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回阙州(一)

上一次去阙州,是一千人拉着装粮的马车,一路散粮,一路殓尸。而今这一次,甚至是没穿盔甲的一百人,一人一刀一马,就立在昌用商行门口。

“就这么去?”

宁渡看了看陈京观的队伍,将为他收拾好的包袱递给他。

“此番去,时间不会太长,他要是真的要粮,会让我回来送粮入都城,若是鸿门宴,我还有其他打算。”

陈京观宽慰着师父,只见平芜眼泪汪汪和席英站在远处,宁渡叫他过来,但是那小子还是不愿意。

“罢了,他还小,肯定舍不得。这次入阙州,我旨在谈判,甚至这一百人也不会随我进城,我只带了平海一个人进崇明殿。”

陈京观身后的平海和宁渡示意,宁渡微微点头。

“平海和你年纪相仿,也比平芜要沉稳得多,你带他去我放心”,宁渡又看向平海,“你娘我已经安排了就在商行做活,免得你和平芜还要费心,你这一路去,保护好他。”

平海的话比平芜少很多,但是练得颇为结实,他骑在马上冲宁渡点头。

平家两兄弟是宁渡旧友平呈宙的儿子。当时陈频来招兵,平呈宙跟着去了西芥,再回来的时候打了胜仗封了总旗,可入了阙州却被疑叛国,宁渡最后一次见他,他跪在陈频旁边。

那时候平海已经记事,他娘哭着要去殓他父亲的尸首,他便跪在门口拦着,本来话就不多的人,自那以后更是少言寡语。

而那时的平芜不过五六岁,只是知道爹回不来了,每天陪着母亲哭,后来也就渐渐麻木了,只是关于平呈宙的死因,大家都三缄其口。

“你保护好自己就好。”陈京观微微侧身对平海说,“人各有命,这是我的选择我承担一切后果,只是你,也想去寻一个答案吧。”

平海还是沉默着,低着头看腰间那把父亲留给自己的匕首。

“董将军何在?”

陈京观环视了一圈,却没找到董辉的身影。

“董将军清早收到了陆小爷的信赶回平州了,少将军有什么吩咐?”

董辉的副将跑到陈京观面前,而此刻的陈京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愣神。半晌,对着董辉的副将说:“让董将军守好家,练好兵,一切行动等我的消息。”

副将意识到了什么,向陈京观行礼后退回了大部队中。

“出发!”

陈京观一声号令,随行的一百人开始向前行动,路两旁时不时有刚回到家的百姓远远的给陈京观鞠躬,陈京观每一个都弯腰回礼。

从雍州到阙州大概八百公里,其实若快些走,也用不了一个月,可快到年关了,一路上的灾民都是从雍州买粮食回去过年的,越走到阙州,就越冷清。

陈京观就逐渐放慢速度,从每日三十里,到如今每日十几里便停下休息。

“他们不是用官令限制入城吗?”陈京观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他阙州城第一次过这么冷清的年吧。”

听了陈京观的话,后面的将士都开始大笑,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平海也低着头笑了。

“各位下马休息一下吧,准备准备先吃饭,大概还有八百米,我们慢慢去。”

陈京观刚下马,就看到自己刚走过的路有一人骑马飞驰而来。

“董将军?不是让你守在雍州吗?”

马上的人气还没有喘匀,连忙从怀里翻出一封信。

“敬安山快报,有姓穆的兄弟三人占了廊州出城的路,同时不停骚扰廊州几个稍具规模的商贩,陆小爷得了消息就让我给您送来,廊州的粮,一时半会送不出来。”

董辉一边说一边往嘴里灌着平海递来的水。

“也亏得您走得慢,我是紧赶慢赶就怕您已经入了阙州。你要是进去了我再送消息就难了。”

陈京观拍了拍董辉的肩膀,示意平海先带董辉去休息,随后打开了信。

那信上大概说明了穆氏三兄弟的起势经过,说这三人是东亭大乱时便跑到了廊州,结果廊州水患就逼着他们上了敬安山,他们也不劫往来行人,而是专找些凌州和廊州的大商贩,打劫送货的车,只要放货,一律不杀。

“合着还是一帮义匪。”

陈京观将信递给了平海。

“这三个人在过去半年我有所耳闻,他们没劫过昌用的货,但是我们到时候若要从廊州直接走,便用不了昌用的名号。”

陈京观一边吃着路过街镇买的烧饼,一边拿树枝在地上比比画画。

“董将军,你来一下,”陈京观招呼着还在一旁吃东西董辉,“廊州的粮送不出来的事密不外传,您继续回雍州照常练兵,其余的等我先会会南魏皇帝再说。”

董辉点点头,嘴上还叼着半块饼,便准备上马回去了。

“对了,平芜和席英这两个小孩您多照看点。”

董辉向陈京观做了个了然的手势。等董辉一走,陈京观就命令平远军在离阙州还有三百米的地方扎了寨子,同时让他们做好时刻回雍州的消息。

重新踏上半年前的这块地方,那里的血迹早已经被洗刷干净,阙州城门还是依旧大敞着,但是街道冷清,偶尔有一两个马车,也是只出不进。

陈京观和平芜走到城门口,一抬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守卫。

“姓名,官令。“

在城门口的守卫拦住了陈京观,却让赶来的小守卫用长刀的刀柄敲了脑袋。

“少将军。”

陈京观看着眼前的人,半年没见,好像还升了官,脸上多了一道浅浅的疤,眼神倒更坚定了。

“认识我了?还要官令吗?”

小守卫低着头,作出恭迎的模样,但见陈京观没动,便小心翼翼的抬眼瞥他。

“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少将军,在下阙州巡防营哨长夏衍。”

夏衍报出自己的名字时头抬得很高,这一刻倒是让陈京观想到了初次看见他的时候。

“嗯,记住了,你带我去崇明殿吧。”

听了陈京观的话,夏衍有些迟疑,但再看看陈京观身后空无一人,便作出了“请”的姿势。

“你认我是少将军?我以为你们只会觉得我是乱臣贼子。”

夏衍没有搭话,和陈京观错着半个身位,虽然在前面走着,但手里的刀始终没有松开。

“放心,就我们两个人,我要想打阙州,那日就领兵来了,恐怕就你们这些四处募来的小孩,撑不了三日我就住进崇明殿了。”

夏衍握刀的手向下滑了滑,同时放慢步子和陈京观走在一起。

“那日我见您救她,就觉得您不一般,之后广梁一带便传出来‘天降奇兵平远军,上天入地少将军’的童谣,我想着您便是少将军了。”夏衍稍微放松了些,谈起童谣,嘴上竟还勾着笑。“您那日说您要被请进阙州,我后来看到内侍出去的马车,便知道是去请您的。”

这小半年陈京观听了很多夸他的话,倒是这个童谣第一次听。

他救的小孩不少,大多是等着学堂修好就再也没见过面了,他们编的这些,也没再听他们亲口唱。

“夏衍,你为何来阙州当兵?”

面对突如其来的询问,夏衍条件反射似的立正站起军姿。陈京观无奈的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边走边说。

“我家原本是景州的农户,但是当年东亭灭国,遥州就归了北梁,但是遥州不太平,三番五次就有复**出来,扰得我们也没法安稳种地。后来就想着去阙州,但是阙州有官令限制,我家就我一个儿子,下面还有两个妹妹,我便跟着当时去景州征兵人入了阙州巡防营,换了我一家进阙州的机会。”

夏衍说话的时候也只顾着一个劲往前走,他不敢看陈京观,也不敢放慢速度。

“你慢些,这么想见皇上?”

夏衍摇摇头,随之放慢了步子,但是又向右偏了偏以免碰到陈京观。

“阙州几大商行的黄粱米一个月前就没了,景州的盐商甚至越过阙州去广梁做买卖。现在还有十几日就过年了,可是您瞧,街上没几个开着的铺子,大家手里的银子几个月前就换了粮,现在是又没钱又没粮。传闻说您是来送粮的,可是我也没见到人……”

夏衍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少将军恕罪!我没有说您的意思,我不是……”

“我知道,起来吧。”陈京观扶起了夏衍,小声嘀咕“你们怎么都这么爱跪。”

“我家里妹妹还小,我属实是有些急了,还请少将军见谅。”

夏衍说错话后更局促了,倒是对陈京观的防备少了几分。

“我是来送粮的,可是你阙州城也淹死了广梁三万百姓。这笔帐,我是不是该找他算一算?”

夏衍没有说话,他脑子里又出现了被自己放箭射死的那几个人的背影。

“我自然不会将这笔帐记在你们头上,可是阙州官令一日不解,我便一日不让粮食入城。”

说话间,三人走到了崇明殿外。

阙州的崇明殿,虽说南魏是日渐没落,可它当日依旧是四国中最富饶的地方,又以诗书风流闻名,那宝殿所耗钱财不可胜数,红砖绿瓦,璀璨琉璃,就连窗棂上的油纸都是特殊丝麻制的。

而虽说是殿,可实际是宫。当初只因南魏开国皇帝不喜宫字,觉得这个字压抑,便将其宫殿命为崇明殿。

只是站在外门,便已经窥到了三分华美,可想殿内,是何等奢靡。

“少将军,我只能将您送到这,巡防营没有传召是不得进入殿内的。”

陈京观点点头,夏衍向他行礼。等夏衍走后,陈京观又站在这门前迟迟没有进去。

“平海,你说这里三层外三层,左一道官令右一道禁令,他到底有多害怕啊。”

平海知道这是陈京观问他自己的话,便也没有做声。

“人若没做亏心事,怎么会怕成这样?”

陈京观拦住要进去的内侍,指了指正殿的位置。

“告诉他,我陈京观来了。”

感觉有些小宝是跳走了上一章嘛?小席英对京观纯感恩,她有自己人生要走的

第5章 重回阙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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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男主竟是白莲花
连载中恰逢其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