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遇到沈邪了。”回到座位时，山茶和陆川寅说道，然后笑了笑，“她还带着弟弟，真可爱，金黄色的头发，感觉好软啊。”
“啊？”陆川寅一时不知道要震惊山茶在这儿都能遇得到沈邪，还是要震惊沈邪还有个弟弟，张着嘴巴叫道，“真是她弟弟吗？但沈邪是黑头发啊，弟弟是黄色的？这算什么遗传啊，变异吗？还是不良少年从小培养？”
“不是不是。”山茶无奈地笑了，又说道，“天生的，看得出来，不是染的。看着也就八、九岁吧，不超过十岁。”
说完了，山茶又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啊，你这么说的话，好像确实有点不太像，那个小孩儿的眼睛是圆圆的，但沈邪的眼睛是狭长的。”
“但好像每个小孩小的时候就是圆眼睛。”陆川寅在一旁小声补充道。
“可能吧。”山茶笑笑。
“对了，你不是要和我说关于沈邪的事儿吗？”陆川寅想起来了，然后一脸好奇地问道。
于是，山茶把事情经过通俗易懂地讲了一遍，听得陆川寅连连摇头。
“但我还是比较…难以信任她。”陆川寅听完，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她给人的感觉就是恐怖吧大概。”山茶笑了笑，“所以你害怕她。”
“怎么可能！”陆川寅嘴硬地反驳，虽然不可否认地，他确实对于那种人有一种打心底里起来的戒备。
“好好。”山茶笑着摸摸他的头，“你不怕她。我吃饱了，走吧。”
陆川寅一时间涨红了脸，憋着一口气，头脑发烫，同手同脚、慌不择路地跑向店内结账。
山茶没忍住，又笑了。
远远的，老板和俩人挥手告别，天色也阴沉了下来，但因为云散去了不少，所以星空清晰可辨，明亮地照耀在大地上，把地面上的坑坑洼洼都映出来了。
几处水坑里盛满了星星，随着风把水面浮动，呈现出破碎的美感。
山茶和陆川寅又约定了明天再一起去隔壁那家吃日料，两人一同慢慢走在璀璨的小道上，披星戴月。
在黑色和蓝紫色交接的天际，突然出现了一只如暗夜般纯黑的乌鸦，疾速扇动着翅膀，如利刃一般穿过云层，带出线条柔和的云雾，悄悄地抹去了一颗并不耀眼的星星。
学校生活有着让人感到不适应的平静，除了上课就是吃饭、做作业，小白有些感慨，这儿甚至没有杀人案件，地球荒谬到令人难以置信。
由于宋锦同桌太过震惊于是坚持不懈的宣传，现在几乎全校都知道新转来的那个长得很高看着很凶的转学生是女生了，山茶路过厕所洗手台的时候，还听到他们在讨论这件事儿。
山茶也没再看到过光头，但有人说，当光头听闻沈邪是女生后，似乎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儿把自己的桌子给砸了。
多半是觉得被一个女生威胁并暴揍很没面子，但他到底还是没胆量再来找小白麻烦，也没告诉老师——毕竟这个年纪的小孩最反感找老师了。
但因为都知道了小白是女生，所以她给大家带来的威胁感也不像之前那么强了。
并且似乎很多人觉得女生比男生好对付许多，所以很多男生都开始暗地里看不起光头那个怂样儿——尽管他们自己也不敢对小白怎么样。
于是，小白度过了平静的一星期。
“哎哎，阳哥。”一天下午，一个身材矮小，贼眉鼠眼的男生凑到高阳身边，全然不管还在上课的老师，开始和同桌高阳讲话，“你听说了吗？那怂蛋被一个女的揍了，真衰，我还以为他多有能耐呢，结果还是沙比一个。”
这消息高阳早就听过了，而眼前这玩意儿才听说，还想神神秘秘地告诉自己，高阳也是觉得很无语。
高阳是看不起那光头，但更讨厌这个自己没啥本事但就喜欢嘴天嘴地的蠢货，他咬紧了后槽牙，不想上课惹事，于是咬牙切齿地低声威胁：“滚，你算什么。”
那男生被骂了也没啥不满，还是厚着脸皮去骚|扰高阳，一点儿也看不到尴尬的意味，高阳烦不胜烦，干脆直接趴到桌上，闭目养神。
但男生还没停下来，他一边讲话一边手舞足蹈地跟高阳八卦着：“哥，沈邪看着恐怖，但哥能打得过她的，不就是个女的吗，她还抢了你的体育课代表呢，天天在那里拽什么呢，就那货色，把你风头都抢走了。”
高阳掏出耳机，狠狠塞进耳朵里，把音量调最大，以至于再也听不到那男生的唠叨声，才呼了一口气，半死不活地安心睡觉。
“哥，哥！”下课了，但高阳还没爬起来，同桌凑过来看了眼高阳，然后轻轻把手伸过去，翘着兰花指，把高阳的耳机慢慢地拔|出来。
高阳被惊扰了，猛然直起了身子，忍无可忍地破口大骂：“你他么沙比吧，老子睡觉，你干什么？”
“不是…不是哥，外边…”看男生欲言又止的样子，高阳没好气地用手扒拉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勉强理顺了一点儿后往门外看去。
门外站着三两个男生，看清来人后，高阳愣了愣。
“你先去统计吧。”体育老师把报名表拿给小白，然后看了一眼天色，“感觉今天要下雨啊，你带把伞。有伞吗？要不我给你一把。”
小白摇摇头，抱着一沓报名表，离开了体育老师办公室。
非主科老师办公室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那天遇到的小混混们也没在这边打闹了，应该是被训过。
小白漫步走着，看着远在天边的、黑沉沉的乌云，如千军万马，似乎要踏平山川河流。
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小白也见过这样的景象，那时候她应该还小，小到在整个宇宙都如此渺小。
但这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小白都有些记忆混乱，弄不清楚那些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有亦或是从未出现、错觉感知罢了。
小白晃了晃脑袋，继续送文件。
等到小白跑完整个儿高二班级后，刚好上课。
小白踏着预备上课铃，把自个儿班的报名表揣到兜里，小跑回到座位上。
山茶侧头，看了一眼姗姗来迟的小白，主动问道：“是体育节报名的事情吗？”
小白偏头和山茶对视了一瞬间，然后点点头。
“你很高啊，”山茶笑了笑，对于小白能有回应她感到很开心，甚至还有一种老母亲似的欣慰，“你可以参加，也可以得奖了。羡慕你的身材，我是长不到那么高了。”
说着，山茶遗憾般摇摇头。
小白用余光打量着山茶，她眼里的失望和羡慕不假，小白能清晰感受到。
半晌，上课铃响了，铃声环绕在偌大的校园，撞出回声，衬得每个在学校里的人那么渺小。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小白看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后，借着上课铃敲响的那几秒，用刺耳的铃声遮住了自己小声说出的话，让这句话如同沉入虚空的恒星，悄然燃尽——
“这样，也没什么好的。”
山茶没听到，对于小白能给她一个点头的回应已经很满足了，也没再等着小白讲话，专心致志地看书去了。
说完那句话后，小白突然缓过神来，大脑也从纷杂混乱的记忆中抽离，环绕不息的情绪也慢慢随着风拂过而消失。她有些懊恼，也有些自责——这种情感的流露从不被允许。
她已经吃过亏了，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第二次。
下课的时候，温玉恬她们习惯性地来约山茶去上厕所，山茶回想起刚刚上课的时候小白对于她的回应，于是趁热打铁，在跟着温玉恬她们走之前，冲着小白问道：“一起去厕所吗？”
不知为何，小白似乎又恢复了刚到这儿的时候的警惕和戒备，她犀利阴翳的眉眼如黑云一般压过来，让山茶喘不过气。
山茶不明所以，但看出小白的心情又回归不稳定了，山茶也没再多问，冲她笑了笑后便出去上厕所了。
这人怎么这么爱笑？
小白没好气地把手机丢到桌膛里，手机撞击铁质课桌发出沉闷的声音，又伸出左手，揉了揉因为盯着手机太久而发烫的眼睛，闷闷地想到。
“她刚刚怎么这么凶啊？”阮萧看到了刚才小白的眼神，有些不悦地说道。
“我吵到她了吧。”山茶无所谓地耸耸肩，笑道。
“你还吵啊？”宋锦夸张地张着嘴巴，“她太无理取闹了吧。我家茶茶多温柔，她有病。”
“别这么说。”山茶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
“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吧。”阮萧说道。
“差不多。”山茶点点头，“她人挺好的，只是长得有点凶。”
闻言，一帮人像看无知失足少女一样看着山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山茶知道说服不了她们，所以只是笑笑，也不准备把那天沈邪帮助自己的事情说出来，从头到尾都沉默地走着。
山茶上完厕所回来的时候，小白仍旧坐在椅子上，双目低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山茶和朋友们打了声招呼后便走到小白桌前，她还没说说话，小白就主动站了起来。
在她往外挪的时候，山茶瞟了一眼小白的桌面，意外的是，这次桌面上不是大咧咧摆着的手机了，而是一张空白的纸。
上面横横竖竖地画着什么，还写了几行字，仔细看好像是表格一样的东西。
小白看她在看那张纸，但也没想解释这是什么，毕竟表头还在那儿，山茶可以自己看，而且她也不能再和山茶讲话——至少她认为。
“体育节报名啊？”看小白没有什么遮掩的意思，山茶直接就凑过去看了一眼，说道，“还是和之前一样的项目欸。”
小白没说话。
山茶似乎知道她在困惑什么，她只是再看了一遍项目后，直起身子，向周围环视一番，然后戳了戳小白支在桌子上的手臂。
小白打了个寒颤，半个身子都起了鸡皮疙瘩，忙把手缩了回来。
山茶看她的反应，有点想笑，又害怕她生气，不敢笑出声，只是连忙补充解释道：“我是想说…你要去登记体育节报名吗？你先坐吧，我去讲台上帮你写。”
刚刚的触碰让小白的大脑比较混沌，浑浑噩噩似的都不知道要干嘛。
小白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她有点晕乎乎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让她别去？还是让她别摸自己的手？或者说“别再跟着我了不然杀了你”？
但上面那些幻想好像都不行，小白的脾气似乎一下子被堵住了，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泽渊那边出了问题，让小白的大脑都放松了。
而每次她想发火，她都不可抑制地想起那个人。
一如她第一次遇到沐泽那样。
最终，小白什么都没说，抿着唇，看着山茶上了讲台。
山茶从讲台底下拿出红色粉笔，踮起脚，在黑板最侧边写上“体育节报名找沈邪”后，才匆匆下来。
她冲着小白笑了笑，然后快速地钻回自己的位置，生怕碰到小白。
小白在她身后压了压眉毛，看不到底的眼眸盛满了不知名的情绪，心中不知道在想这什么。
小白的心情似乎更差了一点儿，在“室内体育课”期间，山茶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小白，然后看向外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窗外，那大片乌云远远地就在逼近了，翻滚的乌云里还时不时露出藏着的一缕缕闪电，细细的雨丝已经飘在操场上了，忽而吹来一阵猛烈的大风，似乎要将人扑倒并吞噬。
乌云如同泼墨，把整个天空都染上一层忧郁且令人望而生畏的压迫气场，排山倒海地越过山川，向城内汹涌地扑过来。
从外面看去，靠窗的学生们大都看着窗外，在这昏暗却令人无端感到静谧的天气里，不知都在想着什么。
下午的课就这么过去了。
下课后，小白收拾了书包，抽空看了眼即将到来的大雨，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冬天本就黑得早，再加上在这个季节如此难见的强对流大雨，黑沉沉的乌云直接把整个儿天空都遮住了，所以才五点的时候，教室里就需要开灯了。
小白把书包甩上肩，给山茶让出道以后便准备拿着单子，直接离开。
但不遂人愿的是，门口一个高个子男生叫住了刚准备出门的小白，她皱了皱眉，不情愿地走了过去。
“那个…体育老师叫你去一趟。”男生比小白矮了一个头，他似乎有点不太适应被一个这么高的人俯视，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头，“在他办公室。”
小白满脸写着不高兴，看了一眼即将降临的大雨，准备直接走人。
“喂。”那男生又跑上前来，叫住小白，“体育老师说的，你最好去一趟。”
“干什么。”小白烦躁地说道。
“...额，不知道。”男生似乎被她凶狠的表情吓到了，往后退了几步，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了她。
小白拧着眉毛，没再和男生说什么，只是直接下了楼。
男生看着小白离去的背影，眼睛里是看不清楚的情绪。
最终，小白还是去了一趟办公室。
偏僻的办公室在操场的最南端，离主教学楼很远，小白快步走着，书包的带子被甩得“叮叮”响。
这里附近没有什么高的建筑物，所以办公室直接站在冷风中，被风猛烈地撕扯拍打，老旧的线路随风飘舞。
树叶被挤得沙沙作响，偶尔落下来几片绿色的叶子，又被狂风卷得吹向远方。
来到办公室的时候，体育老师还在为了体育节的事情忙活，把一沓一沓的文件抱到桌面上，正在分类。
看见小白站在门口，体育老师明显愣了愣，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来到门口，疑惑地说道：“沈邪？你怎么来了？是表有问题吗？”
闻言，小白顿了一下。
电光火石直接，小白脑袋转了个弯儿，瞬间明白了。
刚才大意，被那些臭玩意儿套路了。
小白心情急转直下，被那些雇佣兵榜排名前几的人坑过几次就算了，有一天她居然还能栽在这种货色上，这让她非常生气。而且还耽误了小白去买菜和回家的时间，这更令小白难以忍受。
时间没多久，小白还清晰地记得那人的脸。
想到这儿后，小白不耐烦地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上显示的时间，皱着眉，摇摇头：“没事。我听错了。”
“啊？”体育老师还没反应过来，小白就立马跨开步子，不再多说一言，跑着步匆匆离开了，独留体育老师在风中发蒙。
音乐老师在一旁看了全程，她一边整理手里的文件，一边看着小白离去的背影，心下了然。
“以后多关注一下那个小帅哥吧。”音乐老师冲着体育老师笑了笑，“或许不是什么好事儿。”
体育老师在一旁一脸懵地挠挠头，但音乐老师已经低下头，继续整理文件了，体育老师也不敢懈怠，立刻重新抱着资料分类了。
风发狂似的冲击着这座渺小而脆弱的城市，那边的雨也蓄势待发。
小白也顾不得去更远的地方再买菜了，随便挑了一家离得近的菜市场买菜，似乎还是那天山茶去的菜市场。
“还有什么能吃的菜吗？”小白跑到一家看起来菜品很多的小摊旁问道。
“来得晚了。”摊主摇摇头，指了指面前的几箩筐菜，“没啥好菜了。你要不去东边那家看看吧。”
小白皱眉，抬头看了眼天色，又指着摊主面前的几样菜直接说道：“都买了，给我装好，快点。”
摊主也知道快下雨了，眼看天色渐晚，本以为不会再有人来买了，但谁知最后居然还能在收摊前卖出去一点儿。
于是摊主高兴而利索地把菜塞进袋子里，算好了钱，递给小白。
小白接过塑料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着回去了，她在夜色下奔跑着，像无人可见的蜡烛，燃烧着所剩无几的灵魂。
远处，几只乌鸦呼啸着盘旋飞起，穿过乌云，似乎在抵抗着狂风的侵袭，只是为了飞向更高的地方。
还在路上的时候，雨已经下下来了。
虽然不是很大，但也足以把小白淋湿。
雨顺着她的脸颊滚落，最后摔进地面的水坑。风卷着雨向小白扑打过来，在她的睫毛上蒙上一层水汽，沁进她的瞳孔，模糊了小白的视线。
她很讨厌现在的天气，也很讨厌现在她所处的环境。
因为在很久远，久远到她再也难以记起的回忆里，有一种相似的场景，就像在什么地方经历过一样，那种难以言喻的、熟悉又陌生的回忆。
小白加快了速度，衣领带起一滴滴水珠，在空中形成不完美的抛物线。
但在那次，似乎没有好的结果。
没签约成功、、安心更新了，以后大概不会再申请了
第9章 chapter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