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图伽溜出漠南的第四日，为的是去参观漠北莫塞部首领女儿的大婚。
那郡主名唤朝阳，从小和图伽不对付，定亲之后就一直取笑她日后定然嫁不出去。
图伽一气，就想去看看这位好郡主能嫁个怎样的如意郎君。
城门前人来人往，图伽正摸着自己干瘪的钱袋。
忽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往巷子里拖。
嘴被捂住，图伽拼命挥舞着手脚。奈何对方力气不小，她那点挣扎实在微不足道。
图伽知道自己是遇上事了，僵直着脊背，不敢朝后看，赔着笑道：“这位仁兄怎么称呼啊？”
对方沉声道：“帮我做件事，就放你走。”
“帮点什么？”
“帮我混进城。”
图伽皱起眉，猜想这人多半十恶不赦。这忙帮顺利了还好，万一出点岔子，自己也得搭进去。
她语气放软：“小女生性愚笨，办不了这样的大事。不如您再考虑考虑别人？”
那人没回应。
图伽趁热打铁：“仁兄放心，这件事小女一定把嘴巴闭——”
“别废话。”男人凛冽暗沉的嗓音贴在耳畔，“这事由不得你。”
饶是对方压低了声线，图伽仍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她赌了把运气，转身一望。
那人始料不及，心觉掩面也晚了，只大大方方的斜乜着她，饶有兴趣的挑了下眉。
图伽：“怎么是你？”
“小郡主还真是不安分啊，”菩飒放开她，靠到墙上，“想必此时，你阿塔又要找你找疯了吧？”
“这管你何事？”图伽反驳他，“我说大叔，你不好好在宫殿里坐着，到这里拿我寻开心，你幼不幼稚？”
“寻开心？”他盘腿坐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绕着刀柄上的红穗，“本王可没这兴致。”
一年前，图伽初到漠北，曾在大殿上和这人打过照面。
她从小就听阿塔说过，漠北王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就像这中原的狐狸，心底总在盘算着什么。
上次不小心被他扣了阿塔的一支精锐部队，图伽暗暗警醒自己，小心为上。
她带着敌意打量着他，却发现这漠北王的脸色十分苍白。
他靠着墙，坐姿洒脱放纵，却刻意遮挡着腰侧。
图伽单刀直入：“你堂堂漠北王，怎么负伤跑来了莫塞部边境？”
菩飒冷眼望着她。放在平日，他断然不会理会她这样的小姑娘。
他淡淡的开口道：“那沁部叛乱了。”
图伽顿时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前不久，菩飒被邀请参加那沁部一年一度的围猎大会，围猎时警戒放松，是那沁部暗袭的好机会。
可没想到菩飒福大命大，竟逃了出来。
可是如果菩飒要求援，为何要混进莫塞部的城门呢？
她想也没想：“莫塞部，也倒戈了？”
菩飒冷着神色，点了一下头。
两部联合叛乱可是大事，图伽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严重。她开始想到阿塔，不知道阿塔知不知道漠北这边的情况。
漠北王虽然狡猾，但近一年都没有向漠南发动战事。漠北一旦易主，两境的关系就不好说了。
图伽：“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蒙多知道我已经从那沁部逃了出来，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得想办法混进莫塞部，再从长计议。”
“现在进城查那么严，你怎么可能混的进去？”
菩飒笑了一声，抬眼朝她望去。
“我？”图伽连忙摆手推脱，“我、我不行……大叔，我也知道你走投无路，可再怎么样你也不能随便路上拉个人，就让帮你干这种掉脑袋的事。”
菩飒眼里噙着一抹笑意，指腹轻轻摩挲着刀柄：“事成之后，三年内，我保证漠北不侵犯漠南一分一毫。”
图伽深知这话的重量。可菩飒的计划本就是刀口上舔血，即便她帮他顺利混进城，前路漫漫，谁又说得准结果？
“不行，我帮不了你。”她摇头道，“如果事情败露，蒙多必定会拿我威胁阿塔，这会让漠南陷入两难的境地。”
“这就是你的决定？”
图伽刚想点头，只听一计清脆的刀出鞘声。
驼铃声、商贩叫卖声、守卫的呵斥声，隔着很远的距离，悠悠地传来。
她忽然意识到，这处的胡同隔绝了尘嚣，静谧得可怕。
图伽的脊背蹿上一阵冷意。眼角余光中，冰冷的刀锋忽明忽暗。
“小郡主，你阿塔有没有告诉过你，永远不要靠近身处绝境的人？”
图伽面色一僵，怔然地看着眼前神色阴翳的上位者。
这场谈判的结局，注定是她无条件的服从。
图伽望着地上破碎的光斑，沉默片刻：“帮你可以……但是，五年。我要你保证五年不进犯我漠南。”
菩飒望着眼前汪洋自恣的少女，“噌”的一声将刀回了鞘。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