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对着那瓶矿泉水研究了片刻，就将其放到了一旁，秦砚伸手拉开放进怀里的背包，依次检查起里面的东西来——
一张写有“李岩”这个名字，却贴有他的照片的学生证；一部在他看来，有点过时老旧的非智能手机；一瓶看起来清澈透明、可供饮用的矿泉水，以及一些小包的薯片、辣条之类的零食。
很显然，这应该是一次学校组织的学生出游。
目光在巴士前方，看起来像是老师的几个人身上扫过，秦砚的动作忽地一顿，看向一个斜斜地倚靠在椅背上，正侧过头和坐着的人，低声说着什么的男人。
那人一头黑色的短发，身上一件黑色的短袖衬衫，习惯性抱起的双臂上，显露出结实而流畅的肌肉线条，少扣了一个纽扣的衣领微微敞开，露出对方挂在脖子上的银色逆十字项链。
——这个人和自己一样，并不属于这辆正在行驶中的巴士。
几乎是一刹那，秦砚就确定了这一点。只不过和被分配到了学生身份的他不同，对方此刻所扮演的，似乎是负责组织的老师。而除了对方和与对方正在交谈的男人之外，这辆车上，唯二的“成年人”，就只有驾驶座上的中年男司机，以及另一位坐在门边座位上、看起来像是刚刚大学毕业的男老师了。
对于这一车统共不过五十的学生，这样的配置，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超过了必要。
秦砚忍不住又将视线落到了那个看起来，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的男人身上。
而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秦砚的注视，停下和人说话的动作，转头朝秦砚的方向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似的，往秦砚的身上一扫，正要收回，却忽地好似看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东西一样蓦地顿住，一下转向了秦砚的头顶——而后又落回到秦砚的脸上，如此循环了好几次，一双眼睛都不由自主地微微睁大了。
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收敛了那明显受到了惊吓的表情，转头和身侧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就直起身子朝秦砚走了过来。
“祝游方，在这个副本里的身份是‘杜信哲’杜老师，”在秦砚身旁的空位坐了下来，男人很是干脆地挑明了状况，朝秦砚伸出了手，“你呢？”
垂下眼盯着那只手看了一会儿，秦砚才抬起手，和对方轻轻地握了握：“秦砚，在这里的名字是‘李岩’。”
“副本？”然后他顿了顿，再次开口，做出询问的姿态。
——一看就是教养极好，习惯了保持恰当距离的精英成功人士。
感受着对方伸出的手，只在自己的手心礼节性地握了一下，就被收了回去，祝游方忍不住挑了下眉，目光下意识地又落在了秦砚眉眼温和、笑容完美的面容上，又很快克制不住地微微上移，再一次停留在了他发顶上方几寸的位置——
在那里，血红的几个大字漂浮着，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刺目。
【未来的亲亲老婆】
祝游方敢发誓，自己自从得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基本只会在别人头顶，显示“一起进入游戏的玩家”、“正在参与的游戏副本的NPC”一类，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提示的技能起，他绝对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颜色、这个内容的文字。
而或许是被盯得久了，那行殷红的文字底下，又缓缓地浮现出了一行小小的白色提示。
【请注意您的第一印象，千万不要事后后悔莫及哦。恐怖游戏系统温馨提示：初见不友好，追妻两行泪。】
祝游方：……
很好，这玩意儿也是第一次出现。
眉心不自觉地抽动两下，祝游方回过神来，想起了刚刚秦砚的问题，故作沉稳地点了点头：“对，副本。”
说完之后，发现眼前的人依旧微微仰着头看着自己，并没有移开目光，祝游方不由有些别扭地挪了下身体，略显僵硬地在后面跟上了一句：“你就当成现实里的游戏就行。”
他实在是不擅长进行解释说明方面的工作。
“除了失败真的会死之外，和网络游戏，其实也没有太大差别。”想了想，祝游方又补充了一句，也算是把当前的状况，勉强说清楚了。
而当前社会的网络小说也足够发达，各类的题材五花八门的，即便没有真的看过，大部分人也都会对其中大火的那部分，有着一定程度的耳闻。
秦砚点了点头，果然没有再进行更进一步的追问，只是从他身上掠过的目光，不自觉似的，就落到了过道另一侧的两个女生身上。
——刚才两个人的对话，并没有压低声音，以彼此之间的距离，对方不应该没有听到才对。
可那两个人显然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异常来。
“在剧情正式开始之前，和游戏有关的话题，是不会被副本里的人听到的。”察觉到秦砚的视线，祝游方也跟着转头朝右边看了一眼。
“不过，”他顿了顿，收回视线转向秦砚，“你好像对现在的状况，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至少这个人的表现，对于一个被初次拉入游戏的新人来说，实在有些过于平静了。
简直就好像——在这个人的眼中，此刻所发生的这一切不合常理的事情，都和平日里走在路边，看到一朵盛开的野花一样自然。
“是吗？”秦砚眨了眨眼睛，轻声笑了一下，面上的表情温和又无辜，“可能是因为看过类似的小说吧。”
这当然不是假话。
在任何的交谈当中，纯粹的谎言总是太过容易分辨，也总是能够触动他人的直觉。
只不过……也并不是全然的实话罢了。就如同眼前的这个人，也同样并没有说出，为什么能够一眼就确认出，他是初次来到这个“游戏”的新人一样。
左手的拇指动了动，缓缓地抚过食指指腹上，那早已经消失无踪的狭长划痕，秦砚唇边的笑容微微加深，很是随意地转了话题：“你刚刚说的‘剧情正式开始之前’……”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陡然驶入了隧道的巴士就被降临的黑暗所捕获，剧烈的颠簸随之从身下传来，险些让收声不及的秦砚直接咬到自己的舌头，不受控制往前栽的身体，也一头撞上了祝游方的掌心，整个人都被对方揽住腰带进了怀里。
但还没等勉强稳住身形的两个人缓过神来，接连两声闷响传来，刚刚才依靠司机过人的驾驶技术恢复了平稳的巴士，无比突兀地震了一下，整个儿地朝着左边侧翻了过去。坐在过道另一侧座位里的两个女生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来不及抓住任何能够借力的东西，就那么惊叫着，重重摔到了护住秦砚的祝游方身上，晕头转向的根本弄不清楚状况。
“开始了，”而拨开了落在座椅上的玻璃碎片的祝游方，就那么踩着破碎的车窗边框，把被按进了自己怀里的秦砚扶了起来，并没有刻意压低的声音擦着耳畔掠过，撩动着震颤的鼓膜，“……‘正式的剧情’。”
就如同在应和祝游方的话一样，一种巨大的“嘭”声在头顶响起，就仿佛有什么巨大沉重的事物，陡然一下子落到了上面一样，让原本充斥着咒骂和尖叫的车厢内，都不由自主地静了一瞬。
而秦砚的面前，也适时地弹出了“游戏”所给予的提示。
【恭喜触发主线任务：逃出生天。】
【任务完成条件：成功找到出口并存活。】
秦砚的眼睛轻轻地眨了一下，就看到那行文字最后的“并存活”闪烁了几下，而后渐渐地淡去，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支线任务：探寻事情的真相。】
【任务奖励：游戏相关细则及符合自身期望的技能，最终奖励根据任务完成度决定。】
下一个瞬间，车前亮着的大灯倏然熄灭，彻底的黑暗笼罩下来。随之响起的，还有尖锐利爪在金属车厢上，轻微抓挠而产生的刺耳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