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⑦章

水乡一片寂静,没有先前的灯火灿烂,只余一些昏暗的路灯稀疏地照在路上,垂下的光影中,看得到丝丝细雨。

周围的明清建筑黑洞洞敞开,苏十一总觉得有东西从那些阴影处正看着她,她紧紧攥着手电,心里打着鼓,疾步往前走,一边小声念叨着壮胆:“没人不可怕,有人才可怕。”

河道都很平常,波澜不惊,终于到了白水荡,长桥的灯没亮,她之前体会到的壮阔感全然消失,取而代之是没来由地心里发毛,看着漆黑的水面下暗波汹涌,深不见底,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

在岸边来回走了三遍,终于看到水面上漂浮着一个类似珠子的东西,苏十一急忙过去,把伞放到一边,全身暴露在雨里。

她挽起衣袖,只略微犹豫片刻,便壮着胆子伸手去捞。

水波一点点地推涌着,她生怕捞不到,急忙站起来在周围拿了个树枝,把那东西向自己勾,还不等拿起来,苏十一看清楚之后,整个人像是一下泄了气,恼怒地把树枝往水里一扔:“谁tm乱扔塑料瓶!”

庙宇后面的小径更寂静,一步步走到寺庙偏门的位置,身上淋湿的冷意逐渐袭来,苏十一喘了口气,咬着下唇,她身子发颤。

这时更深处的草堆里发出扑哧扑哧的怪声,握住伞柄的手收得更紧,苏十一用手电到处扫了一遍,发现这个声音像是贴着她的背脊划过,揪住她内心深处存留的那些恐惧。

苏十一尽力控制自己,慢慢往后退出那条荒径,心想:现在还是太暗,有些细节,得暴露在阳光之下。

就这样,苏十一回了清居。

刚从浴室出来,她身上皮肤泛红,却终于从麻木中返还了些暖意。换好干爽的衣服,她把柜子上放的那张蝶纸折起来,放进衣服的内里。

等到上午天色亮起来的时候,苏十一打开房门,就听见楼下大森的声音传来。

苏十一慢慢走到楼梯,看见段可溪正在收拾装酒的纸箱。

大森神色有些暧昧,他上午醒来,发现旁边床的铺盖卷压根儿没动过,知道小江一夜未归。宿醉的眩晕感还没有尽数退去,大森安下心来又瘫倒在床上,心里想到的是小江和可溪昨晚应该聊得挺好。

大森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他朝着婉露露出笑,婉露跟大森多年同学,很了解他,知道他心里肯定憋着坏。婉露慢慢移到大森旁边,从背后用手悄悄拍他,示意大森悄悄同她讲。

大森舒了口气,犹豫再三压低了声音道:“小江,段可溪,过夜。”

他口齿不清地带过几个字,婉露起先还皱着眉头想把话捋清楚,随即恍然大悟,她有些怀疑,但眼神已经充斥着嫌恶望向段可溪。

瞬间她又想到玲玲,便往后退了一点,站在玲玲的视线盲区,向大森比了个‘嘘’的动作。而这时段可溪正满脸认真,一个一个地展开纸箱,把它们叠放整齐。

玲玲的注意力不在这儿,她东瞅瞅西看看:“今天怎么玩,要不问问叶哥他们给推荐一下?人呢?”

这话是问段可溪,只有她知道。见玲玲看着她,段可溪没停下手里的活,头也没抬,只听她声音清脆:“补觉,过一会儿起。”

玲玲走到婉露身边问:“要不,问叶哥愿意给我们当向导不?咱一块儿。”

段可溪听了,觉得叶栎要是一起的话,自己当然也乐意,可她本能地排斥接近叶栎的人,绑好最后一个结,才抬头说:“等他起来问吧。”

大森在一旁听着,摇头感慨姑娘家的心思有时候也挺好猜,想法相同的时候,行动往往都一致。他目光瞥到苏十一从楼梯下来,也顺嘴问出口:“十一,你要一块儿吗?”

另外三人眼神一同聚过来,段可溪看到苏十一神色就有些不自然,想到早上的事情,她和叶栎的拉拉扯扯骤然浮上心头,段可溪就别扭。

不成想苏十一笑了笑:“暂时不了,我还有想去的地方。”接着留下一句“先走了”,便从他们身旁走过,快得带起一阵风。

玲玲看着苏十一走远,回头说:“这女孩不太讨喜啊,让人怪不舒服。”

婉露难得替人说一回话:“我觉得还行,直接了当不挺好。”

荣哥从二楼下来,一看姑娘小伙都在自己的地盘上等着,奇怪道:“怎么都在我这儿蜷着?”

大森应声:“这不,想等着叶哥看能不能给咱做个地陪?也给推荐些景点美食?”

荣哥听了前半句,心下就有了分辨,八成是两个小姑娘想和叶栎接触,他心里叹了口气,想想却欲言又止,走到叶栎房门口敲了一下。

那门立马就开了,叶栎冷着一张脸低声道:“这两天别敲我门,我应激。”

荣哥知道是凌晨那一闹,叶栎估计心里给十一那姑娘记下一笔了,小姑娘看着和和气气,行为太古怪,一会儿闷不吭声,一会儿风风火火。

荣哥“咳”了一声清清嗓子:“那什么,他们几个想让你带着玩。”

说完避开叶栎的眼神,走到一旁去给自己泡了杯热茶,把问题留给叶栎自己。

叶栎对人很温和,但又总觉得他与别人的距离很远。玲玲脸上带着乖巧讨好的笑:“叶哥,看你方便不?”

段可溪也小心看向他,叶栎观察到后有些犹豫,最后勉强应了声:“行吧。”

玲玲一下兴奋地拍着手:“太好了。”

“等我10分钟。”叶栎回身又钻进房间。

趁这个空当,段可溪停下手上的活,上楼收拾准备出门。

婉露拉过大森到旁边小声说:“你不去把小江叫来。”

大森心不在焉地回答:“他没回我消息,我猜是俩人脸皮薄,要么就是他小子是霸王硬上弓,闹别扭了,也不好问呐。”

婉露非常惊讶地“啊”了一声,玲玲闻声回头:“怎么了?”

婉露没看玲玲,盯着大森一字一句地说:“那个,大森说小江出去自己散心了,是吧?”

说完用手肘碰了一下大森,使个眼色,大森连忙反应过来忙道:“对,他说想自己待会儿。”

玲玲点点头从包里拿出镜子,仔细检查自己的妆容,俨然也不在乎这些事了。

婉露从刚才思绪就在翻滚,思来想去拿出手机飞速打下一行字,递到大森眼前:小江和段可溪过夜的事,暂时不要告诉玲玲,等小江回来我去问。

大森点头,自觉知道段可溪和婉露为何都要遮掩,认为洞悉一切,用手比了个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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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十一直往白水荡奔,沿途问了两家店,老板先是满脸疑问听她讲完,思索片刻后瘪着嘴直摇头:“没见过。”

之后她索性不问了,也免得给人留下异常的印象。

一路上她特别留意监控的位置,却发现只有相当零散的几个,坏没坏暂且不提,几乎都朝向主要街道,视野很受限,其他地方更是没有,游客也都不往这边来。

她随意拨开几处花草,没有被踩过,连日来细雨濛濛,泥土都松软易塌陷,观察不到明显的脚印。

今早回去的时候,苏十一心里已有了盘算,小江是溺水,既然有人害了他,就不可能找不到痕迹。

她沿着木架桥走到相连的另一边,沿湖的小径在左,现在才看清楚里面进去数十米是寺庙的偏门,远远看过去像是许久没有打开过。

这个岔口往右走,也就是朝湖的相反方向去,才是寺庙入口,请香的游人都在那里聚集。

苏十一盯着这条掩映的小径,观察着两侧慢慢走入。路过寺庙后门,她仔细看了几眼,早些时候就是到这里停下的,这条小径一直延伸到湖水,苏十一顺着往前走,到快临水的地方,才发现了异常。

她顿住脚步蹲下观察,一侧的草皮明显和前面不同,有好几处像是被翻起来过。

沿着被翻过的草皮往前一点点挪动,她的动作骤然中断在一棵树下,来回看看用手比划,只有大概不到一米的长度。

苏十一伏在那棵树旁,左瞄右瞄,倏尔眉头一皱,伸长脖子凑下去仔细看着什么。

随即她又起身往来的方向,返回到前面最近的一棵树,又照样蹲下,双手撑在石板地上努力探头去看。

苏十一掏出一张纸,擦了下手才摸出手机,伸过去对着树根,就这样来回跑了几棵树。

她放大几张照片,反复细看,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只有那一棵树,树干底部有划痕,不仔细看没法发现。这是什么划的?不像锋利的东西,因为太细微了。

而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方才小心翼翼往小径尽头走,石头路到这里就断了,面前是墨绿的湖水,波纹阵阵,连一团水草都没有。

她正沉浸在这些客观发现的时候,耳边又响起扑哧扑哧的声音,瞬时间,她汗毛竖起,整个身体在原地僵住,结果片刻之间那声响又消失了。她甩甩脑袋,用手揉了下发麻的耳朵,突然瞪大了眼,难道这是墨蝶的声响?那小江...

苏十一立马回过头去,脚下的湖水,此刻一耸一耸地荡着一颗透明珠子。

她忙蹲下身,趴跪在岸边去捞,水波向岸边助推,她奋力往前伸了几下手,珠子总算是漂过来。这是段可溪手串上的珠子,不会错,她沉沉盯了一会儿,里面的东西自然不在了。

那么小江就是死在这儿。

一切好似并不复杂,她试着把猜想在脑子里过:树皮上的划痕不是别的,是人在挣扎时生生抓出来的,凶手以某种方式把小江制住,不是一招致命,却可能是让他窒息,在刚刚那一段路之间,小江拼了命乱抓,可却无法反抗。直到抓痕消失,那么说明他已经没有力气,之后30秒到1分钟,他先是进入昏迷状态,然后在接下来几分钟时间里,不可逆转地开始走向死亡......

并且被沉下水。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咕咕为自己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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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蝶度厄
连载中寻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