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对面的回复，桑榆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出了他思考整整一年的问题——
清蒸鱼：啊，挺好的，恭喜啊。
清蒸鱼：所以它真的会说话吗？【猫猫探头】
你看到我的猫了吗？：……
你看到我的猫了吗？：你很想知道?
桑榆卿双眼亮晶晶，手指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打字：想!
咻的一下，点击发送。
对面秒回——
你看到我的猫了吗？：想也不告诉你。
桑榆卿：“……”
清蒸鱼撤回了一条信息。
清蒸鱼：其实也不是很想。
桑榆卿赌气似的把手机一关，后退几步把自己摔在床上，捞过抱枕盖住脸。
一只猫有什么好得意的?
等他有钱了要养一百只!
床头的台灯散出昏黄的暖光，笼罩着桑榆卿脑袋上那一个巨型蓝色胖头鱼抱枕，像是铺上了一层温暖的纱雾。
桑榆卿在床上打了个滚儿，滚到床边顺手一拉台灯的开关线。
啪。
周围黑了下来。
隔着一层窗户，雨声轻轻的，桑榆卿在床上躺出了一个“大”的姿势，洗过澡后身上淡淡的柠檬香氤氲在这一小片方地里，将人的思绪搅得越来越模糊。
雨下了一夜，直到晨光熹微时才停了下来，闹铃响了三遍，睡得四仰八叉的桑榆卿在床上一通乱摸，把手机捞到眼前，直接划了关机。
静默三秒后，大脑稍稍清醒，桑榆卿猛地弹跳起来。
他飞快地换好衣服，洗漱，换鞋，装好书包，飞奔到玄关推开门……
然后对着一片河陷入了沉默。
昨天晚上下的雨得多大?
小区的下水道堵了吗？积水这么多。
淹得这么厉害，是不是不用上学了？
桑榆卿和脑子里的小人对打了三秒，然后认命地扭过头，回屋换了一双靴子，又匆匆跑了回来。
学还是要上的，桑榆卿想，等哪天学校炸了说不定校长都会组织他们上网课。
直到走出小区门口，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什么，迈出的脚步顿了一下。
纠结几秒，他面无表情地转身，第二次折返了回去。
再出来时，桑榆卿手心里多出来一对蓝牙耳机。
往常这个点楼下的伯伯就已经早起出来摆摊了，但今天的土地都被开游泳馆的占了，一条街上除了水还是水，静悄悄的，只有背着书包赶课的学生在狂奔，风雨无阻。
一路淌水走到学校门口，桑榆卿的速度慢了下来，他一拉书包背带，摆起了校霸架势，压着眉眼慢悠悠地晃进了教学楼。
这个速度，在怕迟到而一路狂奔的同学眼中宛如一尊闪闪发亮的大佛。
一个跑在前面的人还因为回头看他摔了个狗吃水。
不过好在这所高中并不是很大，桑榆卿走进教室时离上早读还有三分钟，他悠哉悠哉地坐到座位上，然后——
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迟到是不可能迟到的。
他可是有赵鹏飞授予的多年卡点上课经验。
这个时候，各科课代表们都会趁着早读还没开始收作业，大多数都收完了，只有速度最慢的数学课代表——王小辉还在进行着他的工作。
王小辉戴着一副厚厚的黑色方形眼镜，他是个慢性子，做什么都一本正经，不疾不徐的，时不时扶两下眼睛，此刻正收到了他们这排。
看着黎烟然慢悠悠翻找书包的样子，桑榆卿忽然觉得他和王小辉真是亲兄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格很像，两个人都磨磨唧唧的，成绩也都很好，除了——
桑榆卿侧着脸看黎烟然。
黎烟然双眸狭长，眉眼间冷漠疏离，眼尾有一颗小痣，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沐浴下仿佛发着光，他唇色有些偏淡，看起来文文弱弱的。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领了校服，版型奇怪，奇丑无比的白T穿在他身上却意外的好看。
桑榆卿不由自主地想，黎烟然这个长相放在全校都是碾压式的帅。
当然，除了他自己。
算上他的话……桑榆卿臭屁地点评，黎烟然也就勉强排个第二吧。
他边想着，边忍不住去看黎烟然。
看着看着，他发现黎烟然刚刚还抿得平直的唇好像翘起了一点弧度，眉眼间也柔和了许多，仿佛在……笑。
桑榆卿无语地想，交个作业有什么开心的。
果然学霸的世界他搞不懂。
等等……作业?
黎烟然学习那么好，数学题对他来说肯定是简简单单吧！
这么想着，他直接拦下了黎烟然掏出练习册的手。
桑榆卿捏着练习册的一角使劲往外一抽，像个小霸王一样把对方的练习册直接拍在了自己桌上。
气氛诡异地静了几秒。
黎烟然一脸淡然地看向桑榆卿。
此刻少年正微微抬着下巴，柔软的碎发落在他扬起的眉骨上，那双魅人的桃花眼此刻正盛着窗外洒进来的暖光，仿佛一只尾巴翘起的，漂亮的猫。
对视半晌，似乎是打了退堂鼓，黎烟然收回了落在半空的手，他把书包推回桌洞，放弃了练习册争夺战。
他从课桌的右上角拿出下节课要用的书本，认真翻阅起来。
看着对方的反应，桑榆卿把对方的练习册压在胳膊底下，一脸得意。
站在过道中间的王小辉双手扭捏地缴在一起，张了张嘴做了半天思想斗争，才开口道：“桑……桑哥，黎烟然的练习册……”
他说话磕磕巴巴的，声如蚊呐，半句话扶了八次眼镜，还没说完就被桑榆卿打断了：“你不用管了，我一会把他的作业交给老师。”
“好，好的。”
王小辉立刻点点头，他这个时候倒不慢了，脚底抹油似的跑开。
“喂，”桑榆卿再次把目光放到黎烟然身上，他点了点练习册，语气傲慢 “看到没有，这就是做我同桌的下场。”
黎烟然淡定地翻过一页书，头都没抬。
桑榆卿抿抿唇，觉得这人简直是块木头。
黎烟然不理人，他也不想理他了，他戴上耳机，点开收藏的音乐循环播放起来。
猫猫一伸懒腰，美美地往桌上一趴，耳机里的《三角函数之歌》响彻整个脑海——
正余弦谁先相遇，三角定理谁来解题，能证明青春无敌。斜对角的距离，我和你。总有太多变，不按牌理的逻辑……①
各科老师一般都是轮流来看早读，今天恰好轮到了谢老板。
谢老板摇着大花扇左脚刚迈进教室，上一秒还寥寥无几的读书声瞬间翻了八百倍，震得天花板上的老灯泡都晃了两下。
谢老板满意地抿了口茶，开始四处转悠。
以往的早读，他是决计不会去最后一排的，因为不用看也知道，姓桑的小兔崽子一定在睡觉，不过他也懒得管。
他当班主任当了十几年，带过的学生数不过来，桑榆卿这种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打架，但从不在学校打，他上课就没抬过头，整天睡不醒似的，但他从不迟到。
整个人就是一个矛盾体。
不过这次……
可能是因为新来的学霸转学生也在最后一排的缘故，这两个人坐在一起让谢老板升起了一种久违的，想要批判一下差生的心情。
于是谢老板脚步未停，直直向后排走去。
转悠到最后一排，谢老板的目光先是落在了黎烟然身上，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桑榆卿时，眉毛一竖，当场表演了个变脸。
“桑榆卿!”谢老板的大花扇越摇越快，“早读是让你睡觉的吗？!”
桑榆卿沉浸在震耳欲聋的三角函数里，压根没听见他说话。
直到他的手臂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桑榆卿抬起头，恰巧看见黎烟然刚刚收回的手。
他一愣，视线慢慢往上移，对上了满脸黑线的谢老板。
坏了。
桑榆卿心里一咯噔。
果然，眼尖手快的谢老板一下就抓到了他的耳机，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训他：“别人上早读来学习，你上早读来听歌睡觉的是吧?”
“天天戴着个耳机两眼一闭就是睡，跟个大佛似的谁喊你都听不见。”
“我倒要听听你这个歌有多好听……”谢老板说着，捏起蓝牙耳机往耳朵里一塞。
桑榆卿撇过头，不忍直视。
谢老板的脸变得红橙黄绿轻蓝紫，下半句话直接闷在了肚子里，嘴角直抽抽。
“你，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你这歌不是临时换的吧？”
“……真不是。”已经暴露的桑榆卿索性挺直了腰，恬不知耻地问，“谢老板，您能把耳机还我吗？”
“……”
谢老板深吸一口气，把耳机往他桌上一扔：“这次就算了，下次再看见你听歌指定收你的。”
于是第十一次耳机争夺战，桑榆卿险之又险地取得了胜利。
只是……
不知道是不是桑榆卿的错觉，他感觉谢老板走路的背影都蹒跚了许多，像是被深深打击到了。
桑榆卿在心里默默跟谢老板道了个歉，重新戴上耳机，又趴了回去。
半小时的早读过得很快，铃声一响谢老板就脚底生风地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瞬间如同电视剧被按下了暂停键，读书声消失得一干二净。
桑榆卿抬起头偷偷瞥了一眼黎烟然，发现对方始终在认真看书后松了口气，悄悄把桌上的练习册往怀里一藏，从后门溜了出去，直奔厕所。
桑榆卿走进厕所的隔间锁上了门，长舒一口气。
很好，没人看见。
他终于有时间仔细研究这本练习册了。
练习册的封皮上写着它主人的名字——黎烟然，黎烟然的字和他这个人一样，清清秀秀的，工整极了，桑榆卿看了一会才把书翻开。
他一边翻着，一边在心里嘀咕——
咦，昨天晚上做的题在哪页来着?
和预想中的偷学计划不太一样，下课时间十分钟，桑榆卿花了五分钟来找题，等终于找到后他却发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黎烟然写的解题步骤太简洁了，他压根看不懂。
眼看上课时间马上要到了，桑榆卿烦躁地揉了揉头，只能先放弃了。
他推开隔间门，刚走出厕所，就与黎烟然撞了个照面。
桑榆卿：“……”
桑榆卿抿抿唇，决定先发制人：“你站这儿干什么？”
黎烟然盯着桑榆卿的脸看了一会儿，意有所指道：“抓人。”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桑榆卿右手拿的练习册上，又瞥了一眼面前厕所的标志，声音顿了顿：“你拿我练习册擦屁股了？”
桑榆卿：“……”
“???”
①来源自歌曲《三角函数之歌》
黎烟然：一些逗猫(^-^)/
第4章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