不在楼里。”

顾应山问:“人去了哪儿?”

燕晴为难道:“这,民妇当日确实多嘴问了一句,但是妙妙姑娘未告知。”这也是实话,一个赎身了的烟花女子,哪怕是清倌人,也是十分忌讳从良之后再提往事的,不将去处行踪除告知往日的熟人再正常不过。

费檀蔑笑,“这便是没有对证了,是什么都是妈妈你一家之言,真假谁又知道呢。”

“这怎么能是一家之言呢,我手里可是有姑娘赎金的。妈妈我也不是做赔本生意的人,不给钱我还能将人放飞了不成?!”

“证据?银票?金银?这也能做证据?!上面刻妙妙名字了?还是金银它会说话,能认人做主张口说自己是谁的?”

简直强词夺理,这不无赖嘛!

燕晴做生意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比这费公子更难伺候的主,说话还忒不中听,她燕晴何时受过这等黄口小儿的窝囊气!一时也来了脾气!

“我说费公子,那是香香楼,做生意的地方,亏本的买卖妈妈我能做吗?还是我嫌钱多了,就怕钱飞到了我口袋里,把摇钱树给砍了,这钱多烧人咬手是吗?”

她一乜眼,弯酸起人来,“你费公子金娇肉贵,哪里知道人间疾苦,张口便是杀人放火的话,哪把我们这些贱民的命看在眼里。你看不上我们,那是我们自个儿命贱。可你金娇肉贵的公子哥儿,再是含着金汤匙的出生也不能青天白日张口诬陷别人,仗势欺人也不是你这般的做派。这是京畿,还讲一个王法和道理呢,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众人一阵附和。

顾应山见问不出个所以然,转而问堂坐着的玄衣男子,“还烦请聂巡使将今日所见、所闻如实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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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纨绔退婚后
连载中春风点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