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500积分！这女人怎么不去抢！？
沉鸥一时气急喊出砸摊的话来，齐云吟竟也没有犹豫和质疑，他伸手扯过沉鸥手臂，将她拉到身后，随即对小摊位踹了一脚。
沉鸥：“？”他真砸啊？
这腿的威力不可小觑，摆放桌面的各式装备道具随着桌腿断裂而倒地，空气中溅起黄褐尘土，令人不得不眯起眼睛。
沉鸥惊慌间匆忙瞥了眼，还好都是些不值钱的副本道具。
“你们在干嘛！”相邻摊位传出几声呵斥。
犹如投入湖水的石子，人声忽而鼎沸，叽叽喳喳乱了起来，率先迈步出来咒骂的是红发少年，他拿起自己摊位的长刀就要走来。
女摊主拉住他，轻轻摇头。
有些人甚至明目张胆的指着沉鸥他们叽里呱啦，但更多的是对女摊主的唾弃，眼中的厌恶像是脏水泼在身上。
某种方言的卷舌音听起来十分费劲。一道道目光像是刀子似的对他们进行凌迟。
齐云吟侧身询问沉鸥：“我觉得不妙。”
沉鸥认同点头：“你说的对。”
拉住一个少年，还有十来个人，沉鸥在那些团团相护的摊主围过来前，扯起齐云吟往交易集市的深处跑去。
跑动间她回头张望，看到站立原地不动弹的女摊主和对她肆意发泄的红发少年。
“你怎么突然那么勇啊，”她提起裙摆方便奔跑，在游戏中早已练出速度的人没一会儿就甩掉跟随的摊贩们，“没看到那些人都是一伙的吗，看我们像待宰的羔羊似的。”
两人窝进一家不起眼的药水店铺门口，人群此时都在靠近前端的集市口，店铺里倒是暂时无人营业。
沉鸥喘气用小扇为自己驱散热意，跟着她跑过一阵的齐云吟却只是呼吸略重：“我的身份是要按命令行事的啊。”
“...说的在理。”
“不是来捡漏吗，刚才我们好像把他们都得罪了。”齐云吟摘下墨镜卡在口袋中，时不时向后张望。
沉鸥冷哼：“这漏不捡也罢。”
“况且，我的目的也不是他们，”她手指勾起墨镜，打圈转起，拖长语调显得高深莫测，“擒贼先擒王。”
沉鸥就这样从容不迫地靠在店门口，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齐云吟警觉站直身体，她眨眨眼示意他淡定。
深蓝色底衣纹绘着方块图案，孔雀蓝的羽毛耳饰垂落颈肩，是方才的女摊主，她独身一人走来。
摊位被毁后，骂骂咧咧意图追捕他们的不是摊主，反而是周围的摊贩，可以理解他们关系好，可女摊主对自己那一地物品无动于衷就令人生疑了。
间距拉近，尽管有沉鸥的示意，齐云吟依旧有些防备，看得出来他十分入戏。
女摊主停在店门外，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们：“你们怎么不跑。”
“我们等着赔钱。”沉鸥真诚地说。
女摊主抱臂冷眼：“500积分？”
“那必不可能，我有另一笔生意要和您谈。”
“谈生意的方式是砸摊吗，”女摊主讥讽笑说，“未免太有诚意。”
“那些本来就是垃圾，我不砸早晚有别人砸，”沉鸥耸肩摊手，折扇在她手心躺着，“而且这也是变相说明，我们不要垃圾。”
女摊主眼下的黑青显得整个人浮肿无力，强撑起来的气势也弱下去许多，沉鸥说完她的面色肉眼可见的白上一个度。
“要谈什么生意，500积分都舍不得出的人。”
“500积分我出不了，五万新币倒是可以一试。”
长久的沉默。
齐云吟严格恪守自己的少言身份，他对两位女士你来我往的明枪暗箭逐字逐句的背诵，隐约猜测到其中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他调出自己的面板。
良久，女摊主向前走动，越过沉鸥和齐云吟所在的店面。
“走吧，去我家聊。”
“这多不好意思啊。”
沉鸥言语间轻松随意，不过都是虚于表面的伪装，面前的人也许早已看透。
身后的齐云吟弯腰凑到她耳边：“我刚才搜索颖水门，她就出现在第一条的新闻讯息里，她就是掌控颖水门集市的苗双流。”
“我知道。”
苗双流注意到二人的窃窃私语，侧过脸余光瞥了他们一眼，又似乎无事发生的继续走。
沉鸥与齐云吟对视一眼，齐步跟上。
为了避免苗双流如同八卦新闻中说的会发狂暴虐，沉鸥对齐云吟眼神交流：少说话。
掌握西攀最大交易集市的颖水门，在沉鸥的想象中哪怕再落魄也该有个像样的自建房，但她此刻面对毫无保障的小房屋沉默了。
即便门前有片圈起的土地，种植许多少见的花草，可这里也许还没有中心城区的公园长椅安全。
“你就住在这里吗？”沉鸥尽可能让自己不要有多余的情绪波动。
苗双流拉开花园栅栏，“是，你大可放心，我会让你的钱有去处的。”她以为沉鸥是怕她没有能力。
齐云吟走进小花园，屈膝蹲在姿态各异的花草旁，伸手戳动鲜艳娇嫩的花瓣：“这些花的品种很少见，也难养。”
“没错，您是懂花的，”苗双流走至房门前推开木门，从房间内拎出陶瓷茶壶，倒上两杯茶水放在院中石桌上，友好提示，“花粉带毒，尽量少摸。”
她话说的有些晚，沉鸥听见毒字连忙向齐云吟看去，果不其然人已经扶着栅栏强撑身体，晕晕乎乎的了。
沉鸥：“......”
沉鸥心痛地从系统仓库找出解毒药剂，大步走上前，恶狠狠地捏住齐云吟下巴，强迫他张嘴，满含怨气的将装满绿色液体的药剂给他灌下肚。
“10积分。”沉鸥咬牙切齿。
处置妥当齐云吟，沉鸥和苗双流坐在院内石桌旁。
她来之前通过八卦新闻一知半解过苗双流的背景，无非是些夺权欺骗的手段，可当真正面对当事人时，那些文字似乎活了过来，都带血肉。
新闻讯息只简短的叙述原本她才是该掌控集市的人，在游戏中被陷害失去技能，身体也因此衰败，只能依附于一同进入游戏的丈夫。
而她的丈夫就在这依附中日益猖狂，夺走掌控集市的权利，压榨迫害集市里的玩家，现在的掌管者已经是苗双流的前夫。
为什么不离开。
这句话在嘴边，沉鸥问不出口，她连自己的烂摊子都无法顺利解决，又有什么资格对别人说教。
不要夹带私人感情，她对自己说。
“我需要长期的装备道具供货源，并且要A级的质量。”沉鸥端起茶碗放在鼻下轻嗅，并没有喝，“这对你是否有些难度。”
苗双流抚平披肩的流苏：“没有，你的任何要求我都可以满足。”
“我甚至可以给你价格折半，”苗双流看着沉鸥的视线由柔和转为冷冽，“不过我也需要您完成委托任务以示诚意，任务很简单。”
沉鸥已经明白她的意思，茶水的热意透过陶瓷灼烧她的手心，她还是不可避免的瞳孔紧缩。
“在婆娑世界，杀掉我前夫。”
花草混合泥土的味道飘到沉鸥身边，同集市那里的干燥不同，湿润仿佛就在这片简陋的花园停驻。
“我完全可以找你前夫商谈，”沉鸥抿了口茶水，有些冷淡的推脱，“你的要求未免过多，且麻烦。”
苗双流毫不在意地笑道：“尽管去试，先不说他是否会有足够的诚意，你是否有十足的把握，自从颖水门丑闻曝出后，这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A级以上的物件。”
她听出苗双流言下之意：“和你有关？”
“这些不该是您关心的事情，”羽毛耳饰随着主人的动作晃动，苗双流的目光投向花草，“与我合作看似麻烦，其实是一劳永逸。”
“与其和那个背信弃义满嘴谎言的人交易，倒不如试试跌落谷底的求生者，你觉得呢？”
从容不迫已经消失，只剩下原形毕露，沉鸥学来的话术在真诚面前不堪一击。
她的手指捏紧搁置腿上的扇柄，硌的手心软肉生疼，原本圆亮的眼压低成细长，紧锁相对而坐的苗双流。
对方却任由她审视，等待她的回答。
沉鸥思忖良久，松开脑中紧绷的神经，神态有些松动：“这违反了婆娑世界的规则，如果你的要求是在游戏中我也许还会考虑一下。”
“不必担心背负什么人命债。”
“我会以委托形式向您发布任务，两日后集市会有一次集体会议，您只需要远程操作武器向空中发射烟花弹或是空包弹即可，其余的事情就不必管了，您的裙摆不会沾上半点血迹。”
“掩盖真相的方式，有很多种。”
——
齐云吟感觉身体沉重无力，手指根根蜷起握成拳头，费力举起捶打自己的太阳穴，形同自虐般的揪扯自己浅栗色的短发。
疼痛如同浪潮，终于在他强迫自己睁眼后完全消退。
木屋内，沉鸥单手撑在红木窗沿边，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日照的金光洒在她侧脸。
听到身后动静传来，她没有过多反应，轻声说了句什么，随晚风飘进齐云吟耳中的话轻柔易散。
“好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