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
聂闻坐到沙发，从茶几上拿起手机。
微信多了几十条消息，有约她吃饭喝酒的，有看到朋友圈然后来问工作有关信息的，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消息。
有一条，聂闻注意到了。
对方发给她：[晚安。]
聂闻：？
这人谁啊？
聂闻点入对方主页。
头像是蓝色天空和房屋一角构成的画面，没什么特别的，网名是英文单词和下划线组成的，叫：_ear。
朋友圈什么都没有，不是被屏蔽了，而是对方从来没发过朋友圈。
聂闻更加疑惑了。
返回聊天界面，发现那条‘我们已经成为好友’的提示是三年前的。
聂闻没有删列表的习惯，消息才能保存这么久。
微信号是她三年前来这里后注册的，号里加的都是有关工作的人。那这人应该是之前加的，就是不知道是谁。
聂闻：喝多了吧。
没有理会这人，聂闻开始回复有意向应聘的人的消息。
不过一直到睡觉，都没找到合适的。有嫌活儿累的，有嫌钱给的少。
反正也不急着用人，聂闻对这些人都持着无所谓的态度，想来就来，嫌弃就算了。
朋友圈没删，聂闻洗洗睡了。
-
聂闻一觉醒来，起床洗完漱，还没来得及给自己煮个面，就听见楼下赵虎扯着嗓子喊她：“聂姐！聂姐！”
聂闻只得推开门，站在楼梯口望向楼下，“地震了？”
赵虎懵了下：“没啊。”
聂闻：“那你喊什么？”
赵虎往身后一指：“这学生找你。”
聂闻顺着往后看，只见沈若芙背着书包，笔直地站在店前。
在赵虎喊聂闻名字的时候，沈若芙的视线就停在了二楼的门上，聂闻一开门，她便看见了。
应该是起床没多久，一向扎在脑后的头发此时是散着的，不过距离有些远，看不太清聂闻散着头发是什么样子。
有点可惜。
沈若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觉得这样或许能让看到的更清晰点。
聂闻看了下表，早上六点五十分。
这么早？
下楼时，聂闻用腕上的发绳将头发束起，走到沈若芙面前后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没有看到沈若芙镜片下的眼神，聂闻询问：“怎么了？”
这么一大早来找她，是有什么急事？
聂闻看向自行车，“车胎扎了？”
沈若芙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到聂闻面前，“豆沙馅的。”
看着塑料袋里的两个大包子，明显不是买的，“家里人包的？”
沈若芙：“我包的。”
聂闻眼睛一亮，对沈若芙刮目相看，连包子都会包？
牛。
聂闻晃了晃袋子，一脸深意问沈若芙：“突然给我送早餐，是为了谢我昨天送你回家？”
“为了贿赂。”
沈若芙语出惊人。
聂闻开玩笑的表情瞬间收敛，疑惑：“？”
沈若芙说：“我想来你这里工作。”
“你怎么知道我在招人？”聂闻记得她好像没跟沈若芙说过。
她看向赵虎，眼神询问是他说的吗？赵虎冲着她摇头，就连他还是看到聂姐的朋友圈才知道的。
沈若芙说：“我看到你朋友圈了。”
聂闻了然。下一秒反应过来，朋友圈？
“有我好友？”
“嗯。”沈若芙说，“昨天给你发了消息，你没回。”
“……？”
她回想了下，从兜里拿出手机。翻到昨天她以为是喝多了的人，举到沈若芙面前，笑着问：“这个是你？”
沈若芙看了眼点头。
聂闻收回手机，讪讪：“抱歉，我不知道，还以为是…你怎么会有我微信？”
沈若芙解释：“你新店开业，派发的传单上有你的手机号。”
聂闻挑眉：“当时就加了？”
沈若芙：“嗯。”
聂闻好奇沈若芙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加她微信。当时沈若芙也就是十四岁吧？加她也不能是为了修车。
难道当时她有什么加好友送小礼品的活动？聂闻忘了，她记性不好，无关紧要的事情从来不记得。
虽然困惑，但聂闻却问了个关注点很偏的问题，“那会儿就有手机了？”
“…嗯。”
沈若芙看了眼时间，早自习要到了。
她抬眸，将今天来的目的问了出来：“我…能应聘吗？”
“当然可以。”聂闻说。
毕竟手里的豆沙包还热着，她觉得这个贿物很香，暂时不能抵抗和拒绝。
“你先去上学，放学了来找我，咱俩谈谈。”聂闻说。
“中午吗？”
“都行。”
沈若芙骑车走了。
聂闻坐到旁边椅子上，解开塑料袋咬了口豆包。
豆馅很香，糯糯的，甜丝丝的。
她拿出手机，先是将朋友圈的那条招聘消息隐藏，然后点开了_ear的头像。
盯着看了会儿，聂闻将对方的备注改成了：沈若芙。
“聂姐。”赵虎喊道。
聂闻关掉手机，吃着包子，“嗯。”
“你真的打算用她啊？她不还是个学生吗？怎么上班？”
“这活本来就清闲，只负责看缺什么货，然后联系一下，放学后随便一搞就行。”
赵虎不解：“那这活随便谁都行啊，干嘛用她。”
是随便谁都可以。
但当沈若芙说出想要来工作的时候，聂闻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小孩儿一个人在烧烤店端盘子，提酒等等的画面。
看得出沈若芙不是坏孩子，既然需要钱……她想的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她不错。”聂闻平静地回道。
赵虎见聂闻打定了主意，也不好再过问，就是说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想说她不学生嘛，家里人能同意吗？别到时候找上门来。”
聂闻将最后一口包子吃完，塑料袋在手里团成团扔进了门前的垃圾桶内。
转头回赵虎：“到时候再说，又不是拐卖人口的，能闹成啥样？”
十二点十分。
修车店马路对面的榕树下，一辆自行车停在了那。
榕树独木成林，这一棵却被修成了绿化树，压了许多根枝。
树荫晃动，停好车，沈若芙往修车店走。
她下半身穿着夏季的校服裤，上身却还闷在了秋季校服中。
早上跟奶奶说过中午不用等她回家，让奶奶自己先吃饭，所以不用担心奶奶念她。
这样沈若芙才放心做自己的事。
走到店里，赵虎先看见了沈若芙，他憨笑着问候：“来了。”
沈若芙冲他颔了下首。
正在修的小型货车，聂闻从前探出脑袋，看着沈若芙说：“你先坐会儿，我马上就好。”
说完又跟赵虎说：“虎子，给她拿瓶水。”
接过赵虎递来的水，沈若芙没有喝，她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聂闻。
不是早上见面时的短袖短裤，聂闻换了身衣服。
深灰色工装裤加黑色紧身短袖。
衣服很短，俯下身时腰若隐若现，沈若芙不经意看了过去，几秒后收回视线。
正午的温度很高。
店里开着两个大风扇，有一个转头会吹向沈若芙这边。冷风吹着，沈若芙却还感觉到了热。
拧开水抿了小口。
缓了下，沈若芙又往聂闻那边看，发现聂闻开始收拾工具了。
她又抿了口水。这次感觉风扇的风很强，吹着没那么热了。
聂闻收拾好后，去洗手池冲了把脸，将修车时蹭到的灰洗掉。
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掉脸上的水，聂闻跟赵虎说：“虎子，我出去一趟，你看着点店。”
赵虎应了声：“知道了姐，你去忙吧。”
在聂闻洗脸的时候沈若芙就站起来了，见聂闻往她这边走，沈若芙问：“我们…去哪？”
她声音有些小。
聂闻回话的时候音量提高了些：“吃饭。”
她问沈若芙：“你想吃什么？小炒菜还是米线？”
可能因为聂闻声音大，沈若芙也被带着音量正常了些，她拒绝道：“我回家吃。”
“来我这儿了，还能让你回家吃？”
沈若芙看聂闻，聂闻眉弯了弯，“不想吃那两个？那就吃饺子？马路对面什么都有，你自己选。”
说完聂闻已经往对面走了。
沈若芙没办法，只能跟在聂闻身后。
路上聂闻又问了一遍沈若芙吃什么。
沈若芙默了默，选了家她去过的店，“米线吧。”
“行，那就米线。”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米线店。
店里有四五个客人。
老板听到声音抬头，他认识聂闻，笑着招呼：“小聂来了。”
“李哥。”聂闻叫道，“来两份单人米线。”
老板应了声，起身看见聂闻身后的沈若芙，惊讶道：“小沈也来了？你俩认识？”
沈若芙无声点头。
老板好像习惯沈若芙的性子，便没说什么，去后厨忙活了。
两人落座，聂闻问沈若芙：“亲戚？还是常来吃？”
她问沈若芙怎么和老板熟的。
沈若夫回答简洁：“打过暑假工。”
聂闻：“…”
小小年纪，工作经验这么丰富？
又是烧烤店又是米线的。
她觉得要重新审视下沈若芙，可当看到沈若芙身上穿着的外套时，又什么都忘了。
“不热？”
“嗯。”
聂闻看向沈若芙鼻尖，发现一点汗都没有，连刘海都没有被打湿。
再看她，穿着短袖，身体却燥的不行。
难道是内火？
还是年龄大的原因？
聂闻噢了声，视线很自然地落在沈若芙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又问：“近视多少度？”
沈若芙：“三百。”
“怎么弄得？玩手机？”
沈若芙不厌其烦地回着聂闻的问题，“看书。”
聂闻笑：“好学生啊~”
“还没问过你，平时考试多少分？学习怎么样？”
沈若芙淡声回：“一般。”
聂闻也能猜到些，像沈若芙这样休息还要挣钱的，学习又怎么会顾得上。
鱼和熊掌很难兼得。
那自己让沈若芙来店里工作，是不是害了人家？聂闻思考着。
说实话，聂闻迟疑了。
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沈若芙正处在学习阶段，不管成绩好坏都不能耽误。
要不还是算了？
聂闻组织语言后问道：“你找工作家里人同意吗？会不会阻拦你？”
沈若芙沉默了片刻。
“不会。”
“奶奶尊重我的选择。”
奶奶疼孙女，正常，溺爱下什么都会答应。
聂闻问：“那你爸妈呢？”
沈若芙低眸，声音疏离：“我没有。”
聂闻听了一怔。
是…都去世了？
沈若芙说的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应该是许多人问起过，她回答过许多遍这个问题吧，都已经回答到麻木了。
聂闻心脏闷疼了下。
刚才想要改的主意开始拿不定了。
她没想到……小孩儿身世这么惨。
这时，老板提着米线砂锅出来了，打断了她们的聊天。
锅放到两人面前，老板问：“你们啥时候认识的？去年你来吃米线，也没见你和小沈说话。”
“刚认识不久。”聂闻回。
老板也就是客套一问，等放好米线了，他说：“行，你们吃着，我去那边继续看电视了。”
聂闻应着：“行，你看去吧。”
老板走后，聂闻拿起麻油瓶在米线上淋了些许，放下时她问沈若芙，“你要吗？”
沈若芙摇头。
“那我先吃了。”
“嗯。”沈若芙看着聂闻。
其他客人的说话声和老板的电视声沦为背景。
看了两秒，才确定她和聂闻正在面地面吃饭。
是这么近的距离。
她们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从这里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对面的修车店。
那年夏天的暑假工，得空时她不知道在这张桌子坐过多少次，而聂闻此时就坐在她坐过的椅子上，吃着米线。
有些强硬的像是人特意赋予的巧合，却能让人心情美妙。
沈若芙胃口小，只吃了一半的米线，吃完就看着聂闻。
一句话也不说，安静得很。
有人吃米线喜欢用碗，有人习惯直接吃锅里的。
沈若芙是前者，聂闻是后者。
当沈若芙看到聂闻锅里的米线已经见底了时，将自己的锅推到聂闻面前。
见聂闻抬头看她，沈若芙出声解释：“我用的碗，锅里的米线还很…干净。你不介意可以吃，要是介意就……”
算了。
沈若芙话都还没说完，聂闻已经把锅移到了她面前。
每天干活，聂闻胃口比较大一些。一份米线也就吃了八分饱，再点一份又吃不下，每次都半饱着回去。见沈若芙把她剩下的推过来，聂闻乐了下，她笑自己饿的这么明显？都被看出来了。
聂闻其实从来没吃过别人吃剩的东西，也从来没有人敢让她吃剩下的。但人家小孩儿都说了自己用的碗，锅里的是干净的，自己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
挑起一口粉，聂闻说：“谢了，就乐意和你这样吃得少的人吃饭，还能捡口剩的。”
这句话聂闻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对今天终于能吃饱了而有的开心。可在沈若芙的理解下，聂闻是和除她之外的人一起吃过饭，还吃过那人吃剩下的。
那人也会是用碗吃，然后剩下给聂闻吗？还是…聂闻直接吃她剩下的？
多亲密啊。
沈若芙抿唇，“你…”
聂闻抬头：“嗯？”
沈若芙顿了下，话题一转：“还没跟我聊工作的事。”
聂闻噢了声，她还以为沈若芙要说什么呢，听到是这事儿后，聂闻又低下头继续嗦粉。
将最后一口吃完，聂闻才开口：“下午放学直接过来，我教你要做什么。”
最终，聂闻还是心软了。
她想沈若芙爸妈都没有了，沈若芙挣钱肯定是为了养活奶奶，那自己断然不能毁掉沈若芙的这颗善心。
就先这样答应着，至于学习…聂闻想了下她高中的成绩，她是做不了补习这件事的，只能之后想办法了。
沈若芙从聂闻的话中恍过神，撩动眼皮便看到，聂闻双眸黝黑又闪亮地看她，尾音悠悠：“恭喜你，我的小员工，你被录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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