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都是当天考试，当天阅卷，两天考试，到第三天就会出总成绩，甚至前一晚上，语文老师就已经带着全班同学的试卷进教室开始讲试卷了。
第三天一早，成绩单贴在了各班板报上的空白处，班主任老马贴完之后就气定神闲地走开了。
他一进门，同学们都静静地等着，没人动，他一走，大家马上一窝蜂挤到教室后面，争先恐后找自己的名字。
考完当晚，教室座位就恢复了，于是，成绩单贴出来时，沈青朗就坐在最后面，谁都没有他近。
他站在人群最前面，从上面开始看，果然竹枕余的分数十分漂亮，697，比上一次低了11分，但仍然是第一名，第二名比她少了60多分。
看完竹枕余的，他才往下找自己的。看到自己的名字，494分，比上次进步了一些，但和竹枕余的差距仍是天堑。沈青朗不在意，对自己的进步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想走，就听到有人感叹。
“哇，第一名，不愧是，听说是这次的数学试卷比之前的都要难，所以大家的分数都比以往低了，但她居然超了第二名63分，比上回还要夸张！”
“唉，这不是常态吗？虽然试卷难了，但人家数学成绩可没怎么下降。”有人这么说。
沈青朗回头望了望，猜测应该是到小雪人去洗手间的时间了，人没在座位上，难怪大家这么明目张胆地讨论她的成绩。
他看了一眼竹枕余的数学分数，148，确实是个高不可攀的分数，但是语文只有125分。
又有人道：“欸，我知道，你看，她明显语文成绩比上次低了十多分。”
“别又是作文扣大分了吧。”有同学捂着嘴笑了出来。
“什么意思？”沈青朗好奇地问了一句。
“那会儿你还没来呢，我们有一次考试，语文作文题目立意饶了几个圈，她没理解。”发笑的同学回答道，“本来是写无私奉献，结果她写了自立自强，还在作文里说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什么的，偏题了。”
一个带着恶意的声音响起来：“她就是这样的啦，你看她，成绩好有什么用，什么都不会，从来没穿过系鞋带的鞋，军训的时候练方阵，教官问她为什么没有穿发的解放鞋，她说自己不会系鞋带，就没穿，还理直气壮的。结果我们那一队，就她一个穿着一双白鞋，难看死了，还连累我们教官挨骂了。”
“啊？她怎么这样？”
“还有人不会系鞋带啊？”
“我听说她的饭还是妈妈做了送到食堂的，我经常看到她在校门口拿保温盒。”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起一些不知真假的传闻，没注意到竹枕余已经回到了教室，直到和他们擦肩而过，往自己的座位走去，围着的人才一下静默下来。
她肯定听到了那些风言风语，但是根本没有反应，仍旧按照自己的步调，回到了座位上，继续看她最近开始看的那本《月亮与六便士》。
只有沈青朗看着她仿佛按照固定步距迈着的脚轻轻笑了出来。只因为她脚上果然是一双不用系带的鞋子，魔力胶的，像是小孩子才穿的那种运动鞋，但是穿在她脚上很合适，看起来很舒服。
第二节课间的时候，竹枕余和沈青朗都没有去跑操，而是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早就有三个学生等在那里，李冰和两个经常跟他一起玩的同学。
沈青朗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事，走到那些人对面的位置上站住不动了。竹枕余则以为班主任是有什么学习任务要交代给自己，还乖乖在远处等着。
“竹枕余，你也过来。”班主任抬手招呼道。
等她也走过来，班主任道：“这些事呢，我都知道了，确实是他们做错了，我刚才狠狠地批评了他们，并且让他们给你道歉。”说着转过去对那边排排站的三人道：“你们几个，做了错事就要承认，快给人道歉。”
竹枕余还一脸问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了一眼身边的沈青朗。
沈青朗则用右手指了指班主任桌上放着的绿色笔袋。
哦，原来是他们。竹枕余点了点头。
李冰几人还想狡辩：“老师，你怎么能听他的呢？这明显是诬告。”
“诬告？”沈青朗一个冷眼扔过去，道，“我可是在洗手间听得明明白白，你们原话说的是要让竹枕余没法考试，让她这次月考一败涂地。”
“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况且就几支笔而已，对她能有什么影响？大不了我们赔。”李冰理直气壮的。
“哦，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沈青朗一下收回了刚才不依不饶的态度，道。
说着，他从班主任桌上抄起笔袋，拉开拉链，从里头取出一块手表。
“喏，赔吧，我把手表借给她考试的时候看时间，她放在笔袋里，被你们一块儿淹了水。”沈青朗把手表递到老马眼前，让他看已然停摆的指针和镜面里凝结的水珠。“老师，你看他们是不是该赔？”
而那手表明显不是一个学生买得起的，带着三个显示万年历的小表盘，但最重要的是那个H开头的品牌名。
李冰一下也吓住了，这块表他在H站官网上见过，4字头的价格，五位数，如果要赔，自己一定会被爸妈打死。
这时候，班主任也无可奈何了，这表看样子很贵，已经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这样吧，涉及的财物金额比较大，我叫一下你们的家长，让大人来解决这件事。”
“不用，老师。”竹枕余这会儿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一定是沈青朗之后把自己的手表放进了笔袋里，想吓吓对方，给自己出气，他刚转学就被叫家长，不好，况且虽然是占理的一方，但事情毕竟没那么严重，目的已经达到就算了。
沈青朗也没想把事情干得那么绝，更何况，竹枕余一直这么忍受着他们的欺负，也没告诉家长，说明是有什么顾虑，于是顺着她的话道：“是的，老师，这手表是我闲置的，平时也不用，我不用他们赔，但是他们一定要公开对竹枕余道歉。”
沈青朗态度很坚定，明显就是要为竹枕余出这口气。
竹枕余也很承情，没再说什么。
“老师，我们道歉。”李冰旁边的一个学生出声了，另一个见他那么说也跟着连连点头：“我道歉。”
“你呢，李冰？”班主任看了一眼别着头，一言不发的李冰。
李冰迟疑了两秒，咬咬牙，低下头来：“好。”
班主任带着谴责的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几圈，道：“那就下周一的班会，要诚心道歉。明白吗？”
几人点点头，班主任才让他们出去了。
竹枕余这边也准备回教室，沈青朗却把她拉回来，跟班主任道：“老师，我想和竹枕余同桌。”
班主任回道：“放心，我会调换座位的。”
全班原本有36个学生，6排，每排6个，刚刚好，沈青朗是半路加进来的，只好坐在最后一排最后一个，给整个班守着垃圾桶和饮水机。考虑到他也许是对自己的座位不满意，班主任问道：“你是不喜欢坐在饮水机旁边？”
“嗐，不是，老师，我发现之前学习的进度和咱们这儿不一样，上课啊，有些吃力，就想找个成绩好的请教一下呢。这不是，巧了，碰上李冰欺负竹枕余，他也不配再做第一名的同桌，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我。”沈青朗一番痛心疾首，还把自己的成绩拉出来说事。
班主任脸上露出几分犹豫的表情，说：“你也许不太明白，竹枕余的学习方式可能不太适合你。”
“我知道，老师，她不就是上课不听课，下课也不学习，每天都在看小说吗？我又不是要学她，我是让她教教我嘛，有什么不会的，想有个人帮我指点指点。”沈青朗朝旁边的竹枕余看一眼，挠了挠头，演技纯熟。可惜竹枕余脸上没什么表情，有点像是被迫拉来演戏的。
班主任这才注意到一边一言不发的竹枕余，问：“竹枕余，你呢，愿意吗？”
竹枕余才说：“好。”
“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搬吧！”沈青朗一脸兴奋，只有竹枕余看明白，他那不是高兴，而是得意，不出一天，就实现了两人昨天的约定。
“欸，等等，让我想想，把你俩挪到哪儿好呢？”班主任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一米八的沈青朗和不到一米七的竹枕余，也有些苦恼，班上人数是个单数，总有个人单出来，面前两人的身高又差别那么大，往前往后移动都不合适。他甚至打开座次表认真划拉了起来。
“嗐，老师，您别忙活了，让她搬到我旁边吧，反正她也不听课，不看黑板。至于李冰，让他一个人坐着吧，跟他当同桌可没啥好果子吃，尽受冷嘲热讽。”沈青朗这是在暗示李冰预谋已久，而班主任却没发现，实在是不尽责。
竹枕余也从沈青朗背后走出来，说：“老师，就这样吧，快上课了。”
班主任倒是没生气，在他看来，沈青朗无辜被殃及，没追究责任已经是很大度了，于是也松了口，并且同时打了一针预防针：“行，你们先坐一起试试，不行就跟我说，我再整体调换一下座位。”
就这样，回到教室，沈青朗就开开心心地帮竹枕余把桌椅、书箱都搬到了自己旁边，坐在一边的李冰一个字都不敢说。
其他人出操也回来了，章平听说学霸搬到了自己斜后方，也开心得跳起来，跑到走廊杂物间取了扫帚簸箕，把后面那块地儿打扫得干干净净。
座位搬定，竹枕余挪到沈青朗旁边，两人一高一矮，挨在了一起。
原本坐竹枕余后面的那位呢，见惯了李冰对第一名的冷嘲热讽，知晓那是个火坑，也就装作不知道，没有往前挪，甚至一直在走廊待到上课才回来。
于是，李冰就这么单了出来。
其实大家都知道，李冰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第一次给竹枕余使绊子，只是连竹枕余本人都没说什么，加上李冰家里又有些关系，其他人也不好做什么，只有新来的沈青朗，不了解情况，才敢做这冒头的椽子。
如今见沈青朗不但让找麻烦的人铩羽而归，还把一向冷淡自傲、凡事不在意的第一名笼络到了自己身边，不少人就明白，李冰的好日子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