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韩玄臻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施宝琅。

从前遇见认识的人,都是对方过来向韩玄臻行礼问好。但今时不同往昔,如今韩玄臻既担着待选赘婿的身份,就不得不过去向施宝琅打招呼:“施姑娘。”

“嗯,你是有事还是出来闲逛?”施宝琅的目光落在韩玄臻身上。

韩玄臻今日穿着一袭群青色窄袖衣袍,他身量颀长宽肩窄腰,往马车前一站,竟然直接将日光挡住了。

施宝琅虽然将他们安置在新宅里,但却并不限制他们的自由。韩玄臻得知今日施宝琅会出门,他觉得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出来找找线索。

但韩玄臻自然不会同施宝琅说实话,他道:“随便逛逛。”

“既是随便逛逛,那你上来,我带你逛。”

韩玄臻:“?!”

施宝琅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施宝琅这话一出,金霓也不禁朝她看过去。她们这会儿不是去绣坊么?带上钱席做什么?

但看见施宝琅指尖摩擦着手中签文的动作时,金霓瞬间明白了,她遂也跟着出声:“马车不能在这里久停,钱公子你快些上来吧。”

说完,金霓又让金朱去外面跟车夫挤一挤。

对于施宝琅主动提出要带他逛一事,韩玄臻心中惊疑不定。虽然他不知道,施宝琅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他没忘记自己忍辱负重的目的。如今施宝琅既然主动亲近他,韩玄臻自然也不会拒绝。

“那就有劳施姑娘了。”韩玄臻上了马车,在施宝琅身侧落座。

刚才的事施宝琅听说了。有孩童突然从巷子里蹿出来,若非韩玄臻相救,只怕那孩童会被她们马蹄所伤。而恰好马车晃动时,一支签从签桶里掉了出来。

是一支中签。

施宝琅在其他事上,向来是得过且过。但在赚钱一事上,却一直都是力求圆满的。

如今前脚得了遇贵人的中签,后脚就看见了韩玄臻,施宝琅便觉得,这是上天给她的指引。而且这会儿再细看,施宝琅发现韩玄臻虽然外表骄矜冷傲,但他天庭饱满,眼睛秀气颀长,眼尾微微上扬,这可是妥妥的贵人面相。

韩玄臻被施宝琅炙热的目光看的心里不悦。

虽然很早之前他就知道,施宝琅这人肤浅的只看脸。但她一个女娘家,就这般盯着一个男子看,不觉得十分失礼么?

金霓轻咳一声,递了盏茶过去:“钱公子请用茶。”

施宝琅的目光这才微微克制住了,她拢着手炉靠在软枕上,与韩玄臻闲聊:“我记得你不是禹州人,而且父母皆已不在了?”

当初但凡参选赘婿的人,都要自述籍贯家境,其中也包括家中人口概况。

韩玄臻不确定施宝琅是记岔了,还是故意在试探他,便淡淡嗯了声:“我母亲亡故多年,父亲倒是健在,不过他早已另娶继室,如今已是儿女绕膝。”

这是当初韩玄臻自述的家境,不过这其中三分假七分真。

韩玄臻的母后是崇仁帝的元后,但已仙逝多年,崇仁帝早已立了继后,还陆续给韩玄臻添了不少弟弟妹妹。

虽然韩玄臻很早之前就被立为太子,这些年也是被当做储君养大的,但在有心之人的挑唆中,以及政见不合等原因,韩玄臻同崇仁帝的父子关系并不和睦。而且韩玄臻人虽然在东宫,但却听说民间有的赌坊甚至以此事做赌注,赌他这个太子什么时候被废。

虽然施宝琅知道,有后娘就后爹,但她仍有顾虑——

“那你来参加我招婿一事,可有同你父亲说?”

“没有。”他又不是真的要做她的赘婿,为何要同他父皇说?再说了,韩玄臻太了解崇仁帝了,若是崇仁帝知道他为了查案,不惜隐瞒身份来参加施宝琅招赘婿,只怕到时候就不是一顿骂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施宝琅眨了眨眼睛:“那若是我选中你,你父亲不同意怎么办?”

韩玄臻:“……”

她昨晚不是说,他美则美矣,但却呆板无趣么?这会儿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施宝琅似是看出了韩玄臻的心中所想,她又追加了一句:“我是说假如。”

“他不会不同意。”韩玄臻面无表情胡诌,“他不喜欢我,而且他儿子很多,我若入赘了,他别的儿子自会取代我。”毕竟他那几个弟弟们,成日上蹿下跳的想要将他从储君的位置上拉下来,自己好取而代之的。

施宝琅:“……”

娘不在了,爹虽然在,但听着还不如不在呢,韩玄臻这么可怜的吗?!

而此刻远在玉京的崇仁帝突然打了两个喷嚏。

内侍总管李福全原本正在往香炉里加香料,闻声一面吩咐人关窗,一面又要着人去请太医。

“不必请太医,窗子也别关。”

崇仁帝发话了,内侍们不敢不从。李福全是崇仁帝身边的老人了,他挥手让内侍们下去,亲自捧了热茶奉给崇仁帝:“这几日乍暖还寒,陛下可得保重龙体才是。”

“就你最啰嗦。”话虽这么说,但崇仁帝还是拨冗将朱笔搁下,接了李福全递过来的茶盏。

茶盖轻拨了一下,崇仁帝顿时嗅出这是苦甘茶。

此茶生于边境,初入口时苦中带涩,但须臾过后,便有回甘醇厚透出来,因而才得名为苦甘茶。

“今日怎么想起沏这茶了?”崇仁帝的目光落在茶盏上,神色不辨喜怒。

李福全斟酌答:“回陛下,这茶有驱寒的功效,奴才想着,春寒料峭喝这茶正合适,这才擅作主张,请陛下恕罪。”说着,李福全便要下跪请罪。

“犯不着为一盏茶跪,起来吧。”

李福全闻言,谢恩过后将弯到一半的腿又站直了。

崇仁帝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眉心顿时起了褶皱:“这茶滋味不如从前了。”

李福全听到这话,当即便要请罪,但在看见崇仁帝捧着茶盏,怔怔望着殿外出神时,他顿时又将话咽了回去。

殿外春雨潺潺。碧瓦朱薨被笼在水濛濛里,寒风拂过廊下铁马铮铮作响,但却无人自雨中撑伞而来。

殿内落针可闻,只有微苦的苦甘茶香在殿内隐隐浮动。

过了片刻,崇仁帝敛起失神,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个喜怒不显的帝王,他问:“太子最近如何?”

“回陛下……”

李福全正要答话时,殿外有内侍进来禀:“陛下,三殿下求见。”

“让他进来。”

很快,三皇子就被请了进来。

三皇子是魏淑妃之子,魏淑妃进宫多年,一直颇得圣心,她所出的三皇子,亦在崇仁帝面前十分得脸。

三皇子进来行过礼后,笑着将一个锦盒献上:“父皇,儿臣此去渌洲,那里的玉雕十分有名。儿臣便给父皇带了块苍松灵芝玉璧,供父皇闲暇时观赏把玩。”

不得不说,崇仁帝的子嗣中,最会来事的当属三皇子。

三皇子这人孝顺嘴甜,平日他但凡离京办差,归来入宫时都不会空着手。有时是当地的竹编,有时是当地的漆器摆件,虽说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胜在心思难能可贵。

李福全接过锦盒,呈到崇仁帝面前。

锦盒内躺着一块通体无瑕的白玉璧,上面线条流畅分明,雕刻的薄而精巧,一看便知出自大师之手。

崇仁帝将目光自白玉璧上收了回来,眸中带了些温色:“朕的儿子里,就属你最孝顺。此行可还顺利?”

“顺利的。”说话间,三皇子注意到崇仁帝的大掌罩在腿上,正时不时揉着。

崇仁帝年轻时左腿受过伤,每年春秋时节总会复发。三皇子见状,当即一撩衣袍跪在崇仁帝身侧,手法娴熟替崇仁帝捏腿的同时,又同崇仁帝说起了此行的见闻。

殿外雨势渐小,殿中父慈子孝。

三皇子十分健谈,但也擅长把握分寸,在替崇仁帝捏了两刻钟之后,他便告退了。

三皇子离开后,崇仁帝这才重新端起茶盏,但茶却早已凉透了。

“老奴这就让人换盏热的来。”

“不用。”崇仁帝径自饮了一口冷茶。顿觉满口苦涩,再无回甘醇厚透上来。

魏淑妃宫里的管事公公早已候在殿外,见三皇子出来后,他忙亲自撑伞迎了上来。

待下了层层台阶,行至离崇仁帝的殿宇有一段距离后,三皇子才开口问:“我离京这段时间,太子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殿下,两旬前,太子殿下触怒陛下,至今还被罚在东宫禁足思过。”

这也是魏淑妃着急让三皇子回京的原因。

虽说从前崇仁帝时常训诫太子,但却从未有过将太子禁足东宫,不许任何人探望的先例。因此此事一出,不少人便暗中揣测,陛下怕是生了废太子的心思。

皇后和魏淑妃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多年,此番见陛下有意废太子,当即便铆足了劲儿想将自己的儿子推上储君之位。

皇后与五皇子那边早已是蠢蠢欲动,魏淑妃自然也不甘落于人后,所以才会不停去信催三皇子回京筹划。

三皇子刚回玉京,对一切都不清楚,他问:“太子这次因何事触怒父皇?”

“陛下想重修栖凤台,太子殿下坚决反对,并且直言国库空虚,但宫中却开支无度。”说到此处时,管事公公将伞檐微抬,哂笑一声,“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向来是宁折不屈,从来都不知君父之命不校①的道理。”

犯颜直谏,忤逆君父,听着确实像是太子一贯的作风。但三皇子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三皇子顺着朱红的宫墙负手前行的同时,询问太子被禁足后朝中的风向。

太子党正在为解救太子各处奔走,皇后和他母妃各自在忙着拉拢人脉,表面上看没有任何问题,但三皇子却总觉得不对劲儿。

但要让他说具体哪里不对劲儿,他又说不上来,但他相信他的直觉。

三皇子吩咐:“派人去查查太子。”

管事公公脚下一顿,他不明白,眼下最重要的事,难道不是拉拢朝臣么?三皇子怎么反倒让去查太子了呢?

但三皇子行事向来自有他的道理,管事也不多问,当即便应了是。

韩玄臻:工(恋)作(爱)中,勿扰。PS:①出自《左传.骊姬之乱》,意思是君父的命令不能违抗。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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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选赘婿竟是太子
连载中耳东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