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年姐儿出门去啊?"村口树荫地下的婶子拿着毛线一圈一圈的缠,似是不经意的询问。

池年对着婶婆们点点头。

徒留婶子们在后头说笑。

“这闺女真俊。”

“可不是,俊着呢。”

刘老太冷不丁的冒头,“俊,你们咋不娶回家?”

婶婆们暗地里对视了一眼,撇撇嘴。

池年约摸走了十来分钟就来到一处人群密集,颇为繁华之地。

她家住在开封城郊,真论起来所在村子的位置处于市中心三环内。

开封府是宋朝的都城,天子脚下,秩序井然。每逢单数日,官府专门设立了可供百姓互通有无的集市,就设在城中的西北角。

她对照印象这儿应就是集市。集市规模不算大,放眼放过去经营范围也就眼前这条街。

然而街道外头铺的路宽敞极了,能容纳三辆马车一起行进,行人熙熙攘攘,哪怕不买也都趁着集市来凑热闹。

她随着人流漂泊,有的从箩筐里掏出自家种的萝卜白菜摆到地上,有人拿出用柳条编出的竹篮,或者有人领着自己的羊羔,狗崽出来换米粮。

咦~前头似是发生了什么。

众人把那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八卦是人的天性,这句话可见不假。

池年人小滑不溜地挤进人群里,周围民众围堵在一辆马车旁。

孩童们探着脑袋伸着脖子,婶娘们眉飞色舞,吐沫腥子飞溅出去,交头接耳给身旁的人讲解因果缘由。

池年凑到那婶婆身边,竖起耳朵,朝那婶子咧开抹笑,示意她绝对只听不打断。

伸手不打笑人脸,那妇人撇她一眼,看她年岁不大,也没赶她默认让她留下听一耳朵。

咳咳咳,清清嗓子。

开始她的表演,指着那坐在马车里的女子,“诶呀,你们可知道马车上的那女子是谁?”

手指轻点旁边站着的那位书生,“又可知旁边那男子是谁?”那妇人说到这里顿了顿,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一男一女总是不免让人往那感情事儿上想。

莫非是那落魄书生做了那负心汉,官家小姐丢心丢身又破财?

或是两人有情人终成眷属,反被那欺少年穷的父母拆散?

只言片语,思绪纷飞。

池年带入场景一只觉得自己钱包大破财,心隐隐作痛。

官家小姐啊,你看他那小白脸的样子,怎能是良人。

带入场景二,只恨不得替那小姐父母叫好,哪里的穷小子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妇人吊足了胃口,看着众人脸上的神情,也不再发问。

她继又指了指那女子,“那位大有来头,可是知府家的千金,尊贵着呢!”

此话一点不虚,开封知府可不就相当于现在北京市市长家的闺女。

九品芝麻官十万雪花银,且九品芝麻官还是皇城脚下的官儿,不可小觑。

来头可不大着呢?

只见那官家小姐,头戴玉莲花开并蒂钗,身着金丝紫袍襦裙,端庄贵气,面似桃花。这身衣裳就得花费平民百姓家里一整年的用度,更遑论其他。

“乖乖!”路人甲感叹道。

“咋这么好命!”路人乙羡慕嫉妒。

池年复议。

池年目不转睛的看了人好几眼,舍不得挪开。再看看自己衣裳裤脚皆短了一节,鞋面薄的脚指头想钻洞。

“还听不听了,听我说。”周围声音唰的安静,相当给面子。

“那男子就是咱们今年高中的状元郎,二十及冠还未成婚。”那男子却是样貌非凡,斯斯文文的。

池年对北宋再熟悉不过。

宋太祖自幼武术天赋过人,算得上马背上打江山。公元690年于崇元殿正式登基后,就改变了以往的行事作风。

那就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典型的重文轻武,这政策足以改变宋朝后世的历史进程。

二十岁进士及第,高中解元,又被皇帝钦点成头名的状元郎,不可谓不厉害。

但也能从其中的细节里,看出他家境一般或者是贫穷。他的衣裳虽然布料被洗的发白,但干净整洁,稍许摩擦多的地方起了毛边,应是十分爱惜经常穿的。

这两人男俊女靓,名头倒也般配——家富貌美官家千金配风姿出众状元郎。

“咱这儿流行榜下捉胥,这不是一放榜就有达官贵人,富豪乡绅他们提前吩咐了小厮在那守着。若遇见那样貌非凡、前途无量的少年郎就捉了回家去给自己当女婿。这少年年纪轻轻就高折桂冠,可是各位老爷们的梦中佳婿呢!”

哄!大家讨论的更加热闹了。

路人甲点点头评论,“佳偶天成。”

路人乙嘲讽,“怎么这种好事轮不到我头上。那小白脸有什么好的。”

路人丙撇嘴跟那乙吵了起来,“人家是状元郎,你是什么癞蛤蟆真是异想天开!”

“你,你,你…”

那妇人早已习惯了,这故事她都讲了七八十次,熟练的看着众人争执,等到他们没趣了才继续开口。

哪怕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当赘婿是要被戳脊梁骨的,但都活不下去的谁管这么多。再者娶的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府令千金,谁人不羡慕。

袭得良人妇,得少奋斗几十个年头。

“那你么就有所不知了,人家那状元郎可不是那泥腿子。扒着贵人急着往上爬,当场就拒绝了。”啧啧啧,妇人鄙视的看着想当赘婿的糙汉子。人比人,没得比。感慨万千,“人家舍不得家里的老娘和妹子,有志气的很呢。”

官家小姐周宛如想的却是与他人不同。

她年芳十八,正值青春貌美。自小被灌输三从四德,妇为夫纲,幻想和他娘一样嫁一良人,男主外女主内,安安稳稳与自家相公儿孙满堂,美满一生。

谁知偶然听到娘亲和父亲的谈话,打破了她的憧憬。

父亲主张将她嫁与三品官员何从广做二房。二房可是天生就比原配矮上一头,要行执妾礼。那老不修已三十有六,岁数与她爹年龄相当。

周宛如蜜罐子被娇宠长大,怎能接受父亲的安排。父亲分明就是想将她当做那青云梯,扶持他那不争气的弟弟。

她不会坐以待毙,如那行尸走肉做那愚笨之人。

“宋郎,你为何不愿?”周宛如含泪欲泣,音若黄莺。羞怯怯的望着眼前的宋郎。似这男子真是那负心汉,辜负了崔莺莺的一片真心。

宋余实在不耐与面前这毒蛇心肠的女子纠缠。他已拒绝数回,偏生这人听不懂人话似得。

他也不知哪里招惹到她,不仅要他当赘婿不成,还拿着他家人威胁他。如果他不同意,就把他那老母折腾的半死,把他妹子卖到那污秽之地。

他向来吃软不吃硬,早做打算将他老母和妹子托付给一户远房亲戚。两人现在已在那穷乡僻壤处避难呢。

谪仙书生眉心紧皱,弓起小山丘。

“宋某人卑位微,配不上小姐。”宋某拱手抱拳,“宋某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姑娘虽好却非我心上人。”

周宛如知这宋余鸡贼滑头,不然她的小厮不至于现在都找不到他的孤寡老母和他妹子。

她早派人跟村里的街坊邻居打听过了,这宋余就是个只知读书的榆木疙瘩,根本不晓男女之事。

“心上人?你若说出来,我不为难你。”周宛如娇纵的甩着帕子,大方的做出宽容的表情,“我也不是坏人姻缘的恶毒村妇,定成全你。”

笑话,除非你当街给我变出个人,不然本姑娘就赖上你了。

池年心中哦豁,惊天大瓜。小伙子,没想到你拿的竟是邪恶势力□□大小姐胁迫白净书生的娇妻剧本。

好好磕!

小姐身边的大丫环红春给那书呆子使眼色,没看到小姐都给你递梯子,顺着下来吧。

别再惹小姐了,她家小姐可不是个好性子。这宋书生今天要是给不出一个小姐交代,又下了小姐的面子,小姐身边的他们得不了好,那宋书生下场肯定更不会好。

谁知那榆木疙瘩根本不接话,要把红春气个半死。好好好,我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宋余沉下心不急着做决定,这是关乎他的卖身钱。他得想好利弊,再体面的解决掉这并不体面的婚事。不然还没上职就得罪朝中大臣,想必日后也是被排挤不好混的。

宋余这时的心情竟完全和池年契合了,躺平当咸鱼真难!

宋余环顾四周,从面前一张张脸上扫过。扫到其中一张小脸上顿了顿,那小姑娘分明听的乱七八糟的八卦有劲着呢。尤其是听到,谁家捡到五分钱,谁家丢了只鸡等关于钱财方面都能看出眼中放光,精神抖擞。

他从没暴露过自己内心的心思,他也贼爱听八卦,还最喜欢钱袋叮当作响的声音。就是这爱好说出来太过羞-耻,那小姑娘做出来他不仅不讨厌,还喜欢的紧,要是跟她在一起,日后肯定有许多八卦可以听。

“让让,我找人。”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想看看他要找谁。

他慢条斯理的朝向池年的方向走过去,一把拽住和那婶子婆娘混的相熟还磕上瓜子的池年手腕,用劲一拉,“娘子,该回家了。”

宋余带着歉意的表情朝那周小姐笑笑,“这是宋某父母自小定下的妻子,抱歉了。”

表情里含带着恶劣的嘲笑意味,气的周宛如直跺脚,脸上装出来温软的笑僵在脸上。

周宛如自觉丢了面子,恶声恶气的丢下一句狠话,“你净拿个村姑糊弄我,我要你好看。”

催那马夫快驱车离开,她这辈子还没受过那么多人看猴似的看着他。

池年被晕乎乎的拉住往外头走,手里拽着大娘的衣角不舍得放开。“大娘,我回头还来,您可真是这个!”竖起大拇指,把大娘逗得呵呵直笑。

大娘朝着他挤眉弄眼,意味深长,“快和你得状元郎相公回家吧。”

满头问号的池年,张大嘴。相公?相公?我哪门子相公?难不成我娘他们还给我订了娃娃亲?那不早来,我现在都快被嫁给家暴男了。

转头一扭脸,眼前这张脸。

瘦弱的文弱书生,乌发半披在身后,说不尽的书卷气。身形欣长,池年比了比,自己才到他肩头。五官不含攻击力,确实符合小白脸的人设。

这,这,——不是刚刚那状元郎!

什么,状元郎是我相公?

不是我说,我是状元郎的妻子?

真的假的!苍天开眼,天上终于掉馅饼砸中我池年的头上了!

不对,分明是毒馅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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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吃瓜,不小心攻略了状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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