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兔崽子,挺有缘啊”

“老贺怎么了?怎么突然换老师了?”

马闵晟坐在班级最后排,又扯了扯同桌刘茹烟的袖子。

刘茹烟正一本一本地给新笔记本写名字,回说:“我也不大清楚,别扯我,写歪了!”

“成成成。”马闵晟又转着问其他同学,几个坐在后面的同学猜测得不亦乐乎。

柳可鑫也想问贺老师的事,只见自己的中国好邻居兼中国好同桌正认真地记联系方式。

“青青,你知道贺老师为什么没来么?”

姚沛青的妈妈周润芳就在一中任职,同时也是学生之间老师黑榜榜前有名的人物。

姚沛青没回她,很快地在草纸上写下几句递了过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头没来,估计是身体出事了,学校不会随便换班主任的。”

回家得问问周女士情况了,她不再想,跟着钟梓虹的节奏翻开课本,进入一轮复习。

“我们翻到必修上,一起复习《沁园春·长沙》……”。

另一边准备给高三上政治课的周女士不由得打了个喷嚏,然后继续看着这学期的课表。

她要教6个班,正在抓耳挠腮地和其他老师商量调课。

“哎,新来的一个临聘老师替了贺明。”付先华分发着备课本说着。

周润芳竖起一只耳朵,问道,“什么情况?”

“嗐,昨天下午,贺明开完大会之后突然肚子痛,送医院一检查,你猜什么病?”他顿了一顿,然后沉痛地摇头说,“肝癌啊,嗐,约莫没救了。”

其他同事也惊了一下,“啊?”几双眼对了对,脑子里默契地飘过平时贺明躲在办公室空调边窗口抽烟的样子,大家一起或说或笑的画面,然后几声起伏的叹息。

周润芳口灵嘴快,“哎呀!我早让他别抽烟了,现在肝出问题了吧?”然后懊恼,之前就应该多拦着。

“他还不怕你啊,你一嗓子他能躲对面楼厕所里抽。”

付先华自己也是个烟枪,他穿着不变的廉价条纹上衣,廉价西裤,廉价皮带,手上一个廉价玻璃茶瓶。

“你们男同志就是制造二手烟的罪魁祸首,要我说,我们女老师谁要是肝出现了什么问题,医疗费第一个要算到你们头上。”

“呸呸呸,周老师你别乌鸦嘴。”

几位女老师后怕地插嘴,本来每年体检都能查出些毛病的。

坐在贺明老师旁边办公桌的几位男老师默默地从口袋中拿出自己的廉价香烟,放在贺明的教参上。

这个座位空落落的,他们心里也缺了一块,又少了一位好友。

“老贺都快熬到退休了,怎么会呢……”

少部分男老师第一万次在心里下决心要戒烟。

成年人早已习惯突然的离别,周润芳很快回神,道:“你刚刚说是谁替了贺明?”

她心里很在意,女儿正是高三关键期,换新老师可能会造成不良影响。

“事发太突然,本来所有班级都敲定好了,一时间找不到别的老师肯做班主任,今年进来一个新老师,正好教语文,愿意补这个缺口。”

付先华喝了一口茶,眯着眼睛想,说:“好像是叫钟梓虹,二十多岁,一个女老师。”

周润芳有印象,立刻回:“我记得,之前教职工大会的时候,挺漂亮的一个年轻女老师。”

钟梓虹实在出挑,开会间就已经有几位老师热情地加了她联系方式了。

“一个年轻老师,能带得了高三吗?”周润芳立刻愁起来,心里不满。

一位女老师宽慰道:“没问题的,钟老师在私立机构教过书,自己开办过教育机构呢,人也了不得,还是我们县出去的一个状元呢。”

“是吗?几几届的啊?”30届,二中的,W大毕业的高材生。”

“24岁啊,W大毕业来我们县里教书啊?研究生么?”

“应该不是,人家毕业就直接就业了,想着应该没空读研吧。”

“那怎么来我们这里?”周润芳心想,现在名牌大学生一箩筐,但多是倒不出饺子的茶壶罐罐。

嘴上已经不饶人起来,“W大怎么了,我们教出过多少名牌学生?现在就咱们学校,一般老师没有研究生学历还进不来呢,我看她还少些锻炼。”

“你这就不懂了吧,她是我们小城里的姑娘,不都说了,女孩就像回旋镖,再用力飞出去也总得飞回来。”

“她现在24岁,正是婚恋关键期。我看啊,是奔着这事儿回家的。”

付先华侃侃而谈,眉飞凤舞。“而且她确实漂亮,说不定回来教书不久,我们就得吃上结婚喜糖!”

周润芳听着这话只觉得刺耳,下意识想反驳,但自己这个处境又无处反驳。

她自己不也像个回旋镖似的飞一圈回来了么?

思绪突然飞远了,她有点落寞,莫名期待见到这位新老师,但分不清是希望她与自己一样还是希望她与自己不同。

另一边,付先华翘着个二郎腿,嘴巴又来烟瘾,下意识就要把烟盒拿出来。

周润芳回神,立刻凶神恶煞地赶人,“去去去,外面儿抽去!”其他女老师也出声附和。

付先华抽出烟的手一时间尴尬在了中间,不情不愿地拉了另一位男老师往对面楼层去了。

“叮铃铃玲玲——”下课铃猝然响起,周润芳得去安排学生搬课本了,本来还想打听些情况,只能作罢。

走之后,她手快地给一位女老师发信息,“帮个忙,把她私人微信推给我。”

很快,一条信息出现在了钟梓虹的手机页面上,用户名为粥,图片是很清新大气的荷塘月色图,配上“心平气和”四个红色的大字。

——“钟老师好,我是姚沛青的妈妈周润芳,也是一中的老师,现在在高三政治,办公室就在你隔壁。”

“下课!”

钟梓虹大喝一声,学生们终于获得了短暂的解放——扭头说话的、低头啃餐包的、下位丢垃圾的、跑出教室上厕所的……

姚沛青正准备交作业,只见钟梓虹人走至教室门口,忽然转身喊了声:“班长是哪位同学?”

“姚沛青!!老师叫你!”坐在门边的学生叫着,姚沛青放下书包,起立答“到”。

那位有点帅的傻大姐在门口,对着自己勾了勾手指,“办公室来一趟。”

“哦……”姚沛青亦步亦趋地跟在钟梓虹后面,之前她在搬箱子的时候不觉得,如今走路时候发觉了,真的蛮高啊,比自己高了快一个头。

“目测,一米七三?”

她的办公桌在进门靠左窗边的位置,在外面没注意,进到办公室里,姚沛青闻到了一阵淡淡的不可名状的香味。

这味道有些冷又有些甜,很快她注意到香味的来源——钟梓虹双手手掌交叉撑着下巴,挑着一边眉毛含着笑意地看着她。

“小兔崽子,挺有缘啊。”

姚沛青被这眼神盯得莫名有些心颤,嘴上敷衍地回复一句“啊,是的。”

其实与班主任有缘对于学生来说不算是一件好事,长得好看的班主任也不行。

“钟老师,有什么事吗?”

钟梓虹想着贺明之前微信上发给自己的信息,他简略地介绍了下班级的整体情况,其中提到了“姚沛青”挺多次。

没想到自己在那之前就已经和这位同学打过照面了,瞧着这孩子的神色,是觉着尴尬吧,哈哈,挺可爱。

她面上不动声色地说:“姚沛青,名字真好听,我记住了。之后班上的事还得麻烦你多帮忙呢。”

“对了,等会大课间的时候,带上同学,去图书储藏室把剩下的书搬到班上,分发,注意别漏了,要是少了记得和我说。这是书目单。”

姚沛青被夸了一下,有点开心,决定暂时撤销对钟梓虹的“傻大姐”称号。

她接住递过来的书目单,顿了会问:“钟老师,贺老师是因为什么事没来学校么?”

“贺老师生病住院了,你们别担心,好好上课。”

得到消息的姚沛青心里大致猜到了七八分,那老头总是咳嗽,多半是急性炎症,在医院挂糖水呢吧。

走出办公室,在回去的路上,路过窗边,钟梓虹面对着电脑认真工作的侧影在光影下异常好看。

其实之前就觉得这傻姐姐长得好看,但是那个时候刚刚剪完头,心情很不爽,没有多看几眼就走了。

现在姚沛青觉得有点遗憾,“人果然不能经常动怒,容易错过人生中的美好风景。”

大课间

“你没问是哪个医院吗?”

马闵晟搬着一叠课本问道,他皮肤较黑,手臂细长,用力的时候可以看见青筋,新学期男生要求剪头,他叛逆地在短发边微微卷了边,呆中带着点叛逆。

姚沛青反问,“他能是哪个医院?”

何墨走在一边,他比马闵晟矮半个头,皮肤白很多,戴着款式简单的银边黑框眼镜,同样的短发在他这里却透着文质彬彬,他爱穿白衬衣,戴着一块青玉平安扣,浑身散发很宁静的一种书卷气。

“贺老师肯定是突发疾病,不然班群里会提前通知,离他家最近的只有县医院。”

走在姚沛青身边的柳可鑫不住地点头,自言自语说:“不知道是什么病……”。

她的长相是典型的乖巧小可爱,脑勺后扎了一个小揪揪,头发上别着星星发卡。

刘茹烟拎着一袋饮料跑步前来,脑门上的八字刘海因为流汗变成一缕缕贴着脑袋,反而突出了她的五官英气阳光。

她总习惯性地用手将这些发丝往耳后撩,显得很利落,但又有独属于少女的气质。

“等会来拿昂,咱们5个的。”

马闵晟大恨一声,“我要举报,你不搬书,脱离集体劳动!”

刘茹烟白了一眼,极快地弹出腿踢其小腿。

马闵晟嗷一声,“你还欺负同班同学!”

“好了啦,吃人嘴短,你们俩别闹了”,柳可鑫笑了,“谢谢小烟~”

刘茹烟很是中意那糯糯的甜音,感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朗声道:“鑫鑫有赏,等会饮料你优先挑~”。

“蘑古力你看她!”马闵晟刚脱口就哑火了。

姚沛青眼皮一跳,瞪一眼道,“你叫我什么??”

“没什么!”

马闵晟赶紧往前拉开距离,他已经吃过无数次亏了,姚沛青一旦真的生气,出拳又快又狠,自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何墨经常觉得这群人闹腾,忍不住笑了,声音温柔清澈。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聚一起的,好像也说不清了,友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朝朝暮暮。

“我说,我说我们要不放学一起去看老贺吧?要组织同学么?”

“肯定得去啊,贺老头虽然上课不怎么样,人还是不错的。”

刘茹烟看向姚沛青,“姚叔在县医院,青青一打听就知道了。”

姚沛青注意着脚下楼梯,“下午咱几个先去探探情况,一次性去很多人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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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兔子咬了口鸵鸟姐姐
连载中白白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