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男人是被一声巨响给吓醒的,睁开眼便对上怒目而视的双眼,眼底怒意滔天却又诡异森然,整张脸可谓青面獠牙、五官狰狞,俨然下一秒便要将男人掏心而杀,吓得男人猛地从床上弹坐而起。

房间里烛火昏暗,摇摇欲灭,他一声声喘着粗气,耳里充斥着心脏加速狂跳的声音。

“咚咚咚——”

脑袋嗡嗡胀痛,一时有些懵,下意识抹了一把额间的汗珠,触手粘腻,无意一瞥竟是一片猩红,激得他彻底清醒,可再度一看,原是房间太暗,昏黄烛火导致的幻视。

紧接着他抬起头,天花板上彩漆描绘了一副怒目邪佛像,如今竟也凛然许多,忍不住暗暗吐槽道:“他妈的装神弄鬼吓老子!”

没好气儿地白了一眼佛像后,他掀开被子挪下床,拿起放在床边的水瓶,一口气闷了半瓶水。

虽说头顶那个是个纸老虎,可刚才自己似乎是被一声巨响给惊醒的,究竟是真实发生的还是梦境产生的幻觉?

男人坐在床边发呆,逐渐冷静后尿意袭来,他起身披上外套,拿起桌上的油灯朝着房门走去。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起初男人不想住这里,但女人说如果不愿意睡在这里那就只能露宿街头,男人顿时觉得这个房间温馨又舒适,实乃佳选。

但想想他就觉得憋屈,自己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任谁见了不叫声哥,手上甚至还过着人命,可眼下这地儿透着诡异,他就是再混,也不敢在别人地界上撒野。

房门被推开,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这座寺庙不止房间里没有窗户,连走廊里也没有窗户。

男人壮着胆子进入走廊,小心翼翼沿着墙边前行,因走廊较长,廊内又没什么陈设,走在其中难免有些恍惚,甚至有一刹失去了边界感。

男人顿住脚步,回头望向身后,然后再度前行,身前身后如出一辙的黑暗,若放在平日男人定是不怕,可自从进了这个村子,他总觉得古怪,刚才又被惊醒,心中难免惶恐,对未知的恐惧也在此刻渐渐生根。

倏然一阵异响传来,那声音像极了有人在用指甲挠着皮革一类的东西,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纵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也慌了神,他本想追溯源头,想着是人是鬼先给他来上两拳再说,可转念想起来时上头的吩咐,只能加快脚步闷头冲向走廊尽头的木门。

推开木门的瞬间,新鲜空气灌入口鼻几乎是救了他一命,他长舒了一口气,思绪也渐渐开朗。

女人先前告诉他厕所的位置在出了木门右后方的小胡同里,但因整体造型格局跟庙里其他住宅大差不差,打眼一看倒不像是厕所,男人确认了两次才敢进去。

一分多钟后,男人边系裤腰带边打哈欠往外走,油灯此时已经燃至底部,但男人在短暂解除危机后迅速进入日后享福生活的美梦,未曾察觉。

男人沿着原路返回,他记得自己走的时候没有关门,所以他只要找到开着的房间门便是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可他走了很久很久都没有遇到开着的房间门,久到他感觉自己几乎把整个村子走上一遍了。

男人心里一咯噔。

——不会是遇上鬼打墙了吧?

男人立即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割开指尖将血摁在额头上,这是常给他算命那人说过的法子。

许是这法子好用,他左右两侧仔细寻找,终于发现一扇虚掩着的房间门。

——难道自己离开时顺手带了一下?

男人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不记得自己离开时有带过门,索性秉着万事谨慎的态度趴在门缝偷偷往里看,房间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好歹男人胆子的确是大,他把油灯缓缓送进房间,可因油灯已燃至底部,无法将房间全部照亮,仅仅能照亮门口一角,照亮的区域并无异常,男人试探着进了房间。

男人凭借记忆走向床,摸到床边那只没电的手电筒,又探向他离开时掀开的被子,一切都与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他松了口气。

可屁股刚落在床上,房间里倏然传来刺耳的异响,与他方才在走廊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男人脑袋轰的一下炸开,可房间内过于昏暗,他甚至一时间无法准确定位声音是从哪边传来的。

声音还在继续,恐惧会放大恐惧,这声音对男人来说像是恶魔低语,在他耳边催着他死。

冷汗涔涔涌上,心跳加速,呼吸也加重许多,男人咬咬牙,几乎是弹射起步拿起油灯的同时拔出匕首朝着依稀分辨出的声源方向走去。

昏暗光线下隐约可见地上有些红色的线,男人俯身拿起,触感倒不像是线,冰冰凉凉颇有弹性,甚至会主动攀附到男人的手臂上,男人吓得连忙丢掉,甚至踩了好几脚。

眼下男人着实有些慌了神,寂静昏暗的环境下,本就最为考验心智,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一张倒挂着的鬼脸几乎要贴上他的脸,然而下一秒,鬼脸倏然消失。

男人甚至未曾看清,或者说他的眼睛和脑子未曾达到统一,他完完全全宕机愣在了原地。

直至烛火晃了两下,彻底油尽灯枯,房间也彻底陷入黑暗。

顷刻间,男人如同封印被解除,使出浑身力气将油灯砸向方才鬼脸出现过的位置,他胡乱地挥舞着匕首,同时奔向记忆里房门的方向,打开房门的瞬间根本顾不上方向,只有本能逃命。

可他不认得路。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等他因疲惫找回一丝理智时,早已不在那片走廊里,回过身借着墙上幽暗烛火,只见一排透明的容器里浸泡着完好无损的人头,里面居然有聂金和他今天送来的红裙女人!

他们脖子切面整齐,双眼直视前方好像是在死死盯着他,眼神里满是不甘和恨意。男人双手止不住颤抖,脸色早已被吓得惨白,超出接受能力的恐惧让他瞬间暴怒,一拳砸向容器,只听清脆一声巨响过后,容器里的脑袋掉落在地,正是红裙女人。

男人疯狂踩踏着头颅,将懦弱的恐惧宣泄于已无还手之力的头颅上,随后见四下无人,再次疯跑起来,这次竟还真叫他瞎猫碰上死耗子给找到了出口。

踏出神女庙的瞬间,他如同重获新生,大口呼吸着乡村夜晚干净新鲜的空气,浑身的汗液被冷风一吹不住发抖,他咽了咽唾沫来缓解喉咙里的干涩,随即迈着绵软的双腿摇摇晃晃朝着村口走去。

村子里静悄悄的,跟他来时一样。

男人儿时是在乡下长大的,也曾半夜溜出来玩,可再安静的村子也会有声音,譬如猫头鹰、譬如蟋蟀、譬如鸡叫、譬如狗吠,可这里什么声音都没有,静得好像这里根本没有人在住。

男人本就是惊弓之鸟,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他脚下便已像生风般疯跑起来,来时的高墙矮门此刻大开,他来不及多想赶紧钻了出去。

再次回到林子里的他并没有因逃离险境而感到喜悦,迷雾中的密林犹如天然迷宫,再加上他没有照明设备更是慌不择路,不出十几分钟就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

他在林子里转悠了一个小时,仍是分不清东南西北,正在他晕头转向之际,忽然身子一软直直栽倒在灌木丛内。

再度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而他也回到了来时的入口,男人敲了敲胀痛的脑袋,猛地想起什么,一摸后腰,原本的两张卡竟变成了一张,他回头看了眼迷雾重重的密林,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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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闻·夕江篇
连载中观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