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工作重要

同他们联系上之后需要做的事情便多了。

临了期末,忙完最后一阵工作即是清闲,只是近来外面传的战事愈发紧迫,几乎于身侧,也都无一处安息地。

一起所谓“日僧事件”的谎言将朦胧的窗户纸捅破,煽动的火苗将这片海边的世界也点燃了,愈演愈烈的趋势平凡人看不见,只得默然承受一切。

林歧荣也算作其中一个,紧迫地迈着沉重的步子,手上拎着公文包。包里是关于学校结业的一些文件,毕竟又过去了一个学期,临近新年,也需要为旧年的工作做总结,倒不必再赶去学校,有近处可直达。

他看了看门前的牌照,仔细打量这离街不远却足够安适的屋宅,林歧荣再三确认自己的清醒,随后礼貌地握拳叩门。

沉闷的动静没动多久便有人采着清脆的嗓子来开门:“来了!来了!”

开门的是个长相稚嫩的少年,眼睛大大的,盯着来人好奇地看了许久。林歧荣也不说话,和他两相望着。

那少年身后突然来了个年长的老者,须发已尽染鹤彩,眼镜后的眉眼慈祥,正朝着那孩子挥手:“阿仁,让他进来。”同时也注意到了门前怔怔立着的青年,和声说道:“怠慢了啊,歧荣,快进来吧,阿仁快去为林老师沏茶。”

林歧荣跨进门槛,对着老先生微微弯腰致谢,照着人的款待坐在屋里的长凳上。年代许久的老房子对他来讲颇为生疏,尤其是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展的画,笔力雄劲的墨线云雾勾结为不见全貌的山林一隅,留白并不单薄,隐隐约约现出人外有人的佳景。他眯着眼抬头忍不住地仔细看,图的左侧边是一排墨字,几眼便瞧出是唐清河的手笔,也就是身边这位老先生。

唐清河发现青年的关注点,和善地笑笑:“歧荣也喜欢书画吗?拙作还望多多包涵。”

林歧荣点点头:“唐老师在艺术方面的造诣不亚于教学事业,我不懂这些也能看出您对此的用心之重。”偏离了主题,迅速地将文件袋里的材料拿出来递到人手上,并说明了些什。“这是我作的报告,唐老师您看看还有没有问题。”

唐清河伸手扶了扶镜框,先将这些纸大概看了遍,对人嘱咐:“逻辑没有问题,细节要我留着慢些看,其实这次来我还有事情要交代你。” 一直恭谨地站在旁边的少年被唐清河唤出去玩耍,直到看人关上门阀走远,才思索着讲话。“组织上对你的考察还没有结束,主要还是你家里的问题不好处理。我个人还是希望你能够分清,千万不要误入歧途…其实我们初识不久,我便想邀你入党了,只是这老问题一错再错,实在是难过。”

林歧荣自然难忘这两年唐清河对他的栽培,是由尚在学时演发的缘故,自然而然地,哪怕不计较这其他的芥蒂,唐老师对他来说已是最致敬的师长,除此之外,便只有一生严厉的父亲足叫人牢记。

“我听说日本人又闹事了,不知道还在谋划什么阴谋。”林歧荣愤愤不平,看过报纸上的新闻,平日里对家国大事也很上心,尤其是这国破山河在的时间。

“嗯,我们也已经暗中派了人去盯着,我也隐隐觉得不只是打架斗殴这么简单,东北沦陷了要四个月份,还是听不得有好消息传进耳朵里。”唐清河一直在忧心,一说便絮叨起来,又慌忙止住,拦着林歧荣叮嘱,“这些事你就不要乱掺合,尽量挑干净了,也省的让你家里担心。”

家庭的关系实在是影响太多,尤其是对待林歧荣这样从小依靠父母亲情的人。更像是根深蒂固的浊流,淌进清泉里染成了病灶。不消说,林氏家大业大全凭着林父打下来的江山,作为父亲,他对林歧荣的管束更加坚定。除此之外,也是个富家子弟,难免会夹带着偏生的思绪,尽管唐清河熟知他性子不坏,也难凭借一己之私破败。

“我知道了,唐老师。无妨的,让我为你们做些事体便心满意足了,能为新中国的建设作贡献,荣幸之至。”林歧荣很是乐观,清亮的眸子又迸出希望的光芒来。

“好,我也相信你能改变命运。”唐清河牢牢地握住他的手,掌心里沾满了热切。

林歧荣明白了自己的任务,告离了唐老师并重约定了时间修改稿子,方才过去的场景在眼里若隐若现。

他突然觉得很无奈。工作已告一段落,身边也没什么事情要顾,家里有父亲执掌从不会有事故;国家存亡危在旦夕,都是些内忧外患的坏事情,却只能无动于衷地隔岸观火,还保不齐哪日牵连着自己。可自己都做不了,做不了什么大事。

天愈发地转变了,那个不远的新春也像遥不可及的美梦,落到现实只能是难以忘怀的梦魇。

街头人流攒动,各自漫无目的地走远,没看到目的地,连起点也不清楚。

许晤像跟屁虫似的爱来寻他,也很好奇他的行踪:“林哥去哪里玩了?怎么不来唤我一道,放了假我也没事情做嘛,你不会是去找别的漂亮妹妹了吧?”

林歧荣嫌弃地看他一眼:“你思想怎么这么龌龊,虽然放假了我也有收拾文档的工作啊,这会儿刚去找了唐老师交了档案。能不能过关还是个问题,你还不晓得我么,我是将工作安在头一位的,这可不是我的性子。”说着,气馁着要将他甩开。

“哎哟哎哟,我知道您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许晤生怕他真生气,随即嘴里蹦出一连串的词语去夸赞人。“果然,伟大的林老师怎会沉迷俗世?况且不知可否赏脸与我同行?”

林歧荣摆不住脸,被他逗得发笑,也不好真让好朋友下不来台,随后借口偏开话题:“你的事情结束了?不是说你那表兄有意邀你去政府作公务员么,你不是一直说不乐意在学校吃苦头么你考虑得怎么样?”

不单是这位亲戚,这两月里许建笙对自己都多次叨扰,先是嘘寒问暖,久之也定不下心,尤其是在日本人故意生事之后,来的次数渐多,话语里的意图几近边缘,空口之下不单是令人垂涎的价钱,个中好处敷出不薄。

曾几何时,若林歧荣确是个普通的教书先生,恐怕早难不住诱惑。恰如其分,金钱权势对一个生来享受不乏的贵家子女来讲近在咫尺,反倒是寻常人平淡的生活更叫人向往。

“说实话,挺心动的,毕竟去了还能依靠我表兄平步青云。可我走了就没有人陪着你了啊,所以我狠心割舍,其实想想这学校里月钱也足矣,大抵是受了你的影响,我觉得为人师表更有意义。”

“可别讲你哄骗姑娘的言语用到我身上来,我可不吃你这花言巧语。”显然是无动于衷的清晰头脑。“这都时候了,还是想些正确的事情要好吧。等家国太平了,再计划你的花花草草也不迟,你这样英俊的男人又不缺女子欢喜,年青人还是该奋斗着过日子的。”林歧荣温文儒雅地讲着宏远的事体,埋没的英气愈演愈烈。

“是,我还是比不上你呀。周边的国民党闹得紧张,你居然也能够去跟**勾搭,实在佩服,可歌可泣。”许晤努了努嘴,滑稽的风趣里有些许不服气的意思。

“别乱说。”林歧荣张手去捂他的嘴,可惜没逮住,对方吵闹着跑开几步,“做什么做什么?我又不跟别人讲这事,我可从来不背叛好兄弟!”许晤看人半信半疑的样子还伸出几根指头装腔作势要起誓,“我发誓!你还不信?”

林歧荣悻悻然饶恕他,容人依旧在眼前晃悠。

“我可不会轻易赶你,没了你我找谁说理去。”

许晤脸上的笑容在瞬间凝固了,恰巧站在人身后,“是啊,还不是你那个富贵身份,谁敢和你相处啊,万一让你吃了亏回头惹了大事。”话是说笑,不过将隐患夸大了些。

“我信,我除了你还能信谁。”他像是在自嘲。

春的步子透过长河落进故里,温婉的夕阳像彩绣的红花。

“我都记得很清楚,和你的口是心非一样视若无睹却心知肚明。”青年捻起酒杯对人一展继而一饮而尽,重复的画面在年岁里徜徉,攀过岁岁年年,走经细水流年,不经心跌进了**似的深壑,在无边的昏沉里候着等不来的日出。

“对我们来说,那是不可多得的珍惜。”对方暗暗沉下眸子,示好的强颜欢笑显得难看。

“我的信任比你的感情还廉价。”一字一句地前赴后继走进耳畔的缝隙,侧着身子挤进忍不住他奔

突的心脏。

“谁又想得到呢?我时常忍不住从回忆里抽离,过去的将来比起不明所以要让我更加兴奋,尽管仇恨的目光从未间断。”鲜艳似血的红酒从倾斜的杯中被解放,像利刃刺穿的迸溅鲜血一样耀眼。

“未来可期。”他继续道。

无名的对话不是主旨,只是忍不住前提的肆意。

朋友们,瓦达西有点苦涩了呢。

第5章 工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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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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