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琰移开手，刚刚受过压迫的眼球还在充血，一片模糊中，铺天盖地的阳光伴着一个人影落入他视线，随着眼睛的恢复，那个人影的细节越来越清晰，惊人的容貌一点点显露出来，好看得像从另个一世界走出来一样。
两人对视几秒，直到面前的人眼睛弯起一弯月牙，穆琰才猛然回神，自己竟然盯着人家看了那么久。
“你刚刚是在叫我吗？”穆琰重新开始呼吸。
009点头，略走两步到他身边坐下：“准确来说，我是为你而来的。”
一个大美人坐在你身边，漂亮的眼睛看着你，温柔地说我是为你而来的，这件事属实有点超出穆琰的承受范围了，他撇过头偷偷看了009一眼，发现009还在看着他，连忙垂眼盯住地下砖缝里的小草：“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银行门口人来人往，属实不是个适合谈话的地方，009言简意赅：“我是你爸爸准备送给你的礼物，原先我的主人是他，现在变成你了，所以我过来找你。”
好像一道响雷划过天际，穆琰猛地抬头看向009：“你，你，我爸，送你，送你给我当……”
剩下的礼物两个字穆琰怎么都开不了口。
之前打电话的时候爸爸确实说过有礼物要送给自己，但怎么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009点头，补充：“还把我的最高权限移交给了你。”
穆琰想到更难以开口的主人两字，猛地一下弹跳站起，缓了两息后直视前方：“你到底是谁？和我爸爸是什么关系？来找我做什么？”
009沉吟了一下，“我们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穆琰不为所动：“就在这说！”
“好吧，冒犯了。”009站起身，一个跨步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微微垂头凑到穆琰耳畔，“我是你爸爸专门为你创造的陪伴机器人，核心代码诞生于你五岁，你爸爸是我的造物者以及最高权限人，当然，现在权限已经移交给你了，你可以完全信任我。”
穆琰感受着拂过耳畔的温热气息，转头看向009：“你？机器人？怎么可能？”
现在是有仿生人形态的机器人，但哪怕外表再像，也会在细节、行动、走路上面和真正的人类有明显差别，僵硬了不止一点半点，穆琰细细打量着009，水红色的薄唇微微抿着，是看着就很软的真实肉感，线条流畅的脖颈处细小的血管，颈动脉跳动的节拍，这怎么可能是机器人？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过近了，009礼貌地后退半步，将手掌摊开放在穆琰面前：“可以把手放上来一下吗？”
穆琰垂头，白皙修长的手掌泛着莹润的光，掌温、指纹一应俱全，他咬咬牙将手放上去，触感光滑柔软。
放好后，穆琰看向009，这时，掌心一块的触感好像完全消失了，一个类似于接口的坚硬物体从底下的掌心探出，穆琰吓了一跳，正要抬手，就被009的另一只手按在手背上。
痒痒的带点痛的感觉从掌心传来，待009松开手，穆琰发现自己掌心上赫然一个接口按下的压痕。
“你……”
“我为你而诞生，你可以完全信任我。”009轻轻用大拇指扣住食指指节。
一低头就对上里面全是密密麻麻机械元件的掀开的食指第一指节，穆琰：“……那先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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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琰站在门前，验证了虹膜和面孔后推开门将009让进去，自己也跟着赶紧挤进去关上门。
“不用换鞋了，随便坐吧。”穆琰招呼009往沙发走。
009顿了一下，笑着走过去落座：“好。”
穆琰拉了个椅子坐在009对面，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我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
009沉默了一瞬：“去世了。”
穆琰放在腿边的手指绷紧，脸上的表情很淡：“他怎么去世的？”
009微微抬了下身子：“工作过于疲劳，在他去世之前，已经连续67个小时没有睡觉了。”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次的沉默有些长，009顿了许久才回答：“他从事人工智能、材料科学领域，至于他的具体工作，保密级别很高，我也不知道。”
穆琰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回答：“那我爸爸现在在哪，就算是去世了，他的遗体在哪？”
009反问：“你去过银行，应该知道穆博士的账户已经查不到了吧？”
穆琰：“嗯。”
009：“穆博士去世，实验随之封存，他的一切痕迹都被抹去了，我算是他这些年剩下来的唯一成果，用来完成他的遗愿。”
穆琰没问遗愿是什么，光脑最后的留言，为自己而来的机器人，都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眼神落点很虚，轻声说：“好，我知道了。”
两人对坐着沉默了一会，009看向穆琰：“你现在还想学人工智能，然后成为一个像你爸爸一样的人吗？”
穆琰想都没想：“当然。”
“可你爸爸到头来，什么都没留下。”
穆琰理所当然：“但他干的事一定非常有意义，再说，他怎么什么都没留下来，不是还有你和我吗？”
009顿了一下重新笑开，眼睛再次弯成一弯月牙：“也是，还有咱俩呢。”
穆琰看着他，心情奇妙地放松了一点：“你叫什么名字啊？”
009回答：“009”
穆琰：“不是编号，是名字。”
009：“我没有名字，你要是叫不惯编号的话就随意叫吧，反正你叫什么我都能知道你在叫我。”
穆琰抬眼瞅他，没说话。
009点头补充道：“我非常高级，你想象不到的高级。”
穆琰轻微抽了下唇角，还是坚持：“但还是要有个固定的名字，要不我帮你起一个吧？”
怎么那么爱起名字，009有些好笑，小时候就因为没办法给优卡改名字哭成一团，长大了随着心情给UR6688改名，还给自己的数据流起了个穆羊人的名字，现在终于轮到自己本体了。
“好，那就谢谢小琰了，正好之后我要跟你去上学，也确实要有个名字。”
“上学？！”
009：“我是你的陪伴机器人，自然要和你一起去上学。”
再提到这茬，穆琰的嘴张了又张，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初见时被爸爸的消息，被009机器人的身份压过的羞耻感又泛上来，陪伴机器人，这些年又有一个别称，伴侣机器人，是搭载了高级人性化智能系统的仿生人机器人，一些人不想和人类发生情感关系，就会选择购买一个或者多个伴侣机器人。
怎么爸爸会给自己搞一个来啊？
好像知道穆琰在想什么，009叹了口气：“穆博士久居实验室，不知道这些，陪伴机器人在他那里就是最初的意思，和你一起长大，保护你教导你辅助你，你可以把我当做一个厉害的大哥哥，当然……”009说到这停住了。
穆琰下意识反问：“当然什么？”
当然，如果你需要，成为你的伴侣机器人也可以。
009贴心道：“没什么。”
说话不说完，穆琰腹诽了一句，又想起了什么：“可那你也不能和我一起上学啊，学校不允许带机器人进去的，更何况你一点都不像一个机器人。”
“所以我会以你哥哥的身份，和你一起上学。”
穆琰开口：“我要去省一中。”
009说：“我知道。”
穆琰：“你都没考过试，也没有身份证明，怎么和我一起去上学。”
009：“我有钱。”
穆琰：“……”
009：“也有技术。”
穆琰：“……”
眼前的机器人举世罕见的脸上透露出一股无言的张狂，穆琰总算透出点笑意，一下松了心神，这两天欠下的睡意翻涌而来，穆琰打了个哈欠，将009领到次卧：“你以后就睡这吧，可以吗？”
009说：“可以，你先睡一会吧。”
穆琰点头正要进主卧，UR6688捧着三菜一汤滑过来：“您好，该吃午饭啦。”
穆琰愣了一下，才想起午饭这回事，他抬手看了眼光脑，才发现已经十二点了，今天一早上去了警察局和银行，又和009聊了这么久，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他又打了个哈欠，只觉得困得要晕过去：“可以不吃吗？”
UR6688：“不吃午饭会导致身体……”
009一把按住UR6688，育儿机器人改成的机器人管家怎么能和009抗衡，瞬间息了声。
009看向穆琰，微笑：“当然可以，你先睡吧，过两个小时我叫你可以吗？”
穆琰眼睛一亮，也没问009为什么能那么厉害，毕竟长成这样的机器人，还是爸爸留给自己的唯一礼物，再怎么厉害都不为过。
穆琰看着009：“那我先去睡了。”
“好。”
等穆琰关上房门后，009单独待在客厅中，几句话的功夫，UR6688的代码在它眼里一览无余，009总结了半响，最终在名为“人类观察笔记”的文档中记下：“人类，一种以食物表达爱的生物。”
穆琰每次打电话都在提醒穆博士吃早饭吃午饭吃晚饭，穆博士自己一天一顿活着就行，却在给穆琰改造的机器人管家中加了A级强制性指令，提醒穆琰每顿饭按时按点吃。
吃饭，对人类来说真的很重要。
可是，自己没办法真正意义上吃饭啊，等会要怎么和穆琰说呢？
第5章 陪伴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