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摆满光屏的房间，不同颜色的光从屏幕里散发出来，各种线路乱七八糟缠绕在一起，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由于没有开灯，整个房间透着一股刺目又冰冷的色调。
有播报音从其中一个扩音器里传来。
“嘿朋友们！欢迎收听《今日星探》。两小时前，危纪元公司发布新一则游戏公告：有探测器在距离太阳52.7亿公里的地方发现了一颗闪烁的未知天体，疑似天杀的外星文明……
或许这不仅仅是一则游戏公告，至少从地球上看——如果没有星链广告的话——天上真的多了一颗伯利恒之星。但谁又说得好呢，或许只是大公司用来迎接圣诞节的小把戏……”
这个地方很大，占据整个28层，但没有一扇窗户。
黎初遥绕过一堆线缆，看到了堆在复杂线路里面的女子。
对方正在快速敲键盘，听到声音后抬起头。
[蒙微：-]
她有一只蓝色眼睛，穿着很性感，没有赘肉的腹部露在外面，被屏幕光照射，能看到流畅的线条，左半边身体包裹着银质金属，在光线下发出冰冷的光。
她上下打量着两人，“生物人？”
黎初遥没说话，已经默认了这个身份。
“不是生物人。”久霭还想再挣扎一下。
“管你是什么人，没信息就是麻烦。”蒙微说完又低下头，用更快的速度敲击键盘，黎初遥甚至觉得她用出了砍木头的劲儿。
三分钟后，她用比之前还要大的力气敲击回车键。
“啪”地一声。
黎初遥眼前立刻出现了一个弹窗。
[请连接扫描设备。]
[连接成功，将于30秒后进行身份验证。]
“一共五分钟，赶紧。”蒙微催促。
黎初遥想起阿月说过的身份认证方法，没有立刻行动。
“我需要找个骇客，直接越过主人权限进行身份验证，这样开通的身份卡不会有私产标注字样。”她将阿月的话复述下来。
蒙微笑了，啪啪敲了两下键盘，“我就是骇客。放心，流程我走过一万遍，保证验证下来是正常人的身份卡。”
“……另外，你说话真有意思。”
黎初遥微微一笑。
验证环节并不复杂，一束光从头扫描到脚，整个流程不超过三分钟，只是在输入身份信息时有些困难。
“原来信息都是自己编辑的，”她听到久霭在一旁吐槽，“那我能不能写老爸是奥特曼？”
“写你爹是狗墙都没人管你。”蒙微说。
而黎初遥甚至不知道怎么用陌生的字母打出熟悉的汉字。
她一本正经的摆弄了半天，最终只在姓名栏输入了简单的信息：[1，11]。
[验证成功。]
[信用卡已开通。]
[信用点余额：-10cp]
[当前信用额度：120cp]
“这算是身份证吗？”久霭问，“现在办身份证这么简单了？”
“不然呢？”蒙微边敲键盘边道，“身份验证就是扫描一下你的器官值多少钱，好估算借贷额度，至于你叫什么家住哪儿怎么来的，谁在乎。”
“我信用卡额度是100cp，”久霭说，“但我还没有用信用卡的意向，能暂时关闭业务吗？另外我的信用点为什么是-10？”
蒙微猛地停下手上动作，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很精彩。
她还从来没听过这么滑稽的要求，“身份卡就是信用卡，信用卡就是银行卡，关了就是没钱又没信息的废人。知道什么叫没信息的人吗？机器人、生物人、仿生人，没信息的人就不是人，杀了你跟拔草没两样。再说，没卡你想怎么活？”
久霭仍然接受不了自己用贷款，“非得用信用卡吗？我兜里还有两张100块的纸钞……”
他掏出来检查了一下完整度，发现目镜中自动显示出一行字。
[文物：预估价4cp。]
久霭：“…………”
蒙微被他逗笑，“哪辈子的老古董？现在纸钞拿去上坟都没鬼收，旧货币体系在十年前就废除了，现在八大区通用的就是cp，信用卡是你唯一能进行交易的卡，关了只能喝西北风。”
“你脑子里植入了些什么东西。”
“……好吧。”久霭心塞道，“最后一个问题，cp是什么？”
蒙微已经不耐烦了，“Credit Point！信用点！有时间多看看《大都会生活指南》，没时间买个脑机接口，把《生活指南》插进脑子里！”
“上一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我的信用点显示负数？”
“开卡费！”蒙微给两人调到《生活指南》货币章节，“自己去看，再多问一句我就把你扔出去。”
久霭乖乖闭上嘴。
黎初遥盯着目镜，认真学习《生活指南》。
不能完全理解，但结合蒙微的话，能大致总结出关键五点。
1、信用卡=身份卡=银行卡，有了这个东西才是人，没有这张卡就无法交易，任何人都可以不负责任的杀死你。
2、信用卡会根据身体素质评估借贷额度，相当于用身体做抵押。如果评估结果是100cp，则意味着可以无息借贷100cp，额度之内使用不设置还款日期，额度用光后需要在三个月内归还所有借款。
3、三个月未还清账目的，信用卡封锁，每月催债一次；逾期三个月未归还，将依据合同强制执行抵押物——也就是强行把你的身体回收，有义体的拆下来卖义体，有器官的拆下来卖器官；
4、信用额度每年评估一次，如果在今年砍掉手臂安装了更值钱的义肢，那么明年信用测评时，信用卡额度就会相应提升；
5、信用卡注册费为10信用点。
她又将这五条读了三遍，明白了两点：
一：cp就是钱；
二：她现在欠着某个家伙10cp，又可以向某个家伙借110cp。
看上去是十分复杂的东西。
紧接着，她又想起了另外两件事：
第一：高斯步枪2599cp，她送给了白鲸；
第二：冕服估价1200cp，丢了一个珠冠，又被白鲸撕坏了，现在估值250cp。
她少有的感觉到有些肉疼。
“不是上天抢货吗，怎么带两个生物人回来？”蒙微问道，但没想听到回答，一刻不停地继续说，“这几天帮里活儿多，要上天抢货，又要和第七区第九区抢地盘，……还得抽空挖一铲子生化帮的祖坟。想干什么活儿？选一个吧。”
久霭正想说“能不能先适应两天”，就听黎初遥先开口了。
“上天。”她对蒙微道，“我需要星舰。”
久霭立刻紧皱眉头。
他并不是很想上天了。
蒙微脑袋微微一侧，同样看向黎初遥。
目镜上显示出了最新录入的身份信息，她现在知道了两个人的名字。
久霭和1，11。
“……”
“上天的人活着下来的不多。”她默了默，又说，“别打算着抢ER帮的星舰跑路，行不通。”
久霭也想再劝劝：“要不再考虑考虑呢？”
他现在觉得脚下的土地无比踏实，实在不想去天上飘了。比起打打杀杀，他更想在脑子上接个脑机接口体验一下高科技新生活。
但黎初遥不改主意，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同是穿越者，他们无论如何都需要在一起，这是最基本的原则。所以就算黎初遥仍旧坚持去太空，他也不会放弃跟随这个老乡。
不出所望，黎初遥拒绝了蒙微的好意。
回复很简单，“上天。”
久霭发现她能用两个字表达清楚意思绝对不说三个字。
蒙微没有多劝，“星舰在郊区仓库，我给你们发位置，公交过去三十分钟。”
“说一下任务。”她点开屏幕共享，“ER帮是云顶的下属帮派，这总该知道吧？”
“不知道也不影响，你们只需要知道最近云顶和Limbo的太空工厂炸了，我们的任务是帮云顶回收散落在太空的财产，所以Wall和云顶不会对我们怎么样，但要小心其他帮派和土匪，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
久霭瘪嘴，对“Wall不会对我们怎么样”这句话存疑。
“云顶和Limbo分别是生物科技和热武器公司，产品很好区分。云顶的产品大部分是生物人，像你俩，也有奇形怪状其他生物；Limbo只生产各种武器。”
“简单来说，你们的任务就是开着星舰上天，把那些满天飘的生物人回收，带回来，由帮派上交给云顶。当然，这只是表面任务。”
久霭震惊：“还有深层任务？”
“ER可不是个只会给公司打杂的。帮云顶干活意思意思就行了，Limbo的武器才是抢手货，看到多少抢多少。再告诫一句，别想开着星舰逃，就算跑到边缘城，ER也有办法把你们薅回来。”
“注意事项就这么多，现在就可以出发。当然，明天出发也没问题，但ER不解决住宿问题。”
她说完耸了耸肩，与两人挥手，脑袋重新埋进一堆电子器械里，再也不说话了。
久霭还想问点别的，却见黎初遥没有逗留的意思，慌忙跟上。
两人前后脚走出ER帮高耸的办公楼。
不远处就是公交站牌，夜色更深了，霓虹灯将站牌照得很亮，站牌旁零星只有几个人。黎初遥找了个角落坐下，开始脱离外骨骼。
这东西自动化程度很高，不难操作。
十二月的天气有些冷，她拿过破烂的冕服披在身上，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城市。
现在是格林威治标准时间23:49，第三区中部时间18:49。
黎初遥知道这些数字代表时间，因为人性化的091在两个时间后面贴心地加了一行字。
[亚东古时间：酉时末。]
大约刚刚下过一场雨，夜幕下的都市很潮湿，冰冷的水珠沿各色广告路牌边缘滴落，在地面积成一潭，表层凝结出薄薄的冰，上面映着全息广告悬浮的光影。
“我们现在出发吗？”久霭坐在黎初遥旁边。
“现在不行。”
黎初遥盯着冕服三秒，直到目镜中弹出预估价按钮。
“怎么售出？”她问091。
[是否联系巴别塔？]
黎初遥犹豫了一下，眼球锁定“是”的选项。
[是否发送位置共享？]
“是。”
[预约成功。请整理好交易物品，管理员将于30分钟后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