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自己跟自己玩眼神躲猫猫的程若茵自然没有发现祝时越的目光越来越深邃，天生含情的双眸仿若桃花盛开，打算从眼神开始给予暗示。
完成的冰美式搁在柜台上。程若茵熟练地封口，盖上塑料杯壳，掏出一根吸管和一大把餐巾纸，努力调整出灿烂的微笑，抬头，递出。
祝时越精心准备的眼神果然一瞬间俘获程若茵的视线，他满意地回望那双清透的双眼，誓要将人溺死在烂漫春情里，伸手，打算再玩个暧昧的肌肤接触。
“让一让，服务员有没有餐巾纸啊——”
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人毫无暧昧细胞，往前一挤，本想玩个肌肤接触的手指扣紧咖啡杯，冰凉的咖啡液剧烈摇晃滴到手背，程若茵下意识受惊收手，咖啡液理所当然顺着祝时越捏的力道全数挤到了大衣袖子上！
满杯冰美式，滴滴透心凉，犹如不听使唤的水龙头将昂贵的大衣袖口连着里面的睡衣浇了个透，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塑料杯，咖啡色液体沿着手腕一滴一滴跌至柜台，白色的大理石台面倏忽留下一滩液体。
完了，这衣服看起来就很贵。
这是程若茵的第一反应。
完了，好丢脸。
这是祝时越的第一反应。
趁着两个人谁也没回神的时候，罪魁祸首捏起柜台上的纸巾转身逃离。
只剩下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沉默地盯着台面上不断滴落的咖啡液。
“你没事吧？真不好意思啊。我们马上给您重做一杯。”一旁的店长率先反应过来，推醒还在愣神的程若茵。
程若茵大梦初醒，慌张地掏出餐巾纸，绕出柜台拉过祝时越的袖子给他擦拭。
大衣的面料厚实软绵，吸水性能极佳，咖啡液与面料完美融合，像浸透了水的面包，摸着湿润，用餐巾纸却擦不出多少水渍。程若茵擦了几下不起效果，内心愈发慌张，一双眼睛盛满惊慌失措，偏偏脸还板地冷静自持，有种混搭的不和谐感。
祝时越一边在心底咒骂那个推他的人，一边暗自享受程若茵的慌张和讨好。冷漠终于在变故前褪色，平时像兔子一贯躲在角落的少女主动靠近他补救，脸颊旁两缕头发自耳后出逃，摇摇晃晃垂在脸边。
尤其重要的是，这不是他的大衣。
祝时修，活该！
“你，你要不先把衣服脱下来？这衣服能水洗吗？我给你拿到卫生间处理一下试试？”
祝时越下意识点头，随后立马想起内里还穿着不堪入目的睡衣，于是又摇头，故意板起脸，“不行，这衣服沾了水就废了。”
闻言，程若茵缓缓立起身，理智重新占据主导，手中用过的餐巾纸团成团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顺手擦拭一片狼藉的台面。
“干洗可以吗？”
祝时越观察着程若茵的脸色转变，故意拖了一会，慢悠悠喝了口店长重新做完捧上来的咖啡，故作可惜地道：“恐怕不行。”
“先生，这件事是我们的纰漏，要不我们去那边坐下来聊聊？”店长忙活完绕出柜台，眼神在祝时越身下明显不相配的近乎睡裤的宽松裤上停留两秒，随后露出诚挚的微笑，又转头招呼程若茵：“行了你去忙吧，我跟这位先生聊聊。”
“还是一起吧。”落在程若茵身上的目光慢悠悠收紧，祝时越勾出礼貌且不失锋芒的微笑，“班长大人。”
被点名的程若茵点点头，迎着店长诧异的目光指指店铺角落，“去那里聊吧。”
窗边，程若茵和祝时越面对面坐着，一个端正笔直，镇定自若。一个向后斜靠，吊儿郎当，一只手在桌面上来回敲打，像在弹钢琴。
店长狐疑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你俩认识？”
程若茵淡淡回答：“我们是同学。”
“哎呦，既然认识那可好办了。”店长忙扬起微笑，企图将谈话拉入温情的叙旧环节，却被祝时越出言打断。
“你怎么在这里打工？”
“……缺钱。”
“你在这里干一天拿多少钱？”
“两百。”
“两百块，干多久？”
“通常是10个小时。”
“那挺不划算啊，为什么不试试做别的？”
被排除在外的店长找准程若茵短暂沉默的时机开口：“两位我们要不要聊聊正题？”紧接着便收到对面这位爷锐利警告的眼神，似乎十分不满，小小年纪眼神却令人发慌。
店长识趣地闭嘴了，求救的眼神投向一旁的程若茵。
多亏了天生钝感力，程若茵丝毫没察觉到两位直接的暗潮汹涌，她自顾自回答祝时越的问题：“店长人很好，允许我在这里学习。”
此话一出，店长敏锐地感觉到对面模样精致的小同学身上的锐气稍稍降低。
呃，所以他刚才在不满什么？
“那我们回到正题吧。”于桌上跳动的手指缓缓停下，祝时越微眯起眼，缓缓开口：“十万，照价赔偿。”
“什么？”店长唰得起身，激动地喊出，“你抢劫啊？”
店内顾客纷纷侧目，即使是程若茵，也露出惊异的神色。
祝时越神色不改，等店长坐下后缓缓开口：“我姓祝，你可以打开浏览器，搜索一下P&D集团。”
店长将信将疑跟着搜索，首先弹跳出公司官网，之后便是详尽的百度百科，介绍P&D集团光辉的创立发展史，以及董事会成员名单。程若茵跟着看了两眼，重新落到祝时越身上的目光变得复杂。
即使早在信息收集时就知道祝时越的爹担任董事长，但原来是这么大的集团的董事长吗？
他是怎么会来一中读高中的？程若茵不合时宜地想。
“这是……你家？”店长关掉手机，为见到一位活少爷而扭曲，同时在心底里呐喊——为什么少爷连十万块钱也要计较啊！
“所以，”祝时越不紧不慢地喝了口冰美式，眼神悠悠锁定程若茵，“你们谁来付这笔钱？”
方才还积极伸张解决问题的店长此刻龟缩入壳，坐在程若茵身旁扮演哑巴。
毕竟她是出来开店的不是出来做慈善的，看小少爷不依不饶的样子说不定是程若茵得罪了他，自己何必淌这一趟浑水？
沉默已经表明店长的态度，祝时越的视线犹如红射线，紧紧锁定囚犯，压缩逃生空间，程若茵这才后知后觉祝时越从头到尾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直接、锐利、甚至还像……调侃？
他不在乎这点钱，但是选择用这笔天价巨款逼迫她。
为什么？
程若茵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捏起拳头，身躯僵硬，头脑空白。
是因为自己偷看被发现了？还是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被捕捉了？他在警告自己不要肖想不该想的东西吗？
恐慌攫取呼吸，委屈生根发芽。尽管明白祝时越没有一笔勾销的义务，但她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因为钱卑躬屈膝，讨价还价，像她那个只有没钱了才会回来看看老母亲的爹一样。
对于穷人而言，钱是一切困难的核心，也是无法逾越的鸿沟。他们身无分文，却被关在金钱打造的牢笼。
先前充足到昏昏欲睡的暖气仿佛突然卡了故障，程若茵如坠冰窟，艳羡和爱恋催生愤恨不甘，化为利刃反插入心。如果她不喜欢祝时越，她就能有足够的理智冷静应付目前的状况。然而现在，全幅理智都被用来维持面上的平静，企图给躁动不安的心口覆盖粉饰太平的纱。
窗外的街道人潮涌动，这一张小桌子死气沉沉。
终于，程若茵疲惫地开口，盯着桌子上的那杯冰美式——她绝对不会花钱购买的冰美式——宣布妥协：“我赔。”
身旁的店长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怜惜地拍拍程若茵的肩膀：“小程，你年纪还小，跟同学好好说说，带上礼物去人家家里赔个罪，说不定可以不赔呢。”
彭的一声，对面的祝时越重重砸下手机，他冷冷盯着如沐春风的店长，毫不客气地开口：“既然接下来都跟你没关系了，现在请你离开吧。”
尽管用了“请”字，在少年不屑掩饰的厌恶加持下，“请”字仿佛巴掌扇在店长的脸上。被比自己年纪小近十岁的孩子呼来喝去，店长的心里也升起不满，她勉强微笑，堂而皇之丢下程若茵离开。
桌子上只剩两人，程若茵抢先开口，语速快得近乎逃避：“我可以赔你钱，但我要回家跟家长商量一下，能不能，能不能宽限我一段时间。”
话音到最后已几乎听不见，程若茵始终低着头不敢去看那双明亮如昼的双眼，她还记得方才接过咖啡那瞬间，从未见过的温情目光，亦是导致她走神的罪魁祸首。
对面许久不做应答，窒息的沉默下，程若茵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直直撞进等待的祝时越眼里，所有的压迫早已尽数撤走，只剩顽皮的笑意留存于眼中，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游戏。
“我不用你还钱。”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机，四四方方的机器灵巧上下翻舞，含笑的桃花眼直勾勾盯着她，眼下泪痣妖冶明艳，故意将少女的注意力高高吊起后，才不慌不忙吐出他的真实要求：“不过，我有几个条件。”
程若茵走出柜台给他擦袖子的那一刻，祝时越回过神来，灵光乍显。
这是个绝妙的机会。
虽然他夸下海口一个月必追到手，但以程若茵迟钝的性子，对她抛媚眼十有**在做无用功，说不定还会问一句眼睛是不是进灰了。
她以为怎么能不经意地一回头就能看到他？那都是他，祝时越，在偷偷配合她凹造型！
凹了一学期都没见兔子上钩，有一次故意带着情书从她面前路过都无动于衷，气得他牙痒，恨不得冲上去找她摊牌。
他就是同情心泛滥，可怜她。身外之物不应该成为她的束缚，孤独自闭不应该成为她的习惯，起码在他偷偷观察的一学期里，没发现除了喜欢自己和学习以外，程若茵的第三个爱好。
所以他一直在等，等她搭讪，或者更勇敢的表白，接下来他就能顺理成章资助她，就像养只小兔子。
现在，终于等到一个绝佳的机会。先用她绝对负担不起的价格压缩她的理智，欲扬先抑，再顺理成章提出他的要求——
完美的计划，上天恩赐的时机！
祝时越摆出迷人的微笑，上身微微前倾，程若茵喜欢的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仿佛要将人卷进沉溺的深海。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
“第一，以后每个月吃饭买东西都要问我要钱，带发票报销，不少于一万，只能用在你自己身上。”
这是从经济上资助她。
“第二，以后每天微信都要给我发消息，不少于20条。”
这是从友情上资助她。
“第三，”祝时越勾起势在必得的微笑，张扬的神情比朝阳更耀眼，他伸手握住程若茵放在桌面上的手，将挣扎压在手心。
“做我的女朋友，并且发朋友圈宣布。”
他都贴心地付出金钱和友情了，完成自己小小的赌约，不过分吧？
小程同学会不会答应呢？V我收藏评论听我讲下期故事
第3章 债主还是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