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利。
这词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听过亲戚们的咒骂，父亲的唾液纷飞，母亲的泪眼告别。
没有人对她说过吉利。
鸡蛋在游戏世界意寓为平安，沉鸥也不知道这是哪个地方的习俗，这是她在一个游戏副本中得知的。
将面与拌料和匀，沉鸥吃完后将钱付好，对老板挥挥手笑着道别。
面馆老板：“下次可要再来啊。”
拌面涨肚，佐料令人干渴。她穿过小吃街到自助贩卖机前买了瓶营养剂解渴。市区规划的十分贴心，旁边是自助洗浴间，为玩家提供清洁，只需消耗5积分。
沉鸥调出账户余额，还有三千积分。
果断在付款处刷人脸，进去洗漱一番，衣物也跟着清洗烘干一条龙。吃饱喝足满身清爽，沉鸥呼出气，顿觉人生美满生活富足。
只需要等明天的贷款资格批准下来，她就可以一步步走向康庄大道了。
精致小巧的脸颊浮起洗浴后的红晕，沉鸥扬起嘴角短暂忘却乱七八糟的烦心事。
此刻时至20:00。
闹市区旁边的静谧来的珍稀。
视线内的一切重影模糊，腰腹部的衣物染着鲜血。
他踉踉跄跄，耳中是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时不时的耳鸣。
昏黄路灯下飞旋数不清的小黑虫，他看到娇小人影，腹部疼痛难忍，齐云吟额角青筋凸起，他死咬唇肉，对目光中锁定的人进行突袭。
滚烫炙热的手臂如阴暗的蛇裹紧沉鸥细弱脖颈，巨蟒缠身，呼吸都不再畅快。
那只手锁紧她的肩膀，沉鸥感觉到身后人呼吸急促，她却被箍得快要窒息。
“不准叫。”齐云吟虚弱地说。
沉鸥：“你在威胁我？”
“不，不是，”他轻咳两声，嗓音沙哑，“我在请求你的帮助。”
血迹透过棉质T恤沾在沉鸥后腰，她忍下想要发火的冲动，“我刚洗的衣服。”
“我会...赔给你。”
身后人声音愈发微弱，身体重量几乎压在沉鸥肩膀，连带着箍紧沉鸥脖颈间的手臂也松懈开，没待沉鸥准备送他个过肩摔，就倒在她身后。
沉鸥转过身，将他的衣着打扮扫入主控面板，她没有脸型查询的资格，无法得知玩家个人信息，只能靠搜索些细节来判断。
等待审查过程时，她目光停在这人脸上，五官深邃样貌白皙俊俏，后脑扎着小小一撮发尾。
扫描结果出现，他所穿的上衣下裤属于欧洲中世纪风格，膝盖下方是略长筒靴。
在逃王子？
沉鸥不合时宜的想。
还是违规者？
她蹲下身，手指捏住齐云吟的下巴，细细端详后，冒出个绝佳的主意。
开店怎么能没有店员呢。
打定主意后，她笑眯起眼，耳朵听见小吃街里的询问声。
沉鸥果断拖起晕倒在地的人，一把推进路边花坛中，枝叶乱晃，她自己则站在原地遮挡齐云吟留下的血迹。
月黑风高，只要没有太大动静不会被发现。
沉鸥静待巡警的追查，她从系统仓库拿出自己购买的《三十天学会话术》翻看。
有条不紊的脚步走到她身前，沉鸥低垂头看书，对外界动静不闻不问。
“你好，”巡警高出沉鸥一大截，他低头只能看到遮挡视线的发丝，“例行询问，你有看到可疑人员吗。”
畅游书海的女生被惊醒，她慌乱无措的“啊？”了一声，眼睫轻颤，紧张地看着巡警，手指捏紧书本的页脚。
巡警严肃语气卡顿，遇弱则弱似的重复：“有看到奇奇怪怪的人吗？”
“你算吗？”
沉鸥声音压的细小，配合女性独有的音调，这般调侃倒是问出一本正经的意思来。
巡警卡壳，亮荧色制服穿在他身上显得肩宽腰细，他尴尬地叉腰，左右看，像是在寻找谁来解救他。
“在那边，”沉鸥伸手指向一边，“我看到个扎辫子的人跑过去了。”
“是你说的可疑人员吗？”
巡警眼睛亮起，得到明确答案连忙应下，“没错，应该是，谢谢你的帮助。”
他转身就往沉鸥说的方向跑去，长腿没走两步迟疑的停下。
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巡警回头。
路灯下娇小玲珑的女生右手放在小腹处轻轻揉动，见巡警回头还回之一笑。
沉鸥眼睛弯成月牙：“怎么了吗？”
“没，没事，这么晚了早点回家，外面很危险。”
沉鸥等巡警跑远，等待片刻没有其他人出现后，将书放在草丛中，面不改色的拉起花坛中的人。
她力气不小，扛着齐云吟调动面板叫无人车。
积分克扣30，沉鸥心痛。一分钟后无人车抵达，她将齐云吟丢进去时带着个人情绪，用了些力度，昏迷中的人不满抗议。
“嘶，好疼。”
“我也疼。”
沉鸥坐在副驾驶上，无人车根据主控面板的导航路线往目的地行驶。
她面色苍白：“我的未来员工，你最好给我多带点客流量。”
“我从没有在别人身上花过超5积分的事，你最好保证自己值得。”
十分钟后，无人车抵达目的地，发出“嘀”的轻响，车门应声打开。
沉鸥将齐云吟扛到她出租屋内丢在沙发上后拿出医药箱。
齐云吟伤口在腹部，她半蹲沙发前，伸手拨开柔软衣物，块状肌肉映入眼帘。
沉鸥：“......”
贪财不好色，好色不贪财。
默念三遍后，沉鸥圣人般的蹙眉，用镊子夹住酒精棉擦拭腹肌周围的伤口，最深的是一圈像是刀子捅过留下的痕迹。
“巡警不是有枪吗，捅人这种事多费劲。”
她百思不得其解，除非这是在巡警之前就伤到的。熟练的给病人做起消毒包扎等琐碎事物。
齐云吟窝在沙发中蜷缩身体，垂落额头前的浅栗色头发汗湿许多，沉鸥用毛巾替他擦拭去汗水，又伸手探查体感温度。
确定没什么大事她才呼出浊气，一天下来身心俱疲，她回到卧室换上睡衣，找出毛毯丢给齐云吟后，倒在床上试图长眠不起。
生活如此匆忙，她好想一睡不起。
一夜无梦。这夜没有沉鸥想的漫长。
叮铃咣当声充当闹钟叫醒沉鸥，趴在软垫中享受休眠的人在一声巨响后怨念缠身。
她眼睛掀开一条缝，飘逸般游到响声的来源点。
“你，在，干什么？”
沙哑阴森，暗含隐隐怒火。头发披散一片，只露出沉鸥的额头和眼睛。
莫名像孤魂野鬼来索命。
齐云吟拿着一柄奶锅，显而易见，发出咣啷响声的罪魁祸首就是这口锅了。
他满脸歉疚，小声说：“对不起，我只是想给你热个牛奶当早饭。”
沉鸥看着他不发一言，灵魂似乎都已经到飘升仙界去。
“没想到吵醒你，”齐云吟站在狭小厨房内，手指捏着衣角一副我认错的模样，“你继续去睡吧，我等下会小心点的。”
“我的一天将从怨气中开始。”
沉鸥强行勾起笑：“你们人类的报答可真高级。”
一米八几的男士脸色涨红，头似乎要低到胸口去，沉鸥几乎看得到他后脑的小马尾。
没由来的，她想到现实世界朋友家的金毛，每次遇到这些猫狗她都会像是没带脑子似的追着玩。
“算了，你不用折腾，身上不是还有伤吗，好好休息吧。”
丢下这句话沉鸥飘回卧室，试图补觉。在几十个翻身后还是选择起床。
她租的房子并没有餐厅，客厅即是餐厅，茶几上摆着牛奶煎蛋面包，热雾缭绕升腾，在房间内散发香味。
齐云吟站在医药箱旁为自己擦药替换棉布，沉鸥一晃眼就看到块状肌肉，她眉毛高挑。
“注意尺度。”
圣人如斯，非她莫属。
伤患迅速整理好伤口衣物，轻咳两声，看到沉鸥自然的坐在沙发前享用早餐才开口说起自己。
“昨天谢谢你帮我逃离追捕，我叫齐云吟，”他走到另一边沙发坐下，袖口布料的花边盖在手背处。
“原本我在舞台彩排话剧，不小心被拉进这个什么游戏副本，我对此一无所知，也不想做什么逃生任务，就想办法逃了出来。”
后面的事沉鸥已经知道，她点点头：“你想离开这里吗？”
“当然想，可是听一些玩家说，只要进入游戏世界，哪怕离开这里，过段时间也会再度被拉回强制进行任务。”
“直到死亡那天。”齐云吟垂头丧气，宽大手掌遮挡住面部情绪。
“并不完全如此，”沉鸥咬住面包咀嚼，麦香味在嘴中浅浅散开，“有完全逃离的办法。”
齐云吟猛的抬头，发尾小揪弯翘的甩动：“是什么？”
“通关所有游戏。”
齐云吟：“......”
“和拿到谈判资格。”
大喘气式谈话让人心脏七上八下，齐云吟有几分怀疑沉鸥是在报复他。
“谈判资格是指玩家拥有一定的权重后和主神管理层进行交谈，据我所知，有一两个人是做到了的。”
“不管怎么说，都是需要做副本任务的吧，始终要经历厮杀，面对人性的复杂。”他的音调低沉。
沉鸥端起牛奶一饮而尽，看齐云吟沮丧模样，话语柔和些许：“谈判资格不难拿的，一是钱，二是权。”
她的声音轻柔而具有诱惑：“我有办法让你不用参与副本也能赚到这些。”
“要不要试试看？”
私人邮箱“叮咚”一声，发出收到邮件的声音。
沉鸥中断谈话，任由齐云吟琢磨拆解她话中的意思。
难掩激动和兴奋的打开主控面板，最新邮件的标题是第一交易所的邮件通知。
点开邮件，最上面那排醒目的文字让沉鸥的睡意和怨气全部退散。
“恭喜您获得第一交易所批准贷款资格。”
“您的贷款额度为50万元新币。”
再下面就是长达十几页的签署合同须知，沉鸥从沙发中站起身，走到阳台细细将条款来回看了几遍。
第一交易所中长期年利率为:一至三年贷款为4.88%,三至五年贷款为4.89%,五年以上贷款为4.99%。
沉鸥慎重的查询，阅读，将条款斟字酌句的研读，确认无误后，她盯着签署栏许久，心里敲定最后的鼓声，手指摁在上面。
随着系统提示音响起，合同签署成功。
签署合同后，她将获得50万新币！
婆娑世界的游戏积分可兑换新币，1积分=5新币，但新币不可兑换为积分，只能用作交易消费。
这50万新币她只能用作婆娑世界里的交易，游戏中也不可使用兑换，限制多且麻烦。
但是有就已经不错了，哪儿还顾得上挑剔。
沉鸥在阳台弯腰使劲蹦跶几下，兴奋的脸颊通红，她突然想起未来员工刚被她说服，得去加强巩固他们友好的友谊。
“齐云吟，”她从阳台走近客厅，齐云吟刚收拾完早餐残渣，“要不要跟我干票大的。”
沉鸥眼睛瞪得有些圆，琥珀色眼瞳清澈无杂质，身上的睡衣是毛茸茸小黄鸭造型。
齐云吟张张嘴，眨动细密浓翘的眼睫：“大的？”
他对沉鸥突如其来的兴奋有些担忧，该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违法事件吧。
虽然他自己就是违规者。
“没错，我们将会在婆娑世界建造最别树一帜的游戏道具店，所有玩家都会光顾，我们的经营范围广泛，没有人不会想来尝试一番的。”
沉鸥口若悬河，情到极处拉扯住齐云吟身前衣领，长袖衬衫的花边领在她手中捏皱。
齐云吟礼貌的捏住沉鸥的手试图推开，却被她一把抓住大手。
“你，你做什么。”
沉鸥情绪到了，她满怀信心，澎湃之情，眼睛里是对未来的憧憬，对分店开满天下的幻想。
“齐云吟，跟我走，不会错。”
“我们将领导婆娑世界的风向，”她拽住齐云吟的手，紧紧握住，身高差距让她踮脚靠近齐云吟，“你相信我吗？”
齐云吟听说过营销一词，但他没想到有人会把自己都骗进去。
“额，我信。”
沉鸥颇为慎重的点头，松开拉扯齐云吟的手。
真的，做个忽悠真的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