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掌灯

风雪稍停,屋檐上挂着的薄雪缓缓化水,有飞鸟从雪中露头,翅膀扑棱棱两下将积雪抖落。

夜色将整个明园笼罩在一片神秘恢弘的氛围之中。

屋角的灯笼投下来的光在行人的身上生出幽微的光,又将秦宝扇的倒影拉得很长。明园很大,她规规矩矩地跟在婢女身后,一路明火执仗,约莫走了大半柱香的时间,才到了顾长浔的住处。

高屋大殿,灯火通明。大殿四角鸱吻下勾着黄色的大灯笼正发着朦胧的光晕。

前头丫鬟停下脚步,微微躬身,“姑娘进去吧,王爷在等你。”

秦宝扇看着大殿,双手在腹前攥紧,缓缓走上前。

大殿的门上刻着步步锦花纹,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寝殿内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了,影影绰绰。烛台无数,雕花长塌,香炉古雅。

秦宝扇心跳如雷鼓。

还没有等她做好准备,却只听得男子低沉又带了几分慵懒的声音,“进来。”

沉重的殿门被推开。

入目的是一阵朦胧的烛火流光,她小心翼翼地踩在白玉铺就的地面,炭火熏香的暖意顺着空气传到了她的身上,骤然接触这暖意,她的鼻尖双颊便红了起来。

行了两步之后她才缓缓打量起四周,顾长浔的品味同寻常王孙公子不同,他的寝殿里不像旁人那般富丽堂皇。反倒是更朴素雅致。

寝殿穹顶梁柱皆是以檀木做成,家具上镂空雕刻着仙鹤兰草等图案,四周垂着深蓝色的帷幔。长塌在最中间的位置,顾长浔坐于卧榻之上,周围灯架足足有七八座,而他正在正擦拭着一柄长剑,“你过来。”

秦宝扇听话走了过去,跪地行礼,长发铺了满身。她屏息,现在还不太清楚情况,不敢贸然开口。

“你说你有用,是否得证明给本王看看。”

秦宝扇也是明白了对方要什么,在脑子里捡了一个最确认的答案,“宝扇梦见,您能打下幽州。”

此话一出,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沉默如同巨大的阴霾将她笼罩。接下来,一柄冰凉的长剑却指向了她。顾长浔手执长剑,将剑锋抵在了她的胸口,缓缓地挑开她的衣襟,最后将冰凉的剑尖游走在她温热光滑的肌肤上。

秦宝扇浑身一颤,却再也不敢动弹分毫。

对方展开一丝笑意,眼睛里却是连半分温度都没有,“说实话还是去死,你选一个。”

“宝扇……说的是实话。”她不受控制的垂下眼睛看着冰凉的剑身。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的答案未免有些太过小儿科。现下整个大夏,几个曾经的常胜将军都已经年迈,秦家陈家父子身陷牢狱。年轻一辈当中最厉害的也不过尔尔。

顾长浔名声在外,况且在他在回朝的第一日就已经再朝堂上同弘庆帝说了,‘儿臣愿领兵,为父皇北征,拿下幽州,完成父皇夙愿’。当时许久未见他的弘庆帝感动得几欲落泪,这事整个安京都传开了。大夏之中,若是有人能打下幽州,只能是顾长浔。

就是一个算命的大概都知道若是顾长浔来算命,便用这套说辞,可是还有什么呢?她实在是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东西会在未来发生,她关注的,多是上辈子就已经认识了的人。

等等,认识了的人?秦宝扇灵光一现,“您日后还会有一个敌人。”

对方终于抬了抬眼睛,一双如鹰隼一般的利眸凝视着她的双目。

秦宝扇微微颔首,“王太后。”

“王太后?”

“是。”她攥紧双手,提到王太后,她却是镇定了下来,“她想同您争夺,”本来想说江山,但是觉得不妥,便道,“一些东西。”

那王太后是前朝的太后,当时大夏攻破皇城,为了显示自己的怀柔政策,所以将王皇后留了下来,留在宫中养老。之后的日子里,她都没有泛起什么风浪,养精蓄锐,韬光养晦。但是在顾长浔攻破了安京之后,王皇后以他弑父杀兄的罪名,勾结了一大帮政党在朝中搅弄风云。

“什么东西?”

对方的压迫感让她有些害怕,“至于是什么,梦里没有看清晰。约莫同权力相关。其他的,还得等民女接着做梦,才能知晓。”

“我说日后我能派上用场,也不止是因为如此。殿下,秦家作为四大世家之一,若是能得以喘息之机,秦家所有,愿为殿下驱使。于日后,也是有裨益的。”这个是毋庸置疑的,整个安京城谁都知道,秦宝扇是秦家的掌上明珠。谁若是操控得了她,那必定能掌握安京城五分之一的权势。

“所以,你不仅认为你秦家这件事情有生机。还认为这生机在本王身上。”

“是。”

“为何?”

秦宝扇的心几乎是要提到嗓子眼上,她喉头发紧,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杀人的刀,必定要握在手里才合适。”秦宝扇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看着对方,但是对方脸上却是什么破绽都没有露出来,只能接着往下讲,“秦家管严刑,也有兵权。曾经是大夏的刀。而如今,殿下最有可能成为下一把刀。”

顾长浔手中的剑在烛光的映衬下发着光,其中映出他那一双如同千年寒冰的眸子,里面是难以察觉的危险,“你是说,本王会步你家的后尘。”

虽然这是实话,但是秦宝扇自知不能如此说,便道,“王爷误会了,您是王孙贵胄,秦家不能与您相比。宝扇也想不通什么大道理。只是民女想到了一件事。从前家中厨娘有一把很好用的刀,用了很久还是很锋利,但是刀柄有些坏了。厨娘嫌那刀柄不听话,就去找匠人打了另一柄更好的刀。有了这把刀之后,厨娘倒是没有马上扔掉那把旧的刀,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新的刀会比旧的更顺手。奴婢只求王爷,慢一些,顺手。”

话毕,秦宝扇只觉得脖颈上一阵寒凉,顾长浔手中的剑落在了她的颈项上,冷意从剑锋扩散到她的皮肤,让人心惊胆战,对方却似乎还不满意,他将剑刃缓缓的拖过她修长的脖颈,似乎下一瞬间就想让她血溅当场,“你胆子不小。”

秦宝扇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并非大胆,民女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一是确是心中所想,二是愿意对王爷以性命相托。宝扇是否有用,随王爷定夺。”

顾长浔看着对方跪在自己身前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却只觉得她袖中藏着利爪。这女子有些盘算,只是过于天真,那个男人,怎么会留下他认为有威胁的旧刀?“那你说,本王如何做能保全你秦家?”

只要顾长浔稍露锋芒便可,她心想。毕竟新刀不听话,旧刀就可以被放出来。但是秦宝扇知道,他是不会现在露锋芒的,所以改口道,“殿下能否帮忙拖延一二?不用太久,两个月便可。只要我父兄两个月不死。”

顾长浔扬了扬下巴,这倒是简单。只是就算是拖四个月,又能怎么样呢?

秦宝扇生怕对方看出什么来,接着垂眸。她其实也没有想好具体的办法,但是有一点她是肯定的。

大夏秦、陈、谢、王四大世家本来就是处于互相制衡的位置。比如她家和陈家数十年间都是死对头。谢王两家早就被削弱了实力。但是在那之前,也是相看两厌恶。

但是如今四大世家已经成了过去,皇上把兵权收回,自己握了大半,其他的自然是有能者得之。顾长浔就是那个有能者。皇帝本想着让皇子只见相互制衡。但是以秦宝扇对于那最有能力的两位的了解,他们应当制衡不住。毕竟眼前这个人,是将要打下幽州的,以三万将士,打败十万守军的人。

而唯一能够制衡住他的人,只有四大世家中最擅长打仗的秦家。

只要等顾长浔露出锋芒,离经叛道,皇上又认为秦家和顾长浔是死对头,就好了。这几天她的事,闹得也算是大。再加上今天顾长浔抢人添的这把火,估计明天满安京城都要传遍了。但是死牢那种地方却也说不定,她得想办法传消息进去,爹爹和阿兄听到了,一定会发怒,他们要把顾长浔抽筋扒皮的话一定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情况极有可能缓和。

“你在笑?”

秦宝扇背后一僵,立马控制住自己的神情,“我,民女没,没笑。”

“哦~”他将这一声拉得很长,凑上前来,“没笑,那是孤误会了。”

“王爷明鉴。”她再将头压低了半分,剑刃划开了她的皮肤,她余光看着剑身上映着的对方的眼神,等到顾长浔似乎没有反感了,她再试探开口,“所以,王爷可否答应,保我父兄两个月的安全?”

顾长浔抬眼看了看她,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要是这个女子真有异能,对他确实多有裨益,他收回剑,“可。”

秦宝扇喜出望外,也确实忍不住喜形于色,“多谢殿下!”

“从今日起,你在本王寝殿伺候。”

秦宝扇顿时从喜悦中惊醒,方才恢复如常的脸色有一瞬间白了几分,确实,这是她答应好了的价码,但是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是只觉得浑身僵硬,“是。”

顾长浔倒是神色如常,只是双眼凝着她,那种目光,秦宝扇却是看不懂,“不会伺候人?”

秦宝扇的脸色顿时惨白一片,“……会。”

她缓缓走上前,莹润泛红的手指有些颤抖地触碰了对方的腰带,但是还是较为利索地将其卸下。

衣裳一件一件变少,室内的温度似乎也越来越高。那缭绕的熏香像是飘渺的系带,将她的呼吸同对方的缠绕在一起。

最后脱得只剩下中衣,秦宝扇在对方看不到的身侧,闭上眼睛,扯开系带,正要睁开之时。只觉得腰上一个巨大的力道将她往前揽去,那只手大而温热,极有力量。等回过神来,她只发现自己以一个十分羞耻的姿势坐在对方的大腿上。

顾长浔再一收手,秦宝扇惊呼一声,胸口就与对方的紧密地贴合在了一起,冰凉的触感让她身体陡然变得滚烫,“殿……”

“殿下。”一道女声从殿外传了进来,是华矢。

秦宝扇下意识地要起身,对方却将她抱得越紧,顾长浔低声在她耳边,下蛊似的说了一句,“别动。”

她便真的不敢动弹了。可是如此以来,她便清晰地用身体感受到了对方,一阵热意便从那不可说之处升起。

“你来做什么?”顾长浔冷声朝外道。

“奴婢来伺候殿下更衣。”门外的华矢笔直地站立着,任任何人都看不出有何不妥。但是隔着这一层薄纱,房中的一切裸露无遗,正中的男子衣衫几乎褪尽,将那柔若无骨的女子禁锢于怀中。

他一手掐着对方的腰身,一手按着对方的后颈,而缓缓向下游移。

而怀中的女子外衣也是半落,露出一边浑圆的肩膀轮廓,对方的手划到敏感处,她便忍不住一颤,惊诧地看向外头。一副奢靡之色。

华矢几欲绞碎手中的帕子。

“退下吧,今夜起,她来掌灯。”顾长浔声音慵懒。

华矢不可置信地看着房中,顾长浔这样的人,他怎么能留一个不知根底的人在身边,“殿下,秦姑娘方才进府,还不懂规矩,怕冒犯殿下。今日还是……”

在秦宝扇看不见的地方,顾长浔双目露出冰冷的杀意,“你是听不懂孤在说什么吗?退下。”

华矢双唇微微颤抖,在原地停了片刻,“是。”

秦宝扇被恐惧裹挟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对方放开双手,自己也不知是应该起身还是不起身,毕竟若是眼前的人想要自己,她自然也不能说不。

看着秦宝扇这幅样子,顾长浔冷淡地眯了眼睛,好像方才在她身上撩拨的人不是他一般,“秦宝扇,你要是真想伺候枕席,孤现下也可成全。”

秦宝扇腾地一下起身,退至一旁,“宝扇并无此意。”

“并无便好。”

“是。”秦宝扇声音颤抖,但是还是学着莲子的模样伺候他入睡,细细帮对方掖好被角。将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放进被中。这个人倒也是挺奇怪的,她心想,就是睡觉,也没有把手上的佛珠摘下来。倒也是可笑,这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居然信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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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诱
连载中狸奴千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