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敌的遗愿

今晚无云无月,只有雪的白和夜的黑铺满天地。忽而仿似有人以利刃划破这山水画,露出一袭血红的纱衣。

箩异踏在雪地上,红裙被风吹动,露出她白皙的小腿和纤柔的赤足。她没有点灯,因为她并不急着去某个地方,而欣赏静谧的夜色,有雪光映衬足以,太亮的灯火反显得吵闹。

可惜天不从人愿,未过片刻,宁静被凌乱的脚步打破,来人气喘吁吁:"教主,李昭云来了,正在密林入口。"

又是这扫兴的李昭云!箩异心生不悦。飘落的细雪也被她的怒气震慑,纷纷绕过她落到地上。

烟霞山上有一名为碧落门的修仙门派,李昭云正是其内门弟子之一,传说她的修为武力远超派中其他弟子,是众望所归的下一任碧落门掌门。而离碧落门不远,山谷那一片绿荫蔽日的密林中,则是妖怪的聚落九幽教,其教主就是大妖箩异。一山容不下二虎,更别说一仙门一妖教,碧落门和九幽教势同水火,都视对方为眼中钉。

李昭云和箩异虽无私仇,但立场相异,双方又都争强好胜、想压对方一头,两人只要一碰面就刀兵相见,誓要取对方性命来为自己立威。可惜二人旗鼓相当,每次都以平局收场,眼看下一招可以直取对方首级,偏偏又会被她抓到一丝间隙逃走。

但今夜,将会是这场缠斗的终结。箩异飞身跃起,往密林入口疾驰而去。

雪已渐小,箩异带来的一阵劲风又卷起细雪纷扬。远远地瞧见空地上站了个人,她立马察觉出蹊跷:那人是李昭云没错,但她今天怎的也跟自己一样穿了红衣?清修之人不是应该穿著素雅吗?

不对!是她的衣裳都被血浸透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从她身后的地面蔓延开去,鲜红的血迹绽放在白雪上。地上没有马蹄印,她竟是带伤步行至此的。

箩异虽不通医理,但也看出这些皮外伤并不致命,李昭云一定是受了别的内伤,才使得她从马上摔落,一路磕磕绊绊走到此处。

"箩异,是你吗——"李昭云开口问道。她双眼空洞无神,已不能视物,只好靠声响辨别来人。

"这副鬼样子还来决斗,是瞧不起姑奶奶我么?滚吧,今天饶你一命,伤好了再来。"箩异哼了一声,扭头要走。

"等一下——"李昭云喊道,又吐出大口鲜血,"我中了无心散的毒,很快就会五感尽失、经脉俱断,活不过一刻钟了。趁我还能言语,我想求你一件事——"

箩异停下脚步:"求我救你?这无心散不是你们碧落门的独门毒药吗,我哪会治?而且我可是你的仇人,找我救你,你中毒中到神志不清了?"

李昭云站立不稳,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她将佩剑插入雪中,手扶着剑勉强撑起上身:"没错,我是被同门所害,却不清楚是谁下的毒。我在碧落门已无可信之人,只能来求你,帮我查出加害我的人,为我报仇!"

"哈哈哈——有趣、有趣。"箩异朗声大笑,笑声回荡于林中,似有千万人和她同笑,"李昭云你真是疯癫得可爱,若你来世投胎做一只妖,说不定我们还能做朋友。托我为你到碧落门杀你的仇人,你就不怕我一时兴起,将你碧落门上下杀得精光?"箩异的眼神凌厉起来。

李昭云却冷笑:"若你能把碧落门杀得一人不留,那我的仇人也活不成,我大仇得报,当感谢你才是。"

"妙啊,妙啊。"箩异抚掌,平日道貌岸然的李昭云迂腐得令她作呕,想不到她恨起人来也是六亲不认、一意孤行,"可惜我最不爱做善事,本来么我是打算早点解决碧落门、还这座烟霞山一片净土的,但既然你想报仇,我就偏要等上百年,让你的仇人颐养天年、寿终正寝。"

李昭云早就料到箩异不肯轻易帮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黄铜小鼎扔在地上:"此乃我门派秘宝炎华鼎,现在它被我的一丝怨气封印,他日你若能帮我报仇,怨气消除后它便可以为你所用。"

箩异从未炼制过一丹一药,自然也不稀罕这药鼎。李昭云没听到箩异回应,又说:"我们比武分不出高下,但那贼人害死我,你若能杀死他,你就是胜了我,来生我甘心化作一匹灵驹,伏在你脚边、任你差遣..."她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被下雪的声音盖过了,"求求你,求..."

箩异在李昭云身旁蹲下:"那我赢定了。"

李昭云听到这话,心事已了,缓慢合上双眼。她仍保持着握剑半跪的姿势,头上、肩上渐渐落满雪霜,如同雕像。箩异取下她髻上的玉簪子收入囊中,往树林方向说道:"出来吧,她死了。"

树下走出一个男子,他银发披肩,穿的也是素净白衣,几乎要和这雪景融为一体。他是九幽教的二把手北柯,和恣意乖张的箩异相比,他内敛柔和得多,说话也是温文尔雅,只是那双湖蓝的眼眸下藏着什么心思,谁也捉摸不透。

他问箩异:"就留她在此吗?"

妖怪并不讲究入土为安,死后变回原形或是被动物分食或是腐烂成为养分,都是归于轮回的一种方式。不过李昭云是人,还是按照人的习惯来吧。箩异答道:"镜湖边的景色不错,把她葬在那里吧。立个碑,这样事情办完后,知道她在哪才好知会她。"

她捡起小鼎走入林中。雪又落大了,遮住了血迹和脚印,好像没事发生过一样。

待到三个月后雪融春至,箩异才跟北柯商量起去碧落门的事宜。倒不是箩异对和李昭云的约定不上心,而是箩异原形是刺猬,天冷时习惯冬眠,成妖后虽然不用长时间沉睡,但入冬后心思、身体都不够活络,只好等到开春再行事。

"要进碧落门,得找个合适的身份。依我看,可以伪装成李昭云的胞妹李颂宜,现在碧落门除了凶手没人知道李昭云已死,以她妹妹的身份在门中来调查她的过往不会招人怀疑。而且李昭云自小就拜入碧落门,和家里联系甚少,碧落门大概无人见过李颂宜的面容。"北柯指了指箩异手上的玉簪,"就用这玉簪作为证明身份的信物吧。"

"要去当卧底啊?也太麻烦了。"箩异皱着眉,"北柯,你连人家妹妹都调查得那么清楚,肯定知道是谁杀的李昭云。你告诉我,我摸黑上碧落门把他杀了这件事就结了。"

北柯摇头:"李昭云在碧落门风头一时无两,想除掉她好争夺掌门之位的人不少,但这种心思都藏在暗处,不打入内部是查不出凶手的。"

"那碧落门有千名弟子,一个个查要到猴年马月了。再说,我不在,教中的事务都得靠你打理,这多辛苦啊!不如,我们交换..."箩异露出讨好的笑容拉了拉北柯的衣袖。

"自己答应的事自己处理。"北柯面无表情地甩衣袖,"你不在教中,我的事情还少点。早些出发吧,耽误得越久要查到线索就越难。"

箩异无奈地换上素雅衣裙,挽起朝云近香髻,略施脂粉,活脱脱一个娇弱女子模样,向山顶的碧落门出发。

巍峨的山门伫立在眼前,门框由青石雕刻而成,上书龙飞凤舞的"碧落门"三字。门内是恢宏壮丽的建筑群,亭台楼阁隐现于青云缭绕间,连箩异都不得不感叹其宏伟瑰丽。

守山门的弟子对箩异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早就见怪不怪,冷冷地说:"非本派弟子不得擅自入内。"

箩异一边心里告诉自己要忍耐一边堆笑说:"二位仙人,我是贵派李昭云的胞妹李颂宜,来此是为探望姐姐,不知能否帮忙通传一声?"

听到李昭云的名字,一名弟子狐疑地上下打量起箩异,另一名弟子则面露难色说:"昭云师姐有事外出,现下不在派中。"

箩异早就料到有此一答,连忙将玉簪和书信交给搭话的那位弟子:"实不相瞒,我来找姐姐是想让她向掌门引荐,允许我拜入碧落门。既然姐姐不在,仙人能否将这信物和自荐信交给掌门?这玉簪我和姐姐各有一支,可以证明我的身份。若我能成为碧落门弟子,就可边在派中修炼边等待姐姐回来。"

弟子答允后带着物件往门中走去。不久后他回到山门,将玉簪交还给箩异:"掌门说这虽然不符合拜师流程,但念在昭云师姐为门派多次立功,破例让你入派,拜卫书来师叔为师,请随我来。"

箩异心中大喜,想不到这么容易就混进了碧落门,当然表面上还是装得感恩戴德:"谢谢师兄!小女子无以为报。"

此时一直没说话的那个弟子说:"师弟,让我带她去师叔那里吧。"

二人顺着蜿蜒曲折的石梯往正殿西面的楼房走去。箩异对这不办事却急着邀功的弟子只有恶感,但人在敌穴身不由己,只好套近乎说:"多谢师兄为我带路,这卫书来师父,定是派中了不起的人物吧?"

那弟子冷哼一声,鄙夷地说:"卫书来?不过是守丹药房的,修为灵力甚至不如新晋弟子,只不过仗着资历老才能被叫一声师叔,根本没人把他当回事!"

箩异心下一沉,北柯不是说仗着李昭云的地位能依傍个好师父打进内部吗?怎么被派到个连守门的都瞧不起的门派底层?

弟子又说:"师妹我跟你实话实说,李昭云几个月前就失踪了,大家都猜她被妖怪寻仇害死了!你别指望她了,更不用指望你那窝囊师父,不如跟着我,我替你在我师父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能换个师父..."他边说边揽上箩异的腰,却好像被针扎到一般缩回了手:"呀!你这衣服上怎么还有刺!"

"我这衣服料子粗得很,不好意思扎到师兄了。"箩异脸上抱歉地笑,心里也在得意:这可是施了妖法的曼陀罗花刺,刺中后会浑身发痒三天三夜,那种痒深入骨髓、无药可治,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毛手毛脚!

二人来到丹药房前,那弟子因没占着便宜白跑一趟正郁闷,连门都没敲,直接推开房门喊道:"师叔,人给你带来了——"

还未等箩异看清房中状况,只见一个药瓶迎面向自己飞来,门内更响起一声怒喝:"何方妖孽竟敢来此撒野!"

第1章 死敌的遗愿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死对头求我为她复仇
连载中程鹿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