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红月现

苋霜就这样与白鹤尾互相对视着,两人都面色平静,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般,可在这沉默的对视里是无声的对峙。

终于,白鹤尾脸上的表情有了些变化。

“这个交易我与你做了。”白鹤尾这么说道。

苋霜心下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的气势也在无形中消散了去。她对着白鹤尾道:“那就一言为定,否则三日之期一到,我会拉着你陪葬。”

索性所有的一切都已摊开了讲,苋霜反而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第二日一起床,也并不去找白鹤尾,而是直奔朝鹤殿。

苋霜要去领冬衣,冬日的寒冷她越来越受不住了,若再不穿些厚衣裳,怕是毒还没解,就要被活活冻死。

到了朝鹤殿,便看见纤巧一早便在那儿等着,苋霜走过去,看到站在她旁边拿着衣裳的是乐枝。

相比于之前的高傲,现在的乐枝看上去反而低眉顺眼,内敛乖巧了不少,苋霜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远远看到苋霜过来,纤巧便迎了上去,同她打招呼:“云桑姑娘。”

云桑也回道:“纤掌事,我来拿冬衣。”

纤巧手一抬,旁边站着的乐枝便把衣服拿给苋霜,道:“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苋霜刚准备伸手接过,却不料纤巧突然握住她的手。

“我看云桑姑娘好像比旁人要格外畏寒,若是这些衣物不够,或是还要有别的什么需要添置的,尽管来跟我说。”

苋霜笑笑应下,把手从纤巧手中抽出来,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股莫名的感觉,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可能是觉得纤巧对自己过于热情了吧。

“湖心殿那位还等着我去侍奉,我就先走了。”苋霜说着给纤巧简单行了一礼,然后便拿着衣物离开了。

苋霜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纤巧看着她的背影眼里迸发出异样的光芒,跟当初的齐乐简直如初一撤。

纤巧回身,看了眼身旁低着头站的规矩的人,嘴角一勾:“乐枝,今日又见到云桑,作何感想?她一朝攀上高枝,你觉得她命好吗?”

乐枝一听赶忙把头低的更低,嗫喏着道:“没有,我没有这么觉得,还是纤巧姐姐更好。”

纤巧淡淡一笑,又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或许吧。”

回去之后,苋霜一直待在自己的小屋里,尽管怕冷,她还是每日坐在床上开着窗户,趴在窗边看湖心的雪。

一看就是三天,这三天苋霜一次也未曾找过白鹤尾。

她只是静静地等着,等白鹤尾最后给她一个结果,而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了。

傍晚,苋霜走进了那坐寝殿,门开着,苋霜一眼便看到坐在里面的白鹤尾。白鹤尾也看着她,而后便换了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态看她一步步走进来。

待苋霜走到白鹤尾跟前站定,不等苋霜开口,白鹤尾便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

苋霜顿了顿,伸手接过,打开盖子,闻了一下,闻到了扑鼻的血腥味儿。她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然后看向白鹤尾。

“这就是解药?”

“你可以试一试。”

想来要是白鹤尾故意骗她,也没有心思还等上三日,苋霜也不犹豫,直接将瓶子里的东西一饮而尽。

刚开始还没有异样,可很快身体内部便像灼烧一般令苋霜痛不欲生,身体的疼痛让她站也站不稳,跪倒在白鹤尾面前。

白鹤尾冷眼旁观着。

过了很久这种灼烧感也一直持续着,折磨的苋霜苦不堪言,而再看白鹤尾跟没事儿人一样坐在边上看着,苋霜怒从心起,使着自己浑身最后的一点儿力气,起身向前抓住白鹤尾的手腕。

其实苋霜更想掐住他的脖子,奈何此时她有心无力只能够到他的手腕。

手上蓦然传来一阵痛感,白鹤尾看向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纤瘦白皙,紧紧拽着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浮萍。

可她的力量实在太弱了,弱到就算她拼尽全力,这痛感传递到白鹤尾身上,也只是感觉到隐隐的、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痛感。

在这种难捱的痛苦中,苋霜早已浑身湿透,抓着白鹤尾的手也因没劲儿摇摇欲坠的就要松开,可就在即将松开之际,白鹤尾却反手握住了她。

掌心传来丝丝凉意,顺着她全身的脉络,逐渐蔓延到全身,这股凉意所经之处,灼烧感渐渐消散,等到她全身的经脉都被这股凉意走了一遍后,苋霜的疼痛感也慢慢平息。

又过了一会儿,苋霜平复下来。

她的身子早已瘫软,此刻趴在桌案上,半边脸压着自己的胳膊,半眯着眼,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冷却的汗。

白鹤尾早已松开苋霜的手,等苋霜缓过劲儿来,又朝她伸出手。

“你的毒已经解了,我的呢?”

苋霜撑着从趴着的桌案上起来,将解药放到白鹤尾手中。

刚才的过程虽然极其痛苦,但苋霜清楚,白鹤尾的确在为她解毒,眼下她的毒已解,自然也该履行约定,给白鹤尾解毒。

解药给出去的那刻,苋霜突然发现白鹤尾露出来的手腕上有一道抓痕,露出了淡淡的血迹。

苋霜想起刚才自己的模样,有些心虚的看了白鹤尾一眼,哪料被对方精准的捕捉到。

白鹤尾挑眼看她:“怎么?方才抓的那般紧,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现在这又是怎么了?”

苋霜总不能直接承认自己是不好意思,嘴硬道:“没有啊,你看错了。”

白鹤尾哂笑一声并不理她,收回手看着掌中苋霜放的药,没怎么看便放入口中吃了。

苋霜看着他吃下,然后道:“好了,现在我们便来说一说接下来的事情。”

白鹤尾:“接下来什么事?”

苋霜:“放我走的事。如今我的身份已被你知晓,你也帮我解了毒,我也给你解了毒,再留在这里也并无益处,自然该走了。”

白鹤尾被她这番话说笑了:“乍一听好像没什么不对,可是你给我解毒完全是因为你为了自救才给我下了毒,这又该怎么算呢?”

苋霜心里自然清楚这笔账无论怎么算都是白鹤尾受害更多一点,但此时她却拿出百分百的泼赖劲儿,对白鹤尾说道:“有什么好算的呢?算来算去反正咱俩都是受害者,不如不算了,此前种种今日一并揭过,此后地久天长我们不相往来,如何?”白鹤尾笑了笑:“不如何。”

苋霜一哽,索性直接问道:“那你想怎样?”

白鹤尾却又不说话了。

苋霜就这么等他发话,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半个字。

苋霜终于忍不住道:“你必须放我走,不行也得行。”

白鹤尾这才有所反应,问道:“哦?是么?”

苋霜站起来,向下看着坐在那儿的白鹤尾,道:“其实你的毒我刚才只解了一半,原本是打算你若肯放我离开,我便将你余下的解药给你,但现在看来,不太行呢。”

虽然听上去不太道义,但苋霜觉得总要给自己留个后手,才不至于陷入绝境。如若白鹤尾当真不愿意放她离开,她也是没有胜算能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

“哦对了,”苋霜突然想起来什么,接着说:“有一件事你一直没问我也差点忘了告诉你,你不好奇是谁派我来的吗?”

由于位置高低的差异,两人一站一坐,白鹤尾仰着头看苋霜说话,闻此一言脸上也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仿佛对此并不关心。

苋霜却好似看透他心中所想,道:“你是不是知道是谁?”

白鹤尾身子些微往后仰了仰,虽没有言语却也没有否认,苋霜知道,这就是默认了。

以往苋霜总觉得白鹤尾的长相并不多么精美,只是身上那种清冷感过重,又混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肃杀之气,以至于苋霜在白鹤尾面前总是先被他的气质所吸引,并不注意他的长相。

哪怕当时她大着胆子给白鹤尾渡毒药,两人在温泉里挨得那样近,苋霜也没有仔细观察过,实在是因为当时没有那个心思。

但也不知怎么的,苋霜这会儿却又突然注意到白鹤尾的样貌。

无疑是好看的,虽谈不上多么绝色,但他身上的那份气质确是难得,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神清骨秀、飘逸出尘。

看着白鹤尾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苋霜知道自己也不必再多说,只是问他:“你知不知道也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就问你,到底放不放我走?”

不知不觉间,夜色早已深了,湖面上不知何时倒映出一轮明月。

白鹤尾终于站了起来,然后越过桌子,走到苋霜身前。

外面突然起了一阵大风,吹得湖面上水波荡漾,水里的月亮碎的四分五裂。

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是危险来临的先兆,苋霜猛地转身向后看去。

深沉的夜色里,仿佛有猛兽在暗中蓄势待发。

或许是之前有过类似的经历,以至于苋霜精神又集中起来,整个人背脊打得挺直,盯着门窗打开的殿外一动不动。

“怕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低语,不冷不淡。

苋霜紧绷的神经在听到这句话后少许有些放松,但不安的感觉还是没从心里消失。

此时月上中天,苋霜没来由的被空中的那轮明月吸引,好在眼前的视野够开阔,能让苋霜看个清楚,可看着看着,苋霜变了脸色。

天上挂着的那轮明月,方才还皎若白玉,只一眨眼,竟变成了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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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风霜
连载中会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