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挖狗洞

龟婆婆一瞧,道:“公主,他还推你。看我把他扔出去。”

星若连忙赔笑道:“龟婆婆,我要喝虾仁粥,多放姜。”

龟婆婆赞同地点头,一边走一边道:“对,他是个没好心眼的坏男人,坏男人,咱一个都不要。”

星若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心中不免愧疚,端过来一盆热水,用手帕浸湿了,擦了擦他的面颊和脖颈,然后叠成长条状放在他的额头上。

龟婆婆端来了热气腾腾的虾粥,她也没吃,只是守着他,盼着他早点醒转过来。

绿藻宫外的日影西斜,星若的眼皮也睁不动了,她趴在床边睡着了。泠夜半夜醒转过来,迷蒙中看到守着他的星若,再次昏昏入睡。等到房间里迎来了晨曦的曙光,星若才醒来,挪动了下僵硬的身子。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高烧已退,心里安定了些,才发现早已饥肠辘辘。

她端起早已凉透的虾仁粥,闻到刺鼻的姜味,实在没有勇气吃下去,拿了一块硬邦邦的馒头啃起来。

泠夜睁开眼看到就是这一幕,一个瘦弱的小姑娘狼吞虎咽地啃了几口干馒头,噎地直翻白眼。

她的黑发在柔和的光影里镀上了一层金边,灵秀的杏眼透着懵懂,头顶的龙角像枯树枝,古朴又笨拙,素色衣衫太过俭朴,长相和穿着都配不上龙族长公主的头衔。

星若也注意到他醒了,有些胆怯地盯着他,将剩下的一个干馒头递给他。

她声音颤抖地问道:“你感觉好些了吗?”

他的眼前浮现出,星渊屠戮九婴一族的场景,他的族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中,最亲近的伙伴为了保护他,也死在自己面前。

眼瞳中浮现出嗜血的戾气,他愤然起身,一只手死死掐住她的脖颈,她的脚都悬空了。星若大力地拍打他的手腕,窒息的感觉让她惊慌失措,想大声呼叫也做不到,只能瞪大眼睛望着他。

她心里万分懊恼,早知如此,昨晚就应该不管他,不,直接把他扔出绿藻宫,让他自生自灭。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简直肠子都悔青了。

就在她感觉马上就要驾鹤西去时,泠夜选择了放手。她双脚落地,忍不住大声地咳嗽,指着他威胁道:“你敢伤我。我让爹爹教训你。”

星若不等他反应,用最快地速度逃跑了。

她没有看到,泠夜的脖颈也红了一大片,眼睛望着她的背影出神,眸光里是不敢相信的震惊,还有命运被掌控的不甘和屈辱。

她受到了伤,他竟然会被反噬。

这就是上古秘术缚言令的威力吗?

他第一次感受到命开始偏离轨道。

冥冥之中,宿命的枷锁牢牢困住了他们两个。

星若出不去绿藻宫,自然无法去搬救兵,她一个人躲在寝殿里,望着脖颈上的红痕继续啃干馒头,啃着啃着把眼泪啃出来了。

爹不疼,娘不爱。

照顾了一夜的少年反而要掐死自己。

真是感到人生无限悲凉。

这日子没法过了。

龟婆婆推门进来,拿着一个鸡毛掸子,道:“公主,偏殿那个小子醒了。嘿,以后能伺候公主,他也算个有福气的。”

星若摸了摸脖子,问道:“婆婆,我有福气吗?”

龟婆婆鸡同鸭讲回道:“公主,出去晒晒太阳,你怎么今天蔫蔫的。”

星若点头,道:“嗯,我想养只小老虎。”

龟婆婆无缝衔接道:“中午给你炖一锅鹤虎汤,好好补一补。”她平时虽老眼昏花,可是对星若十分上心,发现她泪眼汪汪,脖颈上一圈掐痕,顿时就急了,道:“谁伤了公主?我龟婆子一定为公主出气。”

星若腾地一下站起来,手指头也不知道往哪里指,话还没说,龟婆婆已经扬起鸡毛掸子冲出去。

泠夜正望着绿藻宫上的出入禁制,思索着如何出去,看到一根鸡毛掸子飞了过来。

他侧身躲过,看到一只绿色的绣鞋踢过来,一掌击出,发现一位白发苍苍身着绿袍的老婆婆出现在眼前。

星若在后面跟着跑来,喊道:“龟婆婆,我没事。你们不要打了。”

龟婆婆却气势十足道:“敢伤我们公主,你小子今天就给我死。”

泠夜嘴角泛起一丝嘲讽之意,可是他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定住了,根本动不了分毫。

是缚言令!

龟婆婆抄起鸡毛掸子,对着他就是一顿胖揍。星若蹦跳着阻拦,也拦不住彪悍的龟婆婆,只好喊道:“泠夜,你倒是跑啊,傻站着干什么,没挨过打是不是。”

泠夜突然感到双脚失去了控制,立刻拔腿就跑,龟婆婆在后面追着打,星若落在最后面。三个人在绿藻宫跑来跑去 ,也不知道一共绕了多少圈,直等到星若跑地上气不接下气,道:“快停下,歇一会儿。”

泠夜立刻驻足,就算再怎么想要迈步也动不了,他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最后充满敌意地望着星若。

星若气喘顺了,说道:“我没事。龟婆婆,我们去休息,好不好?”

龟婆婆气势汹汹道:“敢欺负我们公主,老婆子我饶不了你。”

绿藻宫原本还热闹些,星若的娘亲赌气离开后,龙王也不再前来,这里就只有龟婆婆一个,兢兢业业地照顾着公主。

星若也很懂事,从没有公主的架子。

但因为体质特殊,无法进行修炼,总受到族人的轻视和议论。

对她而言,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能见到娘亲和爹爹。

她趁着月黑风高,想要冲破月藻宫的禁制,溜出去见一见娘亲。

望着高高的院墙,她咬着手指头,要不自己挖一个狗洞吧。卯足了劲儿挖了大半宿,将铁锨一扔,撅着屁股正准备钻时,听到凉飕飕地一句话:“公主也钻狗洞啊?”

星若卡在狗洞里,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喊道:“那个你帮帮我,我动不了了。”

泠夜虽然很不愿意施以援手,但还是弯下腰去,握着她的脚踝将她从狗洞里拉出来。

星若的脸上头发上都是泥,指着龙角说道:“这个太大了,洞挖小了。对了,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泠夜目光带着探究和敌意,紧盯着她不作声。

星若将铁锨递给他,道:“我知道了,你想逃跑。那就快挖吧。我不告诉别人。”

泠夜立刻就要接铁锹,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将铁锹打落在地,呵斥道:“不许命令我。”

可是他的手一直在颤抖,需要另一只手死死握住,才能不去碰铁锹。

星若也盯着他瞧,少年的脖颈上多了一个咒印,一想起在至暗秘境中他跪在祭坛下痛苦挣扎的模样,心里总觉得愧疚,于是自顾自说道:“我自己挖吧。你出去以后就离开沧澜海,再也不要回来了。”

泠夜的手这才放松下来,望着埋头挖洞的星若,问道:“你要我走?”

星若被灰尘呛得直咳嗽,道:“嗯。你可以走。我知道你很讨厌我,没关系,我也不喜欢你。”

她从小被人孤立嘲笑,早已习惯被人讨厌,绿藻宫有龟婆婆一个就够了,多一个人对她反而是种负担。

星若无法修炼,挖一个狗洞也十分费力,手掌被磨破了些,扶着院墙休息时,沾染上的血竟然融化了绿藻宫的禁制。

泠夜敏锐地察觉到,拉着她的手震碎了院墙,冲破了禁制逃了出来。

星若望着院墙上的大洞,欲哭无泪道:“你怎么搞这么大动静,我的绿藻宫,你,我,哎,一顿打是跑不掉了。”

泠夜也不理她,直接消失到无影无踪。

星若偷偷跑到棠梨院门前,垫着脚喊道:“娘亲,我是星若,我过来看你了。”

喊了半天,跪了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索性站起来,低着头在院外到处寻找,低声寻道:“小老虎,你在哪啊?”

北辰靠在月形的窗台上,望着正在读古老法卷的冰汐,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他仰着头灌了两口酒,蹲在书案的一侧,用探究的神情紧紧盯着冰汐。

冰汐眉眼总带着清冷之态,完全没有要理睬他的意思。

北辰叹了口气变成元身,跳着跑出去,星若一见它,顿时笑地眼睛如弯月,抱起他就一顿蹭,道:“小老虎,我们又见面了。我们好有缘分啊。”

北辰在她怀里装死。

要不是看她可怜,他才不会出来被揉捏。

星若亲亲它额头,起疑道:“你身上怎么有酒味?”

北辰不在意地舔了舔爪子。

老子酒量大着呢,说出来吓死你。

她下定决心道:“小老虎,以后我绝对不让别人欺负你。”

泠夜出了绿藻宫,在偌大的龙宫里行走,他不时躲过巡逻的兵士,在随处可见夜明珠和红珊瑚的奢华院落里,看到了正在练习功法的星冉。

他躲在假山后,看到青玥手边放着一把戒尺,柔和的神情越来越严肃,星冉的法术本来就学的稀松,一瞟到娘亲铁青的脸色,心中更是惊惧,一个小小的御水术总也施展不出。

水花凝在半空中,突然失去了控制,如大雨倾盆般将青玥浇了一个透心凉。

青玥太阳穴直突突,喝道:“星冉,你是怎么搞得。御水术是龙族血脉相传的术法,你却到现在都学不好。”

星冉梗着脖子,喊道:“星若也不会啊。我为什么一定要学御水术。”

青玥握着戒尺,训道:“正因为那个丫头不会,你才要好好修炼。难道你想让她以后成为沧澜海的主人,将我们母子二人逐出去吗?”

星冉不服气道:“哼,星若就是个乞丐,我以后长大了,一定把她赶出沧澜海。”

泠夜想到那个脸颊脏兮兮的小丫头,心中燃烧到热烈的仇恨也带上了一丝畅快。

他想要先行离开,却被前来巡夜的士兵发现,围过来的龙族将士越来越多,在打斗中青玥护着星冉不断后退。

泠夜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他用掌风击退了一个士兵,瞬行到青玥身边,烛明剑划过,一道烈火袭来,青玥躲闪不及,星冉的手被烧伤。

他左手一拽,将星冉拽到身前做人质,喝道:“全都后退。”

正在龙族将士束手无措时,星若抱着小老虎,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意,嘴里哼着小曲儿,走到一筹莫展的众人面前。

她愣在原地,无辜地眨眨眼,问道:“泠夜,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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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言令
连载中山月期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