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确实不早，按理说，在没有剥削的现代化世界，人们应该享受更好的工作福利。
可仍旧有人上夜班。
不，或许不是人。
因为他看到，排队打卡的，是一群瞳孔诡异的猫，一个个长得都很惊悚，像在看那些恶意创造出来的3D电影。
工厂的废弃囱头的烟就没停下来过。曲辛是打算把这些污染物交进去的。一个站门口的男生朝他吹口哨。
他断定肯定是交给这个人。
那个人嘴里吹着香烟，开口第一句：“吃晚饭了没?”
“我说没，你这里会提供吃的吗?”
男人撂了一下眼皮，“想吃是有的，就看你想不想吃了。”
曲辛拒绝了，能收这种东西的地方，能是什么好地方。
“进来看一下产品?”那个男人说，“回去给我好好说说，下次还购买咱家的产品。”
这玩意儿能生产什么好产品，但是出于好奇心，曲辛还是大着胆儿跟进去了。
一进去，就听到了一阵翁动的声音，像是海啸发生时的海边。
而里面的员工，穿着僵硬的蛋壳一样的防护服，下面犹如斗兽场，是一堆嗷嗷待哺的怪物。
老板的员工把蓝色的血液往下倒，他们就开始像喝甘甜的泉水一样，安静品尝起来。
但是量实在是太少了，它们又开始慌乱地尖叫。
“马上要再一次进攻主城了，这点苍蝇水可不够喂养他们啊。”老板发愁道。
随后拧着个脑袋把一罐喝了下去。
我去!再一次刷新他的三观。老板贪婪，怎么会有强大的员工。
主城虽然朱门酒肉，但是贫民可不少，真让这些怪物干了，那世界不得毁灭。
他还敲了敲曲辛的防护服，“兄弟，自己有没有私藏啊?”
藏你妹，这狗都不吃的玩意儿。
但是曲辛不想逃不出这工厂，还是收敛了。
从工厂出去后，他又缓了一阵，这个废土世界，正在以废制废。
他想要联系到主城，或者要是能跟巫师首领建立联系就好了。
这样崩溃的日子真的很难受。
回去之后，陈褚就把大家今天所获数据列出来了。
“刚加入我们区不要心急，慢慢来就很好，今天我不表扬谁也不骂谁，因为预期的量不多不少，大家继续努力。”
曲辛看了看自己和展齐今天的数据，他妈能源少了一公斤。
他不是提早回去交代了吗。曲辛把奇怪的目光投向展齐，展齐则装作没看见。
“015，你有什么问题?”陈褚问。
曲辛快速把头转过去，“没有。”
晚上，他没有值班任务，于是就回房间休息。
夜半，他是被一股浓烟呛醒，刚想出门看看，就被一只手捂住嘴拉入黑暗中。
“唔——”
随着一声关门声，他被压倒在床，“闭嘴!”
他认出了，这是展齐的声音。
他配合了他一会儿，直到展齐松开手。
“呸，你他妈搞什么玩意儿?!”随着一声吐槽，曲辛反手把人往地板上按。
“有人往你房间放污染物你没察觉?”他讽刺地说。
他说完，曲辛立即就呛了几声。
随即松开展齐，两只手撑着床边，“这他妈跟往里面放毒气有什么区别。”
展齐笑了一声，“看看你的电子表。”
电子表显示，他居然被污染百分之一。
他叹了口气，“你们这的人都这么阴险?”
“这里的人几乎都来自底层，底层就会想捡个领导当当，自然讨厌自己轻松的岗位被他人抢走，而且他们随时都可能被新来的替换。”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怀疑你了。”曲辛说。
“我?”展齐道，“确实也有一点，被他们精神污染了。”
展齐借用手表把屋内照亮些，然后从床底的盒子里拿出一个包了又包的东西。
“等等……你不会是想把你爷的老式手机拿出来吧。”
“我爷早就成了埋在地下的污染物了。”
“当我没说。”曲辛道。
随后，他拆出一罐喷雾，“我喷出来你吸一下。”
“什么东西?”曲辛有些害怕。
“清洁剂。”他很淡然地说道。
“我靠你怎么会有这玩意儿，按理说在废土污染区，这玩意儿应该是被禁止的。”
“你猜得没错，头脑很清醒。”展齐道，“它来自内城。”
虽然如此，他怎么会有来自内城的东西。
展齐看出了他的疑惑，小声道：“今天的能源你数了对不对?”
“数了。”曲辛老实回答。
“当时看见缴获这么多的，除了你和我，还有那个异种，但是他死了。”
“所以你就把能源偷走了?”展齐捂住他的嘴，“小声点。”
他看了一眼门口。
“你来自内城，我也来自内城。”展齐说，“我跟你一样，是被二老板带来的。”
“你也……?”
展齐点点头，“来到这里，他们会说，这里一切怎么好，一切好得不可思议，让你忘掉你以前真正过的是什么生活。”
曲辛笑了：“可我以前过得真的不是很好，甚至很差。”
“所以你才能被选到外城来。”展齐说，“对于城内的数据，城外的人掌握了一部分，一部分非常隐秘，在巫师首长手中。”
“所以我们这些贫民才被他丢弃。”曲辛句句反驳。
“不是这样的。”展齐说，“城内也潜伏着不易发觉的猎魔人，首长在城内和城外，还有能源，他已经在尽自己的一切努力了。”
“看得出来你是他的手下。”曲辛说。
“这无关乎我和他的关系。”展齐说，“我们都应该信仰主城，而不是这个充满污染，生产污染的废土世界。”
曲辛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给自己洗脑，就像组长一样。
“城内的污染外排。”曲辛说，“所以城内的人没有责任?城内的人抛弃外城的人，所以城内的首长没有责任?”
“根本不是这样的!”展齐有些恼火，“那根本与他无关，他从没离开自己的岗位，也没忘自己应尽的义务，可是城内享受福利的人不懂，他给他们带来的和平日子，让他们看不到外面的天。”
曲辛默默说了一句，“有一天他们会知道的。”
这是一句气话，外城的人制造的危险正在破坏内城的繁荣，而繁荣一旦被摧毁，内城的一切价值都会消失殆尽。
“这样说吧。”展齐说，“你最好能保住目前的岗位，但很显然不可能，你今天没有被骂，就已经对他们是一个很大的威胁了，明天，如果他们真的想搞你，那就会有人请假，你就得顶替上去，没有人会顾及你的死活。”
这时候手表发出“滴”的一声，果然，他的污染值回降百分之零。
“你怎么不使用清洁剂?”曲辛问。
“我要用的量可大了。”展齐说，“老大是有，可是拿到却是很麻烦，管控太严了。”
说完，他握住自己的手，“我帮了你，希望你帮我保守秘密，否则，咱俩一个都别想活。”
曲辛没有松开他的手，他现在就像被拉入局的羔羊，进退两难。
那边污染物估计还没散，展齐让他在自己房间休息，这里有自己的清洁剂暂时作为保障。
而这一晚，身为底层的曲辛第一次辗转难眠，人活着真的会得寸进尺，他居然还能有醒着思考的权利。
第二天，果然不出展齐所料，组里一个人请假了，而且是最危险的岗位，和异种去深渊探测能源。
作为一个新手，他完全不懂这个，而且注定失败。
他本想申请不去的，可是有人告诉他，组长不会随便改变自己的想法。
安排他去做什么就应该去做什么，哪怕是去送死。
不过，组长倒是安排了一个女的跟他一块去。
出发前，这个女的就没有做任何准备，反倒是曲辛准备了一些东西，组长还算是个人，给他配备一把枪。
但据说，这把枪对外面的怪物没有任何杀伤力，于是他又收获了一波嘲笑。
这女人开装甲车开得很随意，但是意外的很稳。
在车里还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是正经烟吗?”曲辛捂着鼻子问。
“你个大男人怎么磨磨唧唧问三问四。”她道，“被搞了心里很不爽吧?”
曲辛靠着窗外，“还好。”
女人很冷漠，“不过别指望我能救你啊，我谁都救不了。”
“没指望谁救。”曲辛说。
女人倒是很阴险地说，“在荒野，你的爆炸倒计时接收不到信号，给你个门，你逃跑，我回去就说你死在荒野了。”
“呵。”曲辛说，“那我还真有可能死在荒野，或者成为新的怪物。”
“倒是聪明。”女人说，“我叫蔡芳，编号006，你叫我芳姐就成。”
这一路上，芳姐无聊的倒是说了几句真心话，她说她那时得了乳腺癌，城内以为她被废土污染才这样，没让她进去。
她家里还有生重病的老人，本来也打算送进城内的医院的，却刚好赶上城内不知道哪炼出来的一批巫师，管得严。
后来，父母亲走了，她就进了九区，她说她会一辈子记恨九区。
曲辛想，那也挺好，因为有恨才有了信任的方向。
回想展齐的那些话，他还是无法对高层有任何信任。
别说信任了，要是他直接死在荒野，连个找他尸骨的人都没有。
(`Δ’)
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