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不甚太平的，还有季府。
传闻重犯闯入府邸，一群官兵半夜杀进来，非要查个明白。
季府的老太太日前暴毙，还未下葬。府邸一通闹腾，季府的主人，也就是当今莫塞部的副将季敬淞，自然不肯。
见官兵带人直闯灵堂，季敬淞当即拔刀。两方人马，僵持不下。
这样一直闹到深夜，宫里下传了文书，季敬淞才不得不松口，放官兵进灵堂搜寻一番。
可这一出闹剧，可把府里的下人累坏了。
光是收拾残局，就花了一上午，更别提那些历经一夜摧残的花草。
守门的两位小厮，此时也是呵欠连连。
“你听总管说了没？”其中一人道，“将军把守灵的亲眷都遣散了，一个人待在灵堂里，到现在都没出来。”
“哎呦，你可别提了……”另一名小厮愁眉不展，“将军眼下心情不好，听说连丫头去送饭都挨了训，我们可小心别撞枪口。”
……
正闲聊着，忽然一抹浅鹅黄色的倩影出现在眼帘。
他们止住话头，一齐看去。只见那姑娘一手扶着白纱飘扬的竹斗笠，声音轻柔得像是踩在人心上。
“我是东街禾芳斋的，贵府不日前在店里定了香料，今日刚好秦姊姊不在，就由我送来了。”
“什么香不香料的——”高个的皱起眉。
总管才交代过，历经昨夜一事，府里一只苍蝇都不让放进来。
正要抱怨，忽然一缕微风吹过，那姑娘斗笠上的白纱被吹得翻飞翩跹，缓然落下的某个瞬间，精致的下颌若隐若现。
不耐烦的嘟囔声顿时消了尾音。
“是贵府一位叫红绣的姑娘交代的。”少女温和地解释道，“前几日，她让我们老板看看这香料里放了哪些药材。可因为是宫中所赐，研磨精细，一时未能一一辨别。老板苦心挑拣了几天，才有了些眉目。还请大人通报一声。”
高个的为难地搓了搓手。有总管交代在先，贸然放人进去怕是要挨板子。
倒是矮个的小厮先给了反应：“人就别进府了，东西给我。”
他伸手就要接少女提着的小盒。谁知对方一避让，竟落了空。
矮个的没由来冒出三分火：“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的失礼。”少女低下头，“这香料的成分复杂，老板交代了许多，恐怕需要小女亲自入府，为红绣姊姊讲解。”
“那真是不巧，府里今日有事，不让进人，姑娘请回吧。”矮个的转身，准备关门谢客。
“大人且慢！”
少女一着急，伸出手要阻拦。
“——哐！”
笨重的沉檀木门瞬间阖上，少女还不及收手，惊呼一声，左手四指上被碾出了一道惹眼的红痕。
高个的暗叫心疼，这么美的姑娘压坏了手，岂不可惜？
忙不迭问：“姑娘没事吧。”
少女一声不吭，斗笠上的白纱微微腾起，清亮的眼眸逐渐蒙上一层水雾。
“我没事。”少女沉重地呼出一口气，勉强稳住微颤的声线，“只是……那日我已经和红绣姊姊约定好今日将这香料方子送达。若是就此耽误了红绣姊姊，惹了她生气……”
“府里规矩。”矮个的不留情面地打断她，“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姑娘若是要亲自进府，还是他日再来吧。”
“好……那多谢大人告知了。”少女失落地点了点头，斗笠一低，转身要走。
淋湿的衣袂在风中翻飞起来，绣鞋踩在水坑里，沾满了泥泞。
这道纤瘦单薄的背影，落寞极了。
矮个的看得心也软下来，高个的趁机说情：“这红绣是小姐底下的人，专门替小姐办事。小姐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虽然将军下了命令说不让进，但这会儿总管还睡着，反正没人看见，干脆放人进去吧……”
“这……”矮个的有些犹豫。
高个的一拍胸口：“大不了出了事我负责！”
说罢，他就冲那道背影高喊了声“姑娘！”，雀跃地招了招手，示意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