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林区之前，有两天的休整期，江济做完工作，留了一天半的时间去学常用手语。
没找专业人士，江济打开了一个网络视频，从最基础的开始学起。
他学的时候江愉就在边上看着，一错不错盯着他。
江济记忆力好，学得很快，半个小时不到学了好几个基础表达，大约是授课老师的声音腔调太周正，学着学着，江济看见身边的江愉打起了瞌睡。
江济忍不住开始走神。
他其实是一个很专注的人，特别是在学习上，否则当年也拿不到那么高的成绩保送首都大学，但此时此刻，本该认真学习的他忍不住将目光投向江愉。
昏昏欲睡的江愉却在这一刻清醒起来，多瑙天池远离城市热岛效应，气温比首都低上许多。
江愉身子单薄，所以江济出门时格外注意过，往行李箱里塞了许多厚衣服。
此时的江愉穿着件薄绒长裤和米白色的粗织套头毛衣，出门前剪过了头发，此刻看着干净利落。
只见男人盯着他手上的动作，慢慢的靠近过来，先是指了指江济的手，江济摸不明白江愉是什么意思，没有动也没说话。下一刻，他感觉到露在外面的手腕被抓住了。
江愉侧腿靠着桌子，微微弯腰，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带动他的手顺时针转了两圈，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则颇为乖巧的背在身后。
他不是不喜欢和人接触吗？江济漫无目的地想。
江济任由对方摆弄自己的手，他本是坐在椅子上，面朝着桌子。此刻为了配合男人的动作，身子转了九十度。
江愉看出来江济还在走神，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耐心地继续抓着江济的手腕，又转了两圈，同时将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指尖点了点立起来的平板。
江愉虽然身形看着单薄瘦弱，面色也常常是平淡的，但手心其实很暖，温热的气息从手腕上的骨关节缓慢地蔓延至江济全身，引得他内心微微战栗。
指尖敲击屏幕的声音将江济从神游中唤醒，他收回自己放在对方长长的眼睫毛上的视线，这才反应过来江愉是在告诉自己刚才的动作方向做反了。
江济活学活用，拿手势做了个“谢谢”。
大约是终于有人能拿手语同自己交流了，江愉显得格外激动，他笑得眼角弯弯，拿手语回答“不用谢”，动作幅度都大了许多。
江济看着这样的江愉，忽然想起以前，他接送江愉上下学的时候。
大约是江济盯着江愉看的时候太久，江愉露出疑惑的表情。
“江愉，你为什么怕见人？”
江愉摇摇头。
江济不再问，嘱咐江愉好好休息，自己则继续学了一个小时。
＊
这天夜里江济有些失眠。想着干脆睡不着，便起身去收拾行李。
他和秦宇瞑做的出行计划是分成三段进行的。如今的气温不高，今日森林后只会更加阴冷潮湿，高海拔地区遇到危险概率极高，所以他们首先在海拔800m以下的地方安营。
他蹲在行李箱旁边检查防护设备，拿起头盔时忽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江愉正从床上坐起来。
江济问他是不是自己的动作将他吵醒了，江愉摇摇头，走到了他的的身边，眼里带着点朦胧的睡意。
男人拿起手机在上面打了一行字，在看清这行字的一瞬间，一种欣喜与不安夹杂的情感涌入心底，他既开心江愉能想到过去的事，又担心江愉若是发现他们俩以前的关系，接下来这段旅程会不好过。
但好在看对方的表情，应该是没想起来。果然，手机再举到眼前时，上面写着：“你以前是不是给我开过家长会？”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江愉并排蹲在他身边，手臂贴在了他的手臂上。两人身上都只穿了薄薄的睡衣，这穿过布料的温度十分明显。江愉却没发现，继续打字，他面前手机屏幕上显示：“你对我真好。”
江济抬手摸了摸头盔，打字：“去的地方会很危险吧？”
“有一点，但是还好，我说过我会保护你。”说着江济将自己特意拜托秦宇瞑从T大拿回来的一个小上一号的头盔带在江愉头上，江愉察觉到他的动作，乖乖的低下头。扣子被扣上，江济问他感觉怎么样？江愉点点头，这意思是很合适。
江济开始叮嘱注意事项。告诉江鱼，他和秦宇瞑到达森林内部之后，会拿着仪器。先去采集植物标本。这时候他可以待在帐篷里也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出去，自己不会将他带到危险的地方，江济说好。又断断续续说了些，江济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竟然有如此婆婆妈妈的一面。
江愉都一一应下。然后忽然伸出了手摸向了江济颈侧。江济反应过来江愉在找什么。
“戴在脖子上不方便会掉，我拿密封袋收好了。”
江愉不说话，江济败下阵来，从行李箱里翻出项链，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逗江愉：“生气了吗？”
江愉仍旧没说话，低着头。
发现自己送的东西没被认真对待，江愉很明显不是很开心。但江济不是故意的。因为工作原因，江济确实是不习惯在佩戴饰品，即使是以后结了婚有个婚戒，他大概率也不会戴在手上。
江济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渣男，这么多年他和各种植物打交道，确实在人际关系上疏忽了，虽然才会让江愉不愉快。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江济没察觉自己的语气软了很多。
江愉从行李箱里把自己随便放着的手机拿起来。
「是我没送对东西，我们好久没见面，我就想送点东西纪念一下，我不知道你的爱好，你不喜欢就还给我。」
“你误会了，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经常出野外，东西会掉。”
江愉只打出了四个字——「我知道了。」
江济突然福至心灵：“这是你第一次给别人送礼物吗？”
江愉点头。
“真的对不起，让你伤心了。”江济把项链放在江愉手心，说，“重新给哥哥戴上，好吗？”
江愉耳尖有点红。
他愣了好一会儿，别扭地偏过头，做了个简单的手势——掌心合十放在脸颊下。
「我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