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鸥根据值守人对贷款的态度，猜测贷款也许是交易所最不值一提的业务，毕竟大多数玩家都在游戏副本赚取积分。
“您要开一家什么店呢？”段玉兰跳过短暂的对峙，原本虚假的礼貌微笑已经消失。
沉鸥在对方的神色转变后才回神，来交易所时太过匆忙，只顾着组织语言如何说服工作人员了，忘记自己刚出副本满身狼狈疲倦。
没办法，求助于人的是她，姿态放低先忽悠过去再说。
顶着对面几乎是质询的目光，沉鸥缓慢地斟酌字句。
“婆娑世界目前基本上已经是完善状态，应有尽有，而我也不想做些普通的营生。”
段玉兰动作幅度极小的点头，眉毛上扬，对沉鸥的分析有些认可，等待沉鸥的下文。值守人见状走去茶水室。
“据我所知，副本内的游戏玩家在游戏中会购买道具，次数限制为三次，游戏商店里的物品交易量次数太少，玩家多，从而会有玩家间的交易。”
“玩家间私下交易并没有任何保障，全凭运气，在没到手前，游戏道具真假也未可知，所以——我要开一家道具店。”
沉鸥说完最后一字，茶水刚好端到面前，她对值守人点头言谢，玻璃杯冒出的热气阻隔掉段玉兰对她的审视。
段玉兰的手指敲击在桌面上发出类似于钟表走动时的“嗒嗒”声，在沉鸥战术喝水的第三次后，她才开口。
“是片蓝海。”
“可以予以批款。”
沉鸥不喜欢喝过热的水，刚才缓和情绪连喝几口已经让口腔不适应了，听到段玉兰的话她将水杯推到一边，直视对方。
“只是，道具店的储备物品，前期投入，这些都是问题，倒不是我质疑你的能力，只是以你的资历来看，怕是不能掌控。”
段玉兰放松身体往后倚在座位靠背上，姿态亲和许多，“这都是你的问题了，我就随口一说。”
沉鸥不是没有考虑到段玉兰说的，只是她需要破釜沉舟，没别的路走。
“没有，您的话对我很有帮助，”沉鸥摇头笑笑，扎在脑后的马尾轻晃，“那么我可以贷款的金额是多少呢？”
段玉兰避而不答，抬腕看表：“哦，已经五点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明天会有信件发送至您的邮箱，查看清楚明白后签署文件就可以。”
玻璃杯中的水温已经下降，段玉兰说完喝下两口，站起身对沉鸥伸手：“期待您的成果。”
沉鸥紧跟着站起身握住这位优雅女士的手，“谢谢您的信任。”
目送段玉兰和值守人步步远去，沉鸥有些散光，她似乎看到两人窃窃私语。
手心温度还未褪尽，她茫然失神的站在原地愣了许久，直到交易大厅归于沉寂才喃喃出声。
“这么容易吗？”
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消失在走廊尽头，在拐角处段玉兰侧头看值守人，眼中满是赞许：“月底业绩又能冲一冲了，到时候分你四成。”
值守人躬身连连点头：“您随便打赏我点儿就好，能跟您混点汤喝是我的福气。”
两人说说笑笑朝员工后门走去。
天边白昼交替，如现实世界般的进行轮换。靛蓝晕染云层，独属于傍晚的时刻来临。
走出交易大厅的沉鸥伸了个懒腰，活动酸软的筋骨。停在几步远的悬浮滑板依然待在原地，要是换在闹市区恐怕早就被玩家抢走骑了。
悬浮滑板的颜色随着天色转变而变得亮丽，蓝紫色眩光勾勒出滑板轮廓，透明板连接主体。
原本有些黯淡的亮度，在沉鸥靠近时自动感应触发亮度，变得绚丽夺目，调转方向移到沉鸥脚边。
沉鸥：3积分的滑板果然懂事，但心痛。
平时做完副本任务她就会搭电车回出租屋，无人驾驶电车24小时运转，不需积分，更像是观光车。
今天虽然是为了赶时间用的滑板，不过她倒是觉得蛮好玩。
沉鸥抬脚上滑板，默认来时调整的高度，附身下滑略过长阶。
“调出萍味街路线。”她凝神对脑中主控面板说道。
系统提示音响起：“已调出，是否开启自动导航。”
“不用。”
她还是喜欢自己掌控方向的感觉，当然，更多的是要将体验感拉到满分，那3积分才算花得值。
萍味街是由玩家们自发组建的小吃街，离游戏大厅不远，许多玩家在副本中精神紧绷，时常忘记人的作息。
踏出副本时，要是恰逢饭点，香味就会若有若无的飘散到游戏大厅内，勾起人的食欲。
沉鸥许多次在副本中精神崩溃后都靠这些味道吊命。气味，能最大程度的告诫她，走出虚妄，靠近真实。
而现在她是真饿了。
意识中主控面板的时间已经将近五点半，她是昨天进入副本的，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
俯冲过交易所前的长台阶后，她掉头向左，根据路线往萍味街去。
路上玩家愈来愈多，沉鸥走神看了两眼，悬浮滑板差点撞到人，她紧急刹车。
“诶诶，这里是人行道！”穿着古朴中山装的年迈老者吹起胡子瞪她。
“对不起对不起，”沉鸥双手合十，难堪地咧嘴笑，心虚讨好的模样，“我这就往公路走。”
“哼，游戏世界也要守规则。”
沉鸥默默地踩着滑板溜到公路上，前有摩托车后有悬浮飞车，她踩着滑板像是来玩的。
还不如回人行道呢。
经历走走停停的堵车路段后，失去滑板乐趣，沉鸥干脆坐在滑板上开启自动驾驶，看着路边花草发呆。
表面看起来她是过了审核阶段，但是段玉兰没有告诉她批款金额，游戏道具的储备必需资金说个小数目怕是也要十来万新币。
如果是根据个人能力批款，她能拿到十万新币吗，还是更少。
话已经放出去，如果开不出道具店，她又该如何自处。
沉鸥冥思苦想。警铃声由远及近，打断她的思路。
澄澈眼瞳略带迷茫的向声音来源看去，炸耳声迅速略过沉鸥身旁，掀起一片惊呼与风声。
沉鸥绑在马尾上的劣质皮筋骤然断裂，发丝霎时散乱，卷起的风将发丝吹的凌乱。
被糊了一脸的沉鸥：“......”
刚才什么东西过去了？
她拨开发丝眯眼看去，只能瞄到警车的尾光。
竖起耳朵听周围堵车玩家的骂骂咧咧，她才知道这是巡警的摩托在追踪可疑。
八卦声不绝于耳，直到萍味街道前才消停。
沉鸥将悬浮滑板停放在指定区域，穿过宽敞的停车场路段，来到萍味街的一段分岔路口。
人群熙攘，叫卖与欢笑将中心城区的人情味撑起，一边是玩家们的葬身无底洞，
而另一边紧挨着的又是充满人间烟火的柴炉。
沉鸥扯了抹讽刺的笑，她又在想些什么与她无关的事。
男男女女擦肩而过，这里没有所谓的安全距离，通道太窄小，大家都得磕碰一下。
沉鸥在挤过三对情侣四五对闺蜜后，来到熟悉的摊位前。
热浪瞬间扑面，她扭头不及时没躲开，雾气腾腾的锅里热水翻涌，面条根根起伏，
老板将面捞起盛在打满佐料的碗里，递给等在一旁的客人。
正巧看见沉鸥靠近，顶着胖肚的面馆老板在手臂上擦了擦额头汗水，冲沉鸥爽朗一笑：“嘿，这次也活着回来了啊。”
“啊，活着呢，二两干馏。”沉鸥弯眉浅笑，心底热流暗涌，回应老板的热情。
“好嘞，”面馆老板熟练的继续下面，顺手拿旁边瓷碗打佐料，“还坐外面不？”
沉鸥往面馆旁边摆放的一溜板凳看去，“嗯，坐。”
高矮板凳摆放在店面一侧，面馆内也有桌椅板凳，但是她觉得闷，外面的板凳坐起刚好合适。
面馆隔壁摊位是卖各式炸串的，沉鸥瞄了眼一对情侣拿着炸好的小八爪鱼和变异黑土豆。
她无法移开眼，紧盯着二人如何吃下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不怕中毒吗。
二人偏偏不吃聊起刚才公路事件。
男：“巡警的车挺酷的，以后考个巡警证去，带你兜风呀。”
女：“还好吧，我看路上那些玩家们的摩托车也没差到哪里去。”
女：“看起来挺贵的，应该要不少积分。”
男：“你知道巡警在追谁吗，听说是从副本中破开裂缝强制通关的违规者。”
女玩家对这话题不大感兴趣，她敷衍嗯嗯了两声，就指着前面小吃摊位走去。
沉鸥倒是被这八卦吸引去注意力。
“违规者？”她坐在矮板凳上撑起下巴。
对游戏世界中的规则，她还有许多需要了解的。
主控面板只能根据她的要求搜索，却不能告知玩家普遍规则的简易介绍。
面碗从沉鸥头顶落在高板凳上，香气四溢，久违的饥饿感已经叫不回来。
沉鸥分不清现在饿不饿，她只知道该进食了，否则身体无法支撑高强度高脑力的操作。
面碗里有个荷包蛋。
她记得自己没有加蛋吧。
沉鸥不解的仰头看面馆老板，质朴中年男子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吃个煎蛋吉利些，你吃吧，我去忙了。”
面馆老板回到汤锅前煮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