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经文向后退去,与宴桃保持距离,宴桃才发现自己刚碰到什么地方,白嫩的脸上透着一抹红。
虽然他是合欢宗的弟子,但他还从来没实践过呢。
“雪铃,你太冲动。”李经文面上没有异样,他又望向宴桃,不留情面,“你也是。”
宴桃气鼓鼓,还没等他反驳,一连串的话就砸向他,“实力不强的话就不要贸然行动,否则只会害了自己。”
这句话戳痛宴桃,过往听到的话涌入他的脑中。
“宗主,少宗主的天赋确实算不上好,若是拔苗助长,恐怕......”
“可以放弃了,去找其他支的血脉。”
“是。”
宴桃曾经不明白,但从那日开始,他就渐渐见不到阿娘,只能站在山底,遥遥看向山顶的亭子。
“那又如何。”被戳中短处,宴桃恼羞成怒,“世间无论多稀奇的宝物我都有,我何必苦苦修行,你能打过我吗?”
“不能,但宝物终是外物,修炼才是......”
“够了!”宴桃打断他的话,把芋头丢到他的怀里,“把你的破芋头拿走,不想再看见你!”
宴桃快步离开,气得眼眶通红,自己偷偷摸摸站在树下把眼角的眼泪抹去。
“什么人呐,我又不是......没有努力。”
李经文怔怔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是我说错了什么吗?”他一向嘴笨,所以秉持少说少错。
他确实急了,毕竟他能感受宴桃修为不高,甚至在逐渐变弱,却还敢孤身一人利用熊刀,一个杀人如麻,不讲因果的散修。
雪铃晃晃自己脑袋的雪球,“师兄,漂亮哥哥可能不喜欢说教的口吻。”她伸出手指比了比,“你可以说得更委婉一点。”
“漂亮哥哥生气了,我们需不需要给他赔礼道歉?”
李经文想到宴桃提起的桂花糕,沉默地点头。
夜色降临,丝绸般浓郁的夜空中挂着零星的星星,弯月挂在树梢,乌鸦落在树枝上嘎嘎地叫,带来一丝诡异。
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将破败的房屋铺上血色的光,院子里坐着的是村里的村民,推杯换盏,喷香的饭菜勾得坐在屋顶上的宴桃肚子咕咕叫,他拿着从村长家抢来的鸡腿。
盘着腿吃得嘴唇油乎乎。
一低头就与站在树旁的李经文对上视线,宴桃气得牙痒痒,往旁边挪过去,直到看不到李经文才罢休。
李经文眼神黯淡,看着放在怀里热乎的桂花糕,正在舔手指碎屑的雪铃茫然的抬头,不解的看向李经文。
“吃吧。”
“好!”雪铃开心的眯着双眸,乖巧的站在李经文身边。
这里一切都透露着诡异,在夜间成婚,与民间习俗不符。穷困的人家大肆举办酒席,唢呐声响起,新娘面上化着精致的妆,眉眼娇艳,嘴角含笑,她双手放在身前。
新郎官没有出现,只有新娘一人,她垂下双眸,唢呐声停止,四周寂静,只有风刮过树枝的声音。
“吉时已到,新娘一拜天地。”
新娘仿佛做过许多次似的,熟练的转过身,僵硬的四肢直接跪在地上。
“二拜高堂。”
新娘对着空无一人的位置磕头。
“夫妻对拜。”
一阵阴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泥沙,宴桃手中举着琉璃灯,灯光穿透一切黑雾与泥沙,绰约多姿的背影,墨发恣意的散着,女子掐着新娘的脖子,察觉到宴桃的视线。
女子偏头,眼角的胎记清晰可见。
“芸娘?”
宴桃下意识蹦出这个名字,女子顺着阴风消失不见。宴桃沿着女子离开的方向望去,是来时的山,它藏匿在一片黑暗之中,无声无息。
在场的村民纷纷跪下止不住磕头,嘴里念念有词。
“芸娘,人送到了,你也该休息。”
“不要再来,求求你了。”
“老天爷啊,行行好吧,我们村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宴桃气哄哄的拎起最近一个人的衣领,他还在双手合十,紧闭双眸。
“新娘子呢?”
怨鬼的速度太快,快到宴桃来不及将宝物放出去就消失不见,怨鬼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人劫走,这一事实让宴桃快要抓狂。
“你们是不是蠢,明知道有怨鬼,还让新娘打扮。”
“能够替村子续命是她的福分,这是她必须要做的。”村民麻木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宛如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
宴桃看着与新娘极为相似的脸,大声吼:“她可是你女儿!”
宴桃脸蛋通红,气得腿直接踢过去,手臂被温暖厚实的手心包裹着,踢出去的脚就要碰到村民时,被人猛得拉开,四周都是那人的气息。
脚踢空,宴桃止不住挣扎,“放开我,我要踢死这些蠢货。”
嘴里被人塞进一块清甜的桂花糕,绵密细腻,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宴桃茫然的睁着狐狸眼,嚼着自己嘴里突然出现的糕点,伸出红艳的舌尖,把嘴角的碎屑舔净。
李经文挪开视线,松开自己的手,“冷静。”
他的背宽厚,身姿挺拔的站在院子中间,声音低沉却慷锵有力,“惨死的人即便没有变成怨鬼,怨气也会停留在村中,不要存侥幸心理。”
李经文的话音刚落,立刻引起骚动,李经文没多管他们,径直向山中走去。
“怨气入体,阴阳失衡,你们就等死吧。”宴桃恶狠狠的嘲讽,头也不回的离开。
“等死吧。”
雪铃挥着拳头,村民面如土灰,吓得瘫倒在地。
“只有死路啊......”
出了恶气,宴桃心里好受多了,他回想刚刚桂花糕的味道,侧过脸问雪铃:“桂花糕哪来的?”
味道确实不错,比起戚大娘的也毫不逊色。宴桃喜爱甜食,不然也不会为了桂花糕的方子答应戚大娘的请求。
“就是桂花味有些淡了,下次可以多放些。”宴桃故意提高音量,让走在最前方的李经文也能听见。
宴桃冲雪铃狡黠的眨眼,将手指抵在唇边。
“嘘。”
“跟上。”
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回复,宴桃拉着张脸,鼓着脸颊气吼吼的加快步伐,闷葫芦,听不见吗?
被绑走的新娘下落不明,他现在还得听李经文的话,真烦!
雪铃不明所以,但能感受到漂亮哥哥不像白日一样伤心生气,她悄悄鼓掌,眉眼弯弯。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这么大一座山怎么找。”宴桃额角沁出汗珠,他泄气的弯着身,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子。
“没关系的。”雪铃骄傲的挺胸,她从手里掏出小纸人放在地面,小纸人“噌”地活过来,在地上打滚,然后四肢落地,像只小狗似的往树林深处跑过去。
“师兄把符咒留在怨鬼身上,小人儿会带我们过去的,师兄可厉害啦。”
宴桃看着腿快蹬出残影的纸人,默默挪开视线,不忍直视。
“一般吧。”宴桃嘴硬。
“南边,小心,跟在我身后。”
李经文站在一旁听两人聊天,脸色却越来也沉重,新娘的气息越来越虚弱。
往深处走去,隐约有狼的嚎叫声,黑云遮掩弯月,把每一缕月光遮得严严实实,一点也透不出来。
“确定是在这里面吗?怎么什么也没有。”宴桃小声嘀咕,只有干枯树身全黑的老树,他向四周观望,身后碰到僵硬的物体,还有湿润的液体顺着脸颊不断流下来。
宴桃不耐烦的转身,“什么东......”
后半截话卡在喉咙中,挂在树枝上随风飘荡的大红嫁衣,两只手垂下,麻绳从脖颈处穿过去,宴桃两根手指碰上自己的脸颊,滑腻,湿润,拿到面前来看。
是猩红的血液。
悬挂得高高的尸体身上散发着一股死气,宴桃举起手中的琉璃灯,晶莹的灯光照在面前的尸体上,赫然出现的是被剥走脸皮的面容,边缘光滑平整,每一丝肌肉清晰可见,喜服的领口出现大片大片的血迹。
眼眶的只剩下孤零零的眼珠,瞳孔缩小。
“她在挑衅我们。”宴桃非常不爽,“没救下。”
“有人伪装怨鬼。”李经文撕下新娘背后的符咒,抿唇,冷漠道:“很强。”
见宴桃不懂,雪铃耐心解释,“我的符咒除了几百年的怨鬼,怨鬼是取不下来的。”
“所以是有人冒充怨鬼,还把我们的符咒贴在新娘背后,把我们引诱到这里,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尸体挂在树枝上。”
宴桃拿出白玉扇,扇面上印着几个字,“给我出来,缩头乌龟,自己没有本事吗?只会躲在背后的小人。”
白玉扇子上的字缓缓飞出,上面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列阵排好,四周的黑雾不断退散,瞬间亮堂起来。
“别让我抓到你!”还把尸体拿来吓他,弄得他浑身脏兮兮的。
宴桃收回扇子的一瞬间,面前变得一片漆黑,尖锐的指甲掐在他耳旁,两边的肌肤都被人碰到,冷,什么都听不见,他的声音堵在喉咙中。
最后沉入黑暗时,想起的是客栈中熊刀说的,我就等着你这张脸被撕下来挂在屋檐上。
李经文也没想到他能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扇子张开时,刺目的光让他们都看不清。
他无奈的睁开眼,叹气。
“师兄......”背后响起雪铃颤抖的话,“漂亮哥哥,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