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那小伙计应了声,转身进去。

姜芷看了那书生一眼,道,“公子,我那物件不值钱,你的砚台若是想要回来,可得尽快筹钱才是。”

那书生对着姜芷深深一揖,道,“那砚台乃先父遗物,在下实在迫不得已,才拿来当铺,日后定要赎回来的。多谢姑娘周全之恩,在下柳云志。敢问姑娘芳名。”

“公子不必挂怀。”姜芷指了指桌子上自己的一包首饰,道,“我倒是有几件值钱物件,可惜了,暂时不能给你。我家中也着急用银钱。”

柳云志急忙摇手,道,“姑娘说的什么话,已经害姑娘舍了一件心爱之物。柳某怎么有脸再让姑娘破费。只是柳某想知道,来日若要答谢,要去往何处,拜往何门呢?”

姜芷不愿意让人知晓名姓,见状只笑了笑,道,

“公子既有凌云之志,那便振奋己身,来日考得功名,为官做宰,不仅你自己便宜寻亲,也可造福一方百姓。那般倒不枉我今日舍了那物件。”

柳云志对着姜芷,又是深深一揖,道,“多谢姑娘指点,柳某受教了。”

姜芷对着柳云志摆了摆手,道,“你且去吧。”

柳云志答谢再三,方才揣了当来的银子出了门。

外面寒风依旧凛冽。刮在脸上刀割一般的疼。

他无数次在这寒冷的冬天,在饥寒交迫的夜晚,生出自暴自弃的心思。却在此刻,忽然对艰难生活生出了无限蓬勃的野心。

寻亲。造福百姓。重要的是,他想让她看到他。

至少,让她愿意告诉他名姓。

姜芷不知她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一个潦倒书生的命运。

她还在笑着吃茶,等着掌柜的将钟氏的首饰,一一衡量,称重,入契。

等到姜芷收了银钱和票契,外面又飘起了大雪。纷纷扬扬,遮盖纷扰的人世间。

姜芷在当铺等温行,茶水续了两回,瓜子也吃了几把,温行方才顶着一身风雪赶了过来。

掌柜的悄悄躲在缎面帘子后面打量。他一直想着,到底什么样的郎君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女娇娥。

如今见了温行,只惊得直念阿弥陀佛。

他这铺子怕是要发大财了,破门破户,怎么就能走进来这般的惊天人物。

掌柜的心思鬼精,眼看着二人谈吐不凡,不禁笑着迎了出来,道,

“哎呦,二位贵人,今日里风雪大。两位若是不便回程。小人可以代为张罗饭菜。”

温行低头询问姜芷的意思,姜芷摇了摇头,只道,

“三郎一身风雪,如今若是停下。等到再走,怕是身上要湿透了。不如一鼓作气,我们回了家中,自己温了鱼汤来喝。吃饱喝足,也好早早洗漱睡下。”

温行对着掌柜的轻轻颔首,是一时半会儿难以改变的高贵姿态。

“多谢掌柜的费心。我与娘子回家用便可。”

那掌柜的见惯了人来人往,大多举手作揖,皆是凡夫俗子。此刻温行只淡淡颔首,却让他更觉眼前之人与众不同,清贵绝伦。不禁连忙点头道,

“不劳烦,不劳烦,二位且稍等等,我赠二位竹骨伞一把。虽不值钱,但好歹略遮风雪。”

“如此,那便多谢掌柜。”

当铺吃的便是急人之财,钟氏的那些首饰,不管掌柜的折给姜芷多少银钱,姜芷都难免吃亏。掌柜的送上一把竹骨伞,温行倒是欣然接受。

两人带好了银钱票契,顶着风雪出了门。

冬日本就阴寒,雨雪俱行。更是让人觉得寒风透骨。

姜芷却不觉得冷,温行带着姜芷,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地里。远远留下极为亲密的两对脚印。

姜芷一边走,一边跟温行讲,今日里当了这些首饰,家里一共有多少银钱。

不多时又询问温行道,“三郎可曾找到什么营生?”

温行和杜白回了一趟京城,他本想说没有。但是看着姜芷那期盼的眼神,却忽然改了口。

“寻着了。”

“真的?”姜芷的眼睛很漂亮,里面映着纷扬飘雪。

温行道,“真的。”

顿了顿,没等姜芷问,温行便又接着道,

“在永安茶楼,为喝茶的客人们代笔。掌柜的给个摊位,但是每封信要抽两文钱。”

姜芷听温行说的详细,自然当真。

她拽着温行的衣袖,像新婚时那般和他说话。

“三郎,你怎么那般厉害!”

姜芷自己想了想,又道,“也是,三郎的才学,可堪称天下第一,若是谁让三郎代写了书信,一定家里祖祖辈辈都出状元郎!”

“阿芷之言,略过其实。”温行淡淡评价。但是却忍不住也跟着弯了唇角。

大雪纷纷扬扬,天地间苍茫一片。只有一把绘了翠微山水的竹骨伞,遮掩了一对艳绝天下的璧人。

两人回到那处平凡的宅院,身上的袄子各自湿了半边。姜芷道,

“三郎去灶台边给我烧火吧。”姜芷一边都落身上的积雪,一边道,“也好烤烤身子。”

温行的墨发上沾了雪,此刻进了屋,立马化成点点水汽,让他看着更添几分俊秀。

温行拿手巾擦了擦手,捏了一下姜芷的耳朵,道,“支使起夫郎,怎么这么自然?”

姜芷笑着躲脱过去,道,“三郎可别不服气,你若是不听,我可也要学着旁人,站在院子里骂人了。”

温行一边摇头微笑,一边朝灶房走去,认命般的感叹,“阿芷也要做悍妇了。”

两个人笑意盈盈,在窄小的灶房里闲话家常。姜芷央求温行等天晴了让他再捡些柴火过来,过了年立了春,怕是要化冻土。沾了水的柴火不好烧。

温行默默记下,抬头看着院子里的积雪。

来年春天。恐怕确实还需要一春的柴火烧。

姜芷温了水,将晨起的鱼汤热了热,又取了一点面粉,重新烙了饼子来。

两人吃饭的时候,姜芷道,“杜白备下的东西不多,明日里三郎去茶楼的时候,我也去买些东西过来。”

温行淡淡点头,粗劣的饼子硌的姜芷牙疼,抬头看一眼温行,却见他慢条斯理的咬着饼,似乎吃的是什么珍馐美味。需要好好品尝。

姜芷学着温行的样子,吃了许久终于将饭吃完。

外面大雪飞扬,时候又还早。姜芷把所有的银钱都拿出来,和温行一起点着数,又商量着要把这些银子怎么存放。

温行偏着头看姜芷,他的王妃是个很好的女子。他从幼时便知晓。

昔日她贵为王妃,气度风华,不辱天家门楣。如今作为乡野村妇,又更有一番温婉贤惠。

温行抬手,按下了姜芷数银钱的手,道,

“阿芷。不必为这些事情费神。”

姜芷回握温行的手,道,“不费神,这才多少东西。只原来王府一个库房的账目便不知比这庞杂多少。只要我们夫妻同心,便能把这日子过好。”

夫妻同心吗。

温行轻轻点头,“你我结发夫妻。同心是自然。”

姜芷高兴地收回手,继续点银子。没有留意到温行面上一闪而过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吗,得压字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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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骨灰扬了吗?
连载中河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