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两人低眉顺眼依礼的跟随着内侍,在御花园中穿行,但二人还不曾入园,似乎只是在周围走,苍郁的树木,绿意盎然,隐约掩映于假山花木之后,露出内庭亭阁楼台的一隅,混合着隐隐弥漫的兰花香,一起引着三人向前方,令人心醉神迷,依据地势,他们似乎一直在向上而行。

果然又过一假山之后,三人来到一处花木掩映的高地。

举目四望,但见一片郁郁葱葱,草木葳蕤,不远处就是刚才歇息的长廊。

而此地有一凉亭,亭子精巧,似有飞鸾之态。

八个身着宫装的内侍,各持黄盖仪仗、彩色提炉宫灯静立在亭子两边。

亭子四周布上了一两千金的丝幕,遮挡了高处肆虐的春风,又为亭中增添几分朦胧之美,依稀可见亭中两人,一人正在提笔作画,一人侍立在旁伺候笔墨。

春日烂漫,空气中却隐隐传来一阵香气,正是一路引二人前来的兰香。

沈一诺却晓得这是名香岸芷依兰,如今却随意置在提炉之中,随风四处飘散,这人是……。

传令内侍先行跪下复命:“启禀郎君,沈公子带来了。”

沈一诺悄悄打量,勉强瞧清伺候笔墨的内侍,心下了然,上前一步,先行大礼:“草民沈一诺携友张昌浩拜见溯君。”

张昌浩跟着沈一诺上前附行一礼。

亭中人笑了,放下笔墨:“不必多礼,起身吧。”

只见亭中人撩帐起身,从亭幕中缓缓走出。正他身材高挑秀雅,一席青色的宫装绣着雅致兰花花纹,腰上三层腰封勾勒出他姣好的腰身,头上只戴了一顶羊脂玉的小冠,挽住了乌黑的半截长发。剩下的长发细细盘起。玉冠向后垂下两串玉制的流苏。移步间,玉饰微微晃动,通灵悦耳,不似凡品。

洛修越笑着看向沈一诺:“有趣,仔细想来你我应未曾见面才是,你怎么知道本宫是溯君?”

青衣环佩,素靥盈盈,起声和煦温柔似水歌,气质淡雅出尘如仙影,却似有万千风情未曾展尽。

沈一诺想,宫中郎君不多,此人不下十数位侍从陪侍在侧,必是君位以上,宫中高品阶的郎君只有溯君和凤尊,只是两侧侍从只用黄盖仪仗、彩色提炉,不是凤尊,只能是溯君了。

何况……沈一诺低目回道:“多年之前,有幸曾见过郎君。”

“哦?那真是缘分了。”洛修越语气欢快,扶起两人。

“别拘束,其实刚刚本宫正在作画,画作刚成,却烦闷着要提什么字,正巧听见今日初选刚定,料想你定然在列,早闻江淮沈家儿女,各个才情斐然,沈家书画更是江淮四绝之一,这忙不把你请来了,你快来看看拙作提个什么字相称?"说着便拉起沈一诺朝桌前走去。

洛修月言语热切,身份贵重,能从他和善笑意中感觉到这人性子温雅,容止端净。沈一诺无法拒绝,只能随他往桌前看去。

只见桌前赫然一幅春日百花图,仔细一看溯君拙作二字,居然真的不是自谦,此画细看笔法塑造尚有可取之处,画技也是闻所未闻,颇有些写意之风。可是画面构图布景就让人不忍直视,桃花、杏花、海棠、梨花、木棉......仿佛尽然倒入画布之中。

这幅画明显是花鸟画,若要题字多是辅助于花鸟画面静谧美好的氛围。最好要对花鸟画的静谧能起到空的作用。

而如今?整幅画色彩更是斑斓多彩,万紫千红,令人不知何处着目,就画面的“气韵”而言,花鸟图,本来应该多是春风拂柳,万物复苏。可如今观之竟然有着汹涌澎湃之感!!!

沈一诺心想自己竟然要为这样一幅画题字?这从何着笔啊?心中焦急但他面色却不曾表露分毫。

但张昌浩自然是知道沈一诺的,见他久不说话。心里也着急起来,不知这个溯君意欲何为。

洛修月不急着催促,叫人上了茶点,嘱咐沈一诺细细思索,不必着急。

时间悄悄过去,沈一诺凝眉思索片刻,挑了一支中楷,蘸墨,试字后,执笔题字。

张昌浩见沈一诺提笔气势,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听见来时长廊,隐隐传来嘈杂之声,宫中大选,诸位待选公子无不小心,此时如此嘈杂,定是有大事发生。张昌浩有些不安看向长廊,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一诺专心题字,两耳不闻,直到最后一笔,落下,才收势,搁笔。

而此时长廊方向已传来礼官唱和之声:“尚尊到。”

是尚尊去了长廊处!此次大选是尚尊一力主持。尚尊亲至,而他们还在此处,若是尚尊问责……

洛修越仿佛未曾听见礼官唱和,对题字有了深厚的兴趣,放下茶盏走来,细细端详。

只见长轴之上,草书:群芳竞艺花簇簇,翠叶新妆蕊依依。蕊稠花密织春色,艳杏夭桃拼笑颜。京华倦客心已醉,南州旧梦难追忆。天上玉楼闻佳讯,仙宫花郎开镜妆。欲与人间争艳色,繁花□□落云霄。

“妙啊,你以草书应和我这万紫千红的杂乱布局,字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洛修越抚掌欢笑,赞赏连连。

“不过这天上玉楼闻佳讯,仙宫花郎开镜妆。欲与人间争艳色,繁花□□落云霄。本宫可不当起,看来这画可真是难为你了,快坐下歇歇,今日还没进食吧,这些茶点不错尝尝?”侍从将茶点一一奉上。

沈一诺躬身行礼:“溯君谬赞了,一诺不敢当。”

张昌浩连忙上前,欠身躬了躬身,微笑着说:“其实品书论画最讲清幽心静,既然溯君如此雅意,我等也不便打扰。”

洛修越道:“且慢!本宫知你们担心什么,只是此时前去,正好撞上尚尊,只怕你们也不好解释,不妨稍等片刻,本宫随你们一起去见尚尊。”

二人想来也是如此,也不推让,等候溯君采仗移步。

洛修越慢悠悠的将百花图交予心腹侍从小满,领着二人走向御花园,一路上遇到别致景色还与他们点评一二,两人一开始还惴惴不安,但三人闲谈雅趣,一路走来,氛围轻松了不少,走到长廊处之时,还甚至有一见如故之感,称得上愉快。

可惜他们三人闲谈,与御花园漫步之时,离长廊处,不远处的蜂蝶缤纷园内,陷入一片压抑与静谧之中,仿佛连风都在这停滞了。蜂蝶缤纷园内那扇沉重的门后,已经是一片令人望而生畏的禁区。气氛愈发压抑,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压迫着每一个人的胸膛,让他们无法呼吸。那些未曾犯错的宫人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生怕引火烧身。

刚刚沈一诺走之时,远见便觉此处引人入胜,布置精巧。如今入园细看,确实小巧别致、极富野趣。院内四周长廊崎岖围合,廊下都挂着绣有五谷丰登图案的灯笼锦作为装饰。地上铺着青石板,交错刻着与神农神话,中间空出来一小块地,置着一尊石墩案台,用精巧的花盆放置修剪的各类稻谷,四周立着一一溜儿的石榴花灯。园中有一轩两边楹联上刻着-蜂蝶缤纷人勤物阜,五谷丰登国富年丰。轩中一匾额上书蜂蝶缤纷四个大字,落款却有一方大印,正是先皇御笔。

可惜这沈一诺题个字的功夫,园中景致已经被破坏殆尽,原本开的正艳的花朵和放置的稻谷已成脚下污泥,四周的灯笼锦也被刀划毁了,轩上楹联,也有刀痕斑驳。院内是一片压抑的静寂。爆裂了的花瓶,木石的残骸凌乱地躺满院子,而刚刚选出来的公子,都跪在污糟的地面上,隐隐间还能听见不时传来的低微哭声。

不过更令人压抑的是此时坐在轩中的尚尊难看的面色,他的眼神冰冷如刀,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仿佛要将他们的心思看透。他的手紧握成拳,力道之大,竟让手中的玉佩发出轻微的响声。

带着后宫主事的威仪,扫视面前正在跪着的一片。为首的是司仪局四位女官,正是这次大选负责官员。女官之后,则是过了初选的公子,只是此时他们不复光鲜,各个狼狈,有些披头散发,有些连衣服也划破了。

尚尊旁边的内侍率先发难:“四位掌仪说说吧,大选不过才半日,这蜂蝶缤纷苑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四位掌仪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位年长掌仪,颤抖着上前回话:“回上尊,今日大选日由司仪局遴选八十八人,分为两队带入储秀宫,安排各公子接下来的受训,可两边刚刚汇合在这长廊之中,可能是各位公子身上都有香囊之物,春日里受香囊馥郁的影响,突然来了一批蜜蜂,蜜蜂向各位公子飞去,众人慌乱之际,不知是谁发现了这个园子,便急急忙忙闯园中躲避,掌仪们呼唤侍卫过来除蜂,可那蜜蜂也随之而来,各位公子躲避之间,不小心毁坏这园中景致,而增援的侍卫们,为了除蜂,刀剑之间难免有所磕碰,才导致如今这般景象。野蜂伤人实在难以预料,还请尚尊恕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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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风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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