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废弃神殿

梁羽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她立刻意识到若是卫珣真的很了解其中的机窍,那她相当于一下子把自己的身份给透了个大半——

她学琵琶就是因为奉祀要“假扮”姑射上神为昭明神送去祈福,祈福接下来的几年风调雨顺诸事顺遂,而一般人根本是不可能有多了解琵琶的。

梁羽微微一顿便随口搪塞:“我读的书不少,了解过一点。”

卫珣没有多问,但梁羽知道聪明人的疑心就此埋下了,于是告诫自己一定要更加谨慎一些。

她知道自从她流窜离开姑射山之后,神殿贴出了很多寻人启事,就是为了防止她若真的没死,好把她再抓回去当工具人。

因为这件事,当初她醒来的时候,陆徵明明白白告诉她自己给她用了障眼法,等闲人只能看到明面上那个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普通样貌。

但若是有人法术比陆徵高呢?这障眼法几乎就是一张薄纸,随时都能被摇摇欲坠地撕下来。

陆徵自称自己只会一些最基本的法术,梁羽并不知道她说的真假,但保险起见还是得小心为妙。

过了一会儿卫珣检视完毕:“只是一把很普通的琵琶。”

“这神殿怎会如此破旧?”相翌年狐疑地问。

是了,即便与穷乡僻壤的庙宇相比,这座神殿也显得过于破旧了——不仅是神像本身处处掉漆,神台上甚至连香烛供品一样都没有,四周也空荡荡的。

梁羽到神台上摸了一下,和地面一样也全是灰尘。

“山脚入口处的鹭谭山志分为三个段落,第一个段落是鹭谭山的由来和变迁,第二个段落讲的是武神幸陵山的往事,第三个段落描述了整座山的大致情况和山上有的一些建筑,我想里面提到的一座‘神武殿’可能是你们二人先前每次拜过的那座殿。”梁羽自小看文字就几乎能过目不忘,更何况是山志这种有情节的内容,“建筑的描述很详细,连后山的汲水车、山间的灯具样子都说得十分清楚,也就是说——”

她顿了顿,观察了一下蒯澜与蔺期两个人的神色。

“也就是说,这神殿很有可能是……第一,海市蜃楼。但完成这样一个幻境需要的法术很高,很难说徽城里是否有卧虎藏龙的人。”卫珣接道,“实际上其二更有可能,这里可能先前被布下了结界,是不容外人闯入的,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牢不可破的结界被人打破,露出了这样一座经年无人的旧神殿。”

梁羽点了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如此也就可以解释为何先前的那些人频频失踪,且失踪的时间并不确定。”

相翌年难以置信:“武神殿……是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神殿吗?又不是——又不是供恶神的殿!”

一听到“恶神”这两个字,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怔,随即不约而同地都低下了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北邙山长御此人,正规的叫法是叫作“极恶之神”,但正所谓坏事做多了脏水就得端好,因此实际上简化版的“恶神”两个字,也基本都是专有称呼,说起恶神的时候指的就是作恶多端的北邙山长御,别的普通的坏东西还排不上序。

相翌年自知失言,过了一会儿小声道了歉:“我不该脱口而出的,抱歉。”

毕竟北邙山长御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就是狼来了里面的狼,可以不存在,但一旦存在,大家都得仓皇逃窜了。

卫珣道:“兴许如此吧。但这殿是谁立于此处的呢?”

梁羽猛地抬头望向她。

卫珣这话实则引出了另一个问题——既然在人间大家对于武神的供奉都是毋庸置疑的,那么如果立这神殿的人,实际上并不希望武神被供奉呢?

“莫非真的是深恨武神的恶神手笔?”蒯澜也明白了卫珣的意思,“被迫立殿敬香,但实则阳奉阴违,即便重见天日了,也恐怕会伴着灾难出世。”

卫珣立刻沉声道:“事关重大,还请慎言。”

“不对,六年秋帝狩焉,这座山还叫作陵山的时候,武神做过铲除政敌的事情——宣帝颐从此一蹶不振,连同他的那些拥护者都一并隐入史册的尘埃之中了。即便稳固统治绝非外人可以置喙之事,但毕竟,是有着深仇大恨的。”梁羽仍旧心底隐隐有些疑问,不觉得北邙山长御会做出这种没品的事情,“赶尽杀绝斩草除根这种事武神从来没有做过,有相当一部分旧臣都是有直系血脉的。而那些人只不过是远离了权力的中心,并没有真的因此而丧命,即便有,也从未牵连后裔。”

千年前古晷景国的君主们无论如何争夺权力,似乎都没有做出过屠戮全族的事情,譬如宣帝、譬如姑射上神,梁羽看到这段记述的时候非常在意,然而书写之人只是赞颂这是“古仁人之风”,认为是多年前的帝王才能做到的风范。

但——果真如此吗?

“是这个道理。”卫珣点了点头,“具体是谁立的殿还有待商榷,但若要弄明白事情的本末,恐怕还是得前行。”

相翌年十分赞同:“不如我们还是依照在竹屋的举动,将这神殿仔细检视一番,说不定还有神秘人留下的线索。”

五个人又四散开来,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然而这回似乎运气不好,迎接她们的只有灰尘,并无类似之前愿牌的个人物品。

“我们得继续前行,尽量在今日天黑之前找到落脚的地方,否则恐怕还得原路返回。”相翌年当机立断,“我这儿准备的火烛不多,且山林之中使用起来处处掣肘,须小心谨慎。”

她走到神像背面打算推开神殿后面的殿门,竟然纹丝不动。

相翌年还以为自己弄错了,又推了推门,然而和方才梁羽开前门完全不同,殿门甚至没有一点晃动。

卫珣眼尖注意到不对劲,立刻制止道:“相姑娘,我来看看情况。”

梁羽注意到卫珣这个人平时话不多,但外冷心热,真到了危机时刻还是值得托付的。

相翌年后退一段给卫珣让出空间,卫珣也二话不说上前在各处叩击门框,梁羽猜测她应该是想找到可能固定住后门的机关,但她仔细听了一会儿并不觉得有什么地方是空心的。

卫珣应当也是得出了一样的结论,梁羽看她站起身,然后解下了她腰间那条怪异的红布。

“我方才就很好奇,卫君这是——?”

卫珣微微笑道:“是我的法器,它叫寄瑶。”

原来是寄瑶红绫……梁羽总觉得这东西听起来无比的耳熟,好像她之前就见过一样,可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梁羽都还没反应过来,那红绫像是有自己的思维一样猛地从门缝溜去,缠着雕花门绕了一整圈。

“看起来相当神奇。”梁羽赞叹。

卫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语气有些奇怪:“对你来说也不神奇,将来你的法力不会在我之下。”

梁羽怕她识破自己身份,只好随意笑道:“多谢卫君,我会努力修习的。”

对于获得碾压别人的能力这种事,梁羽在十五岁以前一直非常向往,后来感觉自己无论如何修习都有一道看不见的瓶颈,索性就放弃了在这件事上下苦功,而是更喜欢多看一些书,多锻炼一下身体之类的,能够很顺遂地在大部分事情上扛过去。

当然这倒也不是说她从此就一点也不追求了,只是没那么执着,真要说起知识的深度广度以及武学的上的造诣,梁羽还是相当自信少有对手的。

“门后有些东西。”卫珣捏着红绫的一端。

论法器的使用,肯定没人比本人更熟悉,梁羽虽将信将疑但还是询问:“是否能打开这扇门?”

卫珣摇了摇头:“我有些疑惑,担心会有事。”

她这么一说,门外想必是十分凶险的事物了。

梁羽主动请缨:“我可以试试看,总这么僵着不是好办法。”

卫珣摆了摆手道:“不必,我……只是担心大家会比较惊讶。”

旋即梁羽都没有看清楚她手上的动作,只看到红绫如电般游移过去,半扇门被硬生生地扯断跌落在地上——

“这是什么?!”蒯澜惊呼出声。

门后竟陡然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断崖!

“——这是鹭谭山吗?”梁羽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不是——”

断崖一侧还有湍急的瀑流,这景象尤其像……姑射山后面那道悬崖?!

卫珣仍旧十分镇定,似乎并没有被硬生生嫁接而来的景象所震惊,或许是她早就通过寄瑶红绫有所判断,只吐出三个字:“尺渊弓。”

“尺渊弓?这不是扶桑守火人的神器吗?”相翌年猛然一惊,“我是陵游学宫的学生,我对它再清楚不过。传说多年前扶桑守火人云游到徽城,偶然遇到某位落魄的女子,那位女子志在读书,然而不知怎么却处处碰壁,守火人慷慨便资助她创办了这座学宫,长盛不衰直到如今。我记得传说中那把尺渊弓还配有如影随形的虹仞箭,虽然从未有人真的见过这两样神器,但……听说尺渊弓弯弓射箭,所落之处方寸之地就能裂土封疆,有世外仙源之称,但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方才还推断过此处神殿恐怕是有人阳奉阴违,现在就出现了扶桑守火人用自己的神器隔断的景象,而众所周知扶桑守火人一直是保持中立只效忠于古神羲和,任谁来看这扶桑守火人和姑射上神有怨都是极其荒谬的!

“会不会是有人借用了尺渊弓呢?”梁羽也觉得这推断十分怪异,不由将目光投向在场唯一拥有法器的卫珣,“如果能够借用的话,应当是那个神秘人的手笔,不过真要是这样,恐怕那个神秘人更多可能是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上了。”

卫珣脸色看上去十分不好,她摇了摇头:“不,这要看神器主人的意愿。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若是灭世之力白飞霜现世,任何一个拿到那把神器琵琶的人都能够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这是因为姑射上神的意愿正是任何人都能够用它来封印恶神,也因此他在羽化以前亲手将琵琶藏到了无人知晓的地方,但恰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天底下并非所有地方都如徽城一般敬仰武神,因为很多人也质疑武神有着不可告人的私心。”

“你的意思是……起码扶桑守火人是支持神秘人的这个行为的了。”梁羽皱着眉盯着断崖看了一会儿,“我听说扶桑守火人很少出世,一旦出世都是因为天下大乱。我们五个人中只有卫君是修行之人拥有法力,别的都是体格稍好些的寻常人,人道‘杀鸡焉用牛刀’,用这种可镇一方土地的顶级神器来阻挡我们几人,未免有些太过荒唐,何况在竹屋的时候我们已经计算过,神秘人的脚程远远快于我们,根本无需制造这样的断崖。”

她抬起头,望向卫珣的目光变得有些谨慎:“并非我妄自揣测,只是眼下事态紧张,我不得不多问一句,卫君……恐怕不仅仅只是一位道长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一下点击率,好像真的有人看耶

因为这篇文是想要申签的,所以我准备了很多存稿,日更不断更,但是如果这次申签没过的话可能会笔名自杀之后重新试试看(土下座)

我这两天生病脑子一抽直接发文了,发完才意识到假期没编辑审核哈哈哈,所以之后只能随缘看审核想法,也不知道进队列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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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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