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鱼被哄声中缓过来，还是很不好意思地埋在她胸前。
但随即她松开了，姜之桓看着她，“怎么突然哭了。因为电影吗？”
小鱼点点头，姜之桓心里想这孩子这么敏感吗。又想想她从福利院跑出来，什么也没说。
平静下来，小鱼又悄悄睡着了。姜之桓看眼时间，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腰上放下来，去做晚饭。想起来果盘好像没来得及收，于是再去影音厅，一看小鱼的果盘，发现芒果剩下不少。
姜之桓的果盘已经差不多空了。
姜之桓很不可控地向一个方向想，但随即彻底打散念头。
她真是疯了才会想小鱼是季喻。
季喻已经死了。姜之桓念咒一样想着。
平和地相处到除夕夜，姜之桓买好食材，包起饺子。小鱼想吃素馅。姜之桓把长发扎在脑后，低马尾垂在背上，动作娴熟地和好馅，揉面，擀皮，包馅，小鱼在一旁看得入神，姜之桓笑着抬起眼：“你要试试吗？”
小鱼点点头，姜之桓一步步拆解动作教她。小鱼很快学会，包得很完美，姜之桓不吝啬地夸她：“小鱼真棒。”她很快乐地笑着。
饺子包得不多，两个人慢吞吞地吃完。电视上播着春晚，时间快接近十点，姜之桓问小鱼：“困吗？”小鱼摇摇头。
姜之桓于是推着她上楼换衣服，“我买了烟花。我们一起去放吧。”
小鱼很快换好衣服，姜之桓也穿戴整齐。烟花在车后备箱，姜之桓开到一片空旷的地方，又回了微信里发来的一些新年祝福，才下车搬起烟花。
她买得很多，小鱼看了都目瞪口呆。
姜之桓有点兴奋，“往年春节都挺忙的，休不了几天，今年我要玩个够。”
姜之桓怕危险，没让小鱼尝试去点火。她在点燃之后跑到敞开的后备箱，坐到小鱼的身边，轻轻捂住小鱼的耳朵。
天上倏然炸开璀璨的火光，五光十色，让人应接不暇。姜之桓开怀笑着，小鱼看了会儿烟花，又转头看向姜之桓，一瞬不移地盯着她。
一箱烟花放完，姜之桓又去点第二箱，两个人适应了炸响，姜之桓看向小鱼：“好看吗？”
小鱼点点头，“好看。”
姜之桓笑了，“新年快乐，小鱼。”
小鱼又点点头，“新年快乐，姜之桓。”
姜之桓一愣，无所谓地一笑而过，抬头看起烟花，心里又想起了季喻。
真可惜。季喻。死了之后就看不见这种景象了吧。
烟花放完，回到家也快十二点了。
她让小鱼先去洗漱，姜之桓在客厅里找季喻的微博，看着空白的聊天界面，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想了很久，发了一句：“新年快乐。你在那边要过得好好的。”
自己真是个怪人。姜之桓想。她关了手机，盯着漆黑的电视屏幕沉思。
忽然有个人叫她，“姜之桓。”
稚嫩的声音。姜之桓转过头，看见小鱼的时候笑了，“没大没小。”
小鱼从善如流地：“姐姐。”
姜之桓：“怎么了？不去睡觉。”
小鱼只是拿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姜之桓明白了，从沙发上起身，“我去洗个澡，你先去床上躺着。”
上了楼，小鱼顺从地躺到被子里等着。姜之桓泡好澡后再出来，小孩已经困得不行了，但看见她的时候还是努力睁开了眼睛。
姜之桓躺到她身边，小鱼立刻钻进她怀里，找了个温暖舒服的位置，听到稳健的心跳声，一下子觉得世界好安静。
“姐姐。”小鱼忍不住喊。
“嗯。”姜之桓看眼她，抱住她，“睡吧。”
小鱼闭上眼睛。
假期缓慢度过，姜之桓和小鱼相处得愉快。虽然是六岁的小孩，但乖得要命，长得又十分玲珑可爱。姜之桓忍不住想，是不是应该考虑上学的事情？还有户口……
一个月很快过去，安意提前三天打电话来，告诉她之后的行程安排。
姜之桓长叹一声，“能不能再延长两天。”
安意态度决绝：“不行。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你呢？在你目前阶段，一个月休假真是八辈子积德，让你争取到了。”
姜之桓喝了口热茶，看眼身边看书的小鱼。想着要不还是把人带上吧。
安意随后嘱咐了她几句就挂断了。
姜之桓对小鱼笑了笑，“最近市区里新的游乐园开业了，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
小鱼看眼她，点点头。
新春假期的末尾，人们还有的是空闲时间。
姜之桓费了点力气买到票，第二天开车带着小鱼到达游乐园。
小鱼看眼姜之桓全副武装的样子，没说什么。
姜之桓带着小鱼逛了一天，最后在市区的房子休息下来。
早上八点，生物钟很准时地唤醒她，她眯着眼睛去找手机，却忽然感觉怀里的人不太对。
怎么……变大了？
姜之桓立刻清醒了，发现小姑娘还是那个小姑娘，只是身体抽条了一点。看着像十二三岁，脸也长开了一点。
更像季喻了。
姜之桓吓了一跳，僵着身子不敢动弹，没多久，人醒了，睡眼蒙眬地蹭上来，“几点了……”
声音也变了一点。青涩的，低哑的。
姜之桓一颗心清晰地跳着，平复着情绪，“八点。”
“嗯……”女孩哼着，“我还是困。”
“困就再睡会儿。”姜之桓努力维持声音的平静，“我去做早饭。”
“嗯。”女孩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
姜之桓退出房间，在门口握紧门把手，留了条缝隙，看着床上的女孩，目光游移不定。
最后还是定格在那张脸上。
太像了。太像季喻了。只是很青涩。像三月的没熟的杏子。
姜之桓不知道该怎么办。轻轻关上门，傻站了一会儿，心一横，还是等人醒来后再说吧。
她钻进厨房。
做好早饭后，也不见人出来。
等了一会儿，姜之桓纠结来纠结去，还是决定直面现实。
她推开卧室房门，女孩却还在被窝里安分睡着。姜之桓心又软了。想到她小小的那么一个，按响门铃的时候。
她轻轻走到床边，蹲在地上，目光一寸寸描摹女孩十足相像的容貌。
长睫毛颤了颤，看到熟悉的人后又哼哼起来，“早饭好了吗？”
姜之桓没回答，她就睁开眼睛，很敏锐地感觉到不对：“怎么啦？”
姜之桓皱起眉，别开眼睛，站了起来，“你先去洗漱。”
姜之桓逃一样走了。
女孩疑惑，但听话地起床，忽然发现身体不一样了。
她立刻下床，去和主卧连在一起的洗手间，对着镜子，瞪大眼睛，说不出一句话。
季喻——是的，她就是季喻——季喻想到刚才姜之桓复杂的眼神，一下子惶恐起来。
她会觉得自己骗了她吗？
到今天这种情况，她本人也对此一无所知。
出车祸时，季喻只觉得一阵天翻地转，头狠狠地撞到车里的玻璃上，立刻眩晕过去。
她做了个梦。梦到了六岁时掉入湖底，身体灌铅一般拉着她的一颗心往下沉，窒息感缠绕住她，死亡和她的距离只是一瞬间的事。
但是发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救出了她。
季喻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趴在地上，感觉口鼻里全是湿腥味，肺里灌满了水，压迫她的呼吸。
季喻大口喘息着，很久之后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溺水，身上穿着很脏的棉衣，只是浑身发冷。
她慢慢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变小了，成了个6岁小孩。
她想到车祸。自己不是死了吗？
季喻拖着身体在附近转了转，发现和她出车祸的地方不一样。她找到了一个地标——是她六岁时和家人一起出来玩的山区。
难道老天开眼，又给了她一次活着的机会？
她不想死。她要活下去。
她还记得下山的路，也记得山下是那个当年救了她的人的家。当年家人带着好全的她登门拜访报恩，给了母女两人一笔钱，但是之后，那位母亲拒绝了她们家的帮助，带着女儿外出打工，独立生活。她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季喻累了。或者说，这具身体很容易累。饥饿感在空荡荡的身体里发出吼叫，她饿得有点恶心。
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不适。继续走下去的希望还微弱地发光。
季喻休息了一会儿，抬眼瞧去，已经可以看见山下那幢房子了。她鼓足力气，按响门铃。如果没有人，她得想想办法进去再说。
但开门的女人，让她始料未及。
竟然是姜之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