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头儿！来了个太监，说是皇上身边的人，要带你进宫！”
叶之遂刚吃完早饭，就听阿大在外面叫嚷，这声音大得怕是方圆百里都能听见。
什么太监还要带他进宫？叶之遂擦了擦嘴角，背着手就往门口走。阿大将门开了一小条缝隙，透着那缝隙，叶之遂倒是能见到屋外人的样貌。
矮矮的胖胖的，脸上像是抹了粉一样白，保养得不错吧，眼见着就四十来岁的样子。可能是因为刚刚阿大喊的那嗓子，这太监现在正局促得很。
“将门打开好了，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叶之遂笑着让阿大开门。
这宫里人就是有趣，外面那太监一看到叶之遂，就立马点头哈腰，笑得满脸褶子：“十三殿下，陛下召您去御书房谈心呢！”
太监指了指门外已经备好的骄子，十分气派，它旁边还站着一个轿夫，个个穿着笔挺的制服，很有精神。
“我父皇不亲自来找我，就叫你个小奴才来？”叶之遂双手抱胸，靠在门框边，故意表现得很轻蔑。
阿大不懂叶之遂是什么意思，打量起这个太监来，还在想这个老头满脸皱纹的哪里小了？
“陛下自然是重视殿下的，只是陛下他日理万机，没办法了才叫奴才请殿下。奴才叫做刘栓，是陛下的贴身太监。”
刘栓将皇帝的玉牌给叶之遂看了眼，以证实他确实是皇帝派来的人。
叶之遂见这玉牌非虚假，便点了点头，看似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我去趟宫里，把家给我看住了。”叶之遂转头对阿大吩咐道，阿大木讷地点了点头，叶之遂才好上轿。
阿大回过神来，想起了什么，朝着已在轿中的叶之遂喊着“头儿！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闻言，叶之遂瞥向正上轿的刘公公，刘公公冲他笑了笑：“宫禁前。”
叶之遂扯着嗓子，原封不动地转达了，转念一想，又加了句话：“晚饭我要吃清炒虾仁。”
阿大了然地点了点头，还未等叶之遂的轿子离开，便将门关了起来。
这皇宫叶之遂只在初到京城的时候来过一次，当时直奔太和殿，都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这宫中的景色。叶之遂将帘子拉开，这儿除了红色的墙，就是白色的墙，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
“绕过前面的宫道，就要落轿了。到时候奴才带殿下走到御书房，您可要跟紧奴才，别迷了路。”太监笑着看向正东张西望的叶之遂，出声提醒。
叶之遂倒是不以为意，自己从小到大还就没有走丢过。
过了前面细长的宫道，一整个豁然开朗，虽然依旧还是那般的红墙白墙，但有着一座座宫殿落在那里，便也气派不少。
在这里生活也不赖啊，叶之遂被宫里的景象迷了眼。心里又开始盘算着怎么才能坐上他的龙椅。
走在前面的刘公公自然是不知道叶之遂心里怎么想的，只以为他是没见过世面，显得惊讶好奇而已，要是他知道身后那人满脑子都是谋反的事，指不定要吓破胆。
刘公公带着叶之遂走过一条条大道，好一会儿才到达御书房。刚想走近，就看到御书房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右丞相李瑄。
刘公公连忙行礼，叶之遂还在欣赏那雕栏玉砌呢，一看眼前人突然行礼，自己也下意识行了个礼。
“十三殿下。”李瑄正眼神复杂地看向叶之遂。
一看面前这人是李瑄，叶之遂立刻挺直了腰板，懊恼着居然被他占到了便宜。
“二殿下正与陛下在御书房内议事，恐怕二位要等上一会儿了。”李瑄微微一笑，浅浅向叶之遂回了个礼。
“丞相可知要等多久？”叶之遂摆出了皇子的架子，语气中带着些傲慢。
“少说也该有半个时辰……”李瑄看了眼一旁的刘公公“刘公公应该还有事忙吧？本相在此处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讲将十三殿下交给本相，本相带殿下逛逛御花园。”
刘公公为难地看了眼叶之遂。叶之遂不知道这老头又打算干什么，但比起和这个太监干巴巴待在一起，探探这丞相的底也不错。这样想着他也就答应了。
得到了叶之遂的同意，刘公公也就不再说什么，客套地讲了几句就也离开了。
李瑄带着叶之遂走入一个不大的院落，此处被鲜花绿树包裹着，中央还有个波光粼粼的小湖。
“此处便是御花园，”李瑄介绍道：“殿下日后若遇到今日的情况，可以在此等候，且记，此处除陛下外，只有妃嫔与皇子能进。”
“那老头你算什么？”叶之遂皱眉。
“臣算特例。”李瑄笑。
得了，他就不该多问，炫耀上了还。不过这么看李瑄与皇帝的交情是真的好，皇帝都舍得给他开这种特例。
叶之遂这样想着，开玩笑道：“老头，你是不是曾经救过我父皇的命啊？”
本以为这家伙会义正言辞地说什么这种事情不可玩笑之类的，却没想到这人还真的点了点头，表情严肃得不容置疑。
“夺嫡之路，宫闱之变，九死一生，历历在目。”李瑄一字一句，似在叹息，他眼神深邃得不知看向何处，是平静的湖水，亦或是曾经的涟漪。
这是什么意思，叶之遂再明白不过了。这老头想拿这些话恐吓自己，借机让自己广纳谋士，多找点能人，好保住自己的命。
之前那次交谈叶之遂没读懂这人的深意，现在想来，八成是这老头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想要安插在自己身边!
“你这文邹邹的话，我可理解不了。你已经看到我有杜绛了不是吗？还想让谁进来，你儿子吗？”
许丰年曾说李瑄有个宝贝儿子叫做李相如，还与他志同道合。不知道李瑄是不是看重了他儿子，想要引荐一番。
只是出乎叶之遂意料的，李瑄摆手：“犬子不堪此任，谋士不在多，方可集思广益。臣只是想让殿下知道，此路凶险，不可轻视。”
真为他着想，什么都不要？叶之遂从来都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人。但这家伙已经这样说了，再多试探也无意义。他可不想再和他拌一嘴，在这皇宫里吵起来。
“时候差不多了，殿下随臣前往御书房吧。”李瑄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叶之遂往御书房走去。
从御花园出来，走在小径上，叶之遂老远就看到一个身着蔚蓝色衣袍的男人杵在门口，那身影莫名看起来有些落魄。
“那位便是二皇子。”李瑄轻声提醒。
等走近了，叶之遂才看清楚这个所谓的哥哥。看起来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乌发间闪着几道银丝，眼袋很重，明明应该是养尊处优的人，却感觉异常颓废。
李瑄行了个礼，先一步开口：“二殿下，这位是十三殿下。”
二皇子眼神幽幽地看向叶之遂，把叶之遂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是被李瑄提醒，叶之遂才堪堪行了个礼，叫了声“皇兄”。
像是丢了魂儿似的，那二皇子也没怎么回应，转身离去。
“他是本来就这样，还是被骂傻了？”叶之遂忍不住发问。
李瑄叹道：“二殿下为皇后娘娘所生，陛下自然是在他身上寄予厚望。只是近期朝政繁重，惹的陛下心烦气躁，怕是将怒意迁给二殿下了。”
还能这样？皇帝不是只要吃喝玩乐就好了吗？叶之遂将放在二皇子身上的目光收回，转而看向那扇厚重的门扉，坐在里面的人现在是何种姿态呢？
“之遂来了吗？”兴许是两人的谈话被里头人听见了，低沉苍老的声音自门内传来，喊得倒是亲切，不由让叶之遂恍惚。
“是的，臣带十三殿下来了。”李瑄语气恭敬地回答。
“那快进来吧。”
李瑄推开门扉，叶之遂走在他身侧，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案几后，手边堆满奏折的皇帝。
为了迎接他的宝贝儿子，皇帝将正在批阅的奏折推到了一边，面前的桌案上被清理得干净，只有两杯正散发着热气的茶。
皇帝示意身边站着的太监退下，让这小小的御书房只剩下他们三人。
他清了清嗓子，笑着开口：“本想着跟你二皇兄说几句就好的，但他实在太过愚钝了，就忍不住训诫了一番，耽误了见你的时辰。”
语气里多的是歉意，要是别人早就受宠若惊地忙着说没事了。但叶之遂不一样，就算这皇帝真心实意地道一百次歉，对他来说也不足齿数。
因此，叶之遂只是点了点头，接受了这算不上道歉的道歉。李瑄知道他这是无礼，但皇帝没说什么，自己也不好去纠正。
虽是父子，但两人相伴的时间一只手便能数的上来，待在一间屋内，像极了陌生人，都不知道讲什么好。
一个是真的想亲近却不知从何开口，另一个是真的懒得搭理，谈不上恨却称得上厌。
“明日十三殿下就要跟着上朝了，陛下对十三殿下可有何指教？”李瑄看不下去了，帮这对父子引出话题。
皇帝了然，顺着说下去：“对，之遂啊，明日你就要涉政，到时跟着皇兄们仔细学学，有些事务你可能不大能听懂，下了朝可以多问问你的皇兄，实在不懂也可以来找朕。”
叶之遂应着，心里有了自己的盘算。想着明日去看看这朝堂上都有何许人也，认全了后就找个擅长易容的家伙替自己上朝，自己在家中安闲得睡大觉。
叶之遂如此面无表情地站着，看得皇帝心里慌的很。
儿子不与自己亲近怎么办？
奈何老皇帝做了很多功课，也在其他皇子身上实践了很多回，也始终没有答案。他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自己的小儿子不满意了。
于是皇帝试探性地开口：“之遂啊，你觉得朕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