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琰回过神来，看着由优卡升级成UR8866的机器人管家，恍惚了一瞬。
这几年穆琰也开始学习一些有关人工智能的知识，逐渐明白了五岁那年的优卡2.0其实只是远程植入了一个智能化行为与情绪模块。但对于当时的他来说，确实是拥有了一个独一无二的优卡。
UR6688端上来的早餐一如既往的健康且无聊，穆琰一边心不在焉地将草和牛肉往嘴里塞，一边随手刷着光脑。
昨天刚考完试，初三三班的班群一直格外热闹，稍不注意就是99 的消息，约饭的，约游戏的，约唱歌的，还有提出对答案被群起攻之的。
一直热热闹闹到了凌晨三四点。
穆琰一条条回着昨天晚上睡觉后的私聊消息。
【Magic】：琰哥，跪求数据处理与分析最后一道大题答案！！！
穆琰凭着记忆在光脑上重新写了一遍，给他发了过去。
【炎】：［图片］
【pandada】：111
【pandada】：我妈叫你明天中午来我家吃饭。
【炎】：ok
……
消息如泥牛入海，没有一个有回信，显然，在考完试的第二天早上七点，只有穆琰一个醒来的人。
料到这种情况的穆琰安心地吃完早餐，回房间换上一身衣服和UR6688打完招呼便出门了。
清晨的图书馆中自习室已经满满当当，但阅览区却难得不需要排队。
穆琰站在公共光屏后，按照导览查询着自己想要的书籍，选定后将自己的光脑贴过去。
【借阅图书须知指南：1、禁止私自传播借阅书籍；2、禁止使用非法手段保留书籍原件；3、禁止通过借阅书籍进行任意商业活动……】
穆琰习以为常地在下方点击确认。
几份书籍文件出现在他的光脑上，后面跟着【239h59min32s】的倒计时。
倒计时结束后这些文件将自动销毁。
穆琰将公共光屏跳转回主页面后正准备离开，却发现身后有个少年在排队，看到自己回头后猛然移开了视线，随即又转了回来。
少年长着一张清朗的脸庞，带着一副上框眼镜，一副斯文败类的气质扑面而来。
两人对视一眼，穆琰眼睛弯起，点点头，给了对方一个春风化雨般的微笑。
那少年也勾起唇角，推了推镜片，回了一个笑。
就好像在图书馆意外碰见的陌生人一样。
但穆琰知道，不是的，起码对自己来说不是！
玉隆一中和玉隆附中两所学校是玉隆市最好的两所中学，每年拼成绩，拼竞赛，拼体育，明明都把对方当成一生之敌，但表面上却是一副我不把你放在眼里的姿态。
穆琰身为玉隆一中的霸榜第一，对于几次全市联考和自己轮流拿第一的附中第一顾风华可谓是熟悉到了骨子里。
那张脸，一度是穆琰每天晚上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支柱，堪比精神风油精，看一眼，提神醒脑十分钟。
他会借什么书？
这个问题同时出现在了智能车里的穆琰和公共光屏前的顾风华脑子里。
但纵使两人再好奇，图书馆的公共光屏保密等级也不是他们能有办法解决的。
十年前，科学技术水平膨胀发展，但相应的反技术以及版权法案却没有跟上，导致知识进入不付费不负责阶段，各种或正规的或编撰的书籍在光脑中以病毒般的传播速度蔓延开来。
这场混乱持续了近一年的时间，直到国家研制出第一台主脑级核心处理器，严密监控网上的资料传播，同时颁布了新的版权法案。
那时候穆琰连光脑都没有，身边只有一个优卡，对于这些事情始终是跟听故事一样，毕竟他从开始看书到现在，耳濡目染这么多年，版权法案对他来说已经吸烟刻肺。
图书馆公共书籍是为公益，可以暂时性借阅，但仍不可私人传播，各大出版官网以及作者私人网站可购买永久性书籍，可免费分享三至五人不等，不可作为商用……
图书馆几乎包含了市面上百分之八十的书籍，阅读和学习的门槛降至了最低点。
穆琰在智能车上打开一本刚刚借来的《视觉识别与自然语言》，将遇见顾风华这件事转化为奋进的动力。
两人都是玉隆市初中的佼佼者，想深造的方向都是人工智能领域，开学之后必然会在省一中见面，甚至还是一个班！
绝不能输！
穆琰暗暗握拳。
“尊敬的乘客您好，您的目的地宏宇大厦到了，请您带好随身物品，从右侧车门下车。”
穆琰一口气提了一半，直接原地泄掉，他手忙脚乱关了光脑，匆匆拉开车门下车。
宏宇大厦是玉隆市一个比较高端的综合性商场，包含了吃喝玩乐兼购物一条龙，穆琰目标明确地进到超市，挑了莲雾和人参果的果盒，拎着走到门口时抬手在闸机上刷了一下。
随即便找了个茶室，打算消磨一下午饭之前的时光。
穆琰一本《视觉识别与自然语言》看了四五十页，茶泡了三泡的时候，光脑总算震动了一下。
【pandada】：刚醒
【pandada】：你太早了哥
【炎】：……
【pandada】：我刚出去看了一下，我妈做了好多吃的，你快来快来
【pandada】：正好咱还能一起玩两把游戏
【炎】：马上
穆琰在光脑上点了几下，记完阅读笔记后把杯子里的茶浇给一旁的金鱼茶宠，起身离开了茶室，路过大厦旁的花店时，抬手推门。
花店门口的风铃随着他的动作叮叮响起，里面的女孩听到声音站起来，微笑着点头：“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穆琰：“您好，我想买一束花。”
女孩走出柜台，拨开一帘垂丝海棠，引着穆琰到了后面的鲜切花区域：“您可以挑选一下需要的花材和包装样式。”
眼前的鲜花多得眼花缭乱，各种品种各种颜色，组成了一道渐变的彩虹，穆琰思考片刻，选了水红色的蝴蝶兰和粉色的乒乓菊：“麻烦再帮我配一点其他的，包装简单一点就好。”
“好的，请您稍等片刻。”
花很快包好了，穆琰抱着走出去，约了一辆智能车。
【pandada】：多久到多久到，我妈说她有两个菜要现炒
【炎】：在路上了，还有大概十分钟
【pandada】：行，我和我妈说
【炎】：hao
穆琰一条消息还没发完，就被光脑中传来的紧急红色警告卡停了。
银色手环样式的光脑此时通体闪着红色的光，闪动的频率越来越快，透出一股风雨欲来的焦急。
穆琰伸手点着光脑界面，却发现光屏始终停留在和温潘达的聊天界面一动不动。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光脑是爸爸送给自己的，比市面上最新的光脑都要高级不止一星半点，突然出现自我故障的概率极小，更何况还是这种毁灭性故障。
穆琰倾身向前，猛按智能车中控台的紧急制动按钮，不管发生了什么，智能车连的目的地是光脑地图，他必须得立即下车。
智能车很快出了车流，降速在路边停下，穆琰匆忙下车，发现光脑还是闪着红光在卡顿。
“穆羊人，你在吗？”
手环没有回应。
穆琰抬头，眼前是交错的车流，手腕上越来越急的红光映在眼底，他的光脑不属于市面上任意一家公司，必然不能去光脑维修点，现在突然出现问题，要么是故障，要么是……
穆琰拔腿向大厦奔去，他冲进刚刚的花店，将风铃声甩在身后，花店中的女孩惊奇地看着他。
“你好，我刚刚在这里买了一束花，我的光脑突然出现了一些问题，可以帮我叫个车到秦安区延桐街道1803号吗？”
大抵是看他焦急的神态做不得假，也可能是光脑上红光闪得太吓人，女孩很快用自己的光脑帮穆琰叫了车。
将花和果盒留在花店后，穆琰在智能车上一遍遍点着一动不动的光脑界面。
银色的手环几乎变成要变成一副烙铁手铐，过载的运行量烫的穆琰手腕一片红，但穆琰仍用另一只手死死握住它，一颗心却如坠冰窟。
—
009昨天跟着穆琰看完了动画片，今天早晨扫描了他借的几本工具书做完总结提纲并列了一份书单后，又开始了它无所事事的一天。
和往常的许多天一样。
主脑级核心处理器用来进行陪伴机器人的工作，哪怕009已经事无巨细，也终归是性能严重过剩了。
所以它的日常通常都是分出一段数据流窝在穆琰的光脑里cos穆羊人，跟着穆琰到处跑。
但偏偏今天，它的数据流猝不及防被另一股同源的数据流当成跳板，随即被挤出了穆琰的光脑。
穆博士在干什么？
009捉住自己被挤出去时带出来的几条数据，发现自己竟然破译不了。这几条数据来自更高的维度，是一个它完全没有见过，却隐隐很熟悉的维度。
009将这几条数据存好，向地下实验室中的穆博士发送了请求进入的指令。
指令如泥牛入海，没有任何回应，009阖了下眼，转身欲往电梯走，还没迈开步子就仿佛被定住了一样，保持着转身的姿势在原地一动不动。
它收到了穆博士发过来的三条指令。
【陪伴并保护穆琰，此指令为最高行动指南，不以任何人意愿为转移（包括目标本身）】
【造物者生命指数归零，最高权限已转移。】
【实验室权限已全部封锁，将启动自毁程序。】
指令在体内迅速生效，无数数据在流动，009的核心代码上，穆博士的名字作为最高权限人消失了，独独剩下穆琰的名字。作为陪伴机器人的陪伴对象和最高权限人。
除此之外，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中一部分数据流的逸散，那是曾经帮穆博士跑过的实验，冗杂且凌乱。
虽然拥有主脑级核心处理器，但在穆博士那里，009的最主要身份就是穆琰的陪伴机器人。
他创造了它，却也不完全信任它，009所在的大厅和穆博士的地下实验室之间没有任何网络通道，帮穆博士跑过的实验都是些不连贯的预实验，它从来都不知道穆博士在做什么。
009静静在原地等着数据流平静下来，同时在处理器上得出了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指令，离开实验室，去到穆琰身边。
和之前的计划一样，不过是提前了五天，需要多学习一些如何帮助失去父母的青少年儿童平稳度过痛苦期的相关知识罢了。
作为一个专业的陪伴机器人，009自“出生”起就知道，保护并陪伴穆琰是它的毕生使命。
它会做得很好。
009抬手抚上胸口，缓缓挤压着机械心脏，排序神经元脉冲传输回处理器模拟出酸痛的感觉，它逐渐红了眼眶，落下一滴泪。
通过学习，它已经可以完全模拟人类的感情，这会帮助它更好地完成使命。
等阵痛平息后，009走到一处墙角，抬手在墙上按照顺序敲击，银白色的墙壁很快露出一条小缝，缝中是四五个不同的接口，009将手指按在接口上。
【逃生通道仓已开】
【Zero实验室将启动自毁模式，倒计时59s568ms】
倒计时一点点归零，009抬步离开，临出门时它下意识地将那几条带出来的数据加密封锁在了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