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好像冰凉的蛇爬上了纪凌月的脊背,她吓得脸色煞白,半天没有言语。

看书时,她对这一段是一略而过,太惊悚,太残忍,她不忍心去细读其间的每一个字。可现在身临其境,她没有了可以逃避的空间。

人类狠毒起来竟然如此可怕,连死人都不肯放过。

韩香茹有什么错?她只是这座皇宫里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若不是皇上临幸,兴许就这样缩头缩脑地过一辈子。后来得皇上临幸,一朝成为妃子,她依然是卑微恭顺的,去给皇后请安时,会像普通奴婢一样侍奉皇后,只为乞求一份安稳平淡的生活。可事与愿违,她没有争宠的心思,但皇后却看她不顺眼,侍机将她虐杀而死。她至死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一生谦恭,却不得好死。

哪怕死后成了一堆尸骨,依然是碍了皇后的眼,非得弃到乱葬岗里才算安生。

被这样的皇后养大的绝雾,内心能正常到哪里去?

身为父亲的皇上,只知道遍寻天下,找什么长生不老药。而心狠手辣的皇后,只把绝雾当作可以利用的工具。在她无任何子嗣的时候,她让他当自己的儿子,倚仗他坐稳皇后的宝座。可一旦生产成功,有了她自己的亲生骨肉,她又毫不留情地将其踢开,没有任何留恋。

养是养了,可没有赋予任何感情。高兴了赏他口好饭,不高兴了打他罚他。某些时候,绝雾成了调剂她心情的佐料。

她骨子里是瞧不上绝雾的。绝雾的眼睛长得极其像他的生母,皇后每次看到他的眼睛,便会思及韩香茹卑贱的身份,便对绝雾平白无故地生出几分厌弃之意。

都说死了,死了一了百了,可在皇后眼睛里,韩香茹即便是死了,她也一样要惩罚她,让她生死都不得安生。

纪凌月心知这样一意孤行的皇后,是无法劝慰的。你劝了,只会适得其反,说不定她会更加变本加厉。

婵衣谦卑地一躬身子,“娘娘,奴婢这就去办。”

“等等!”纪凌月急急出声。

皇后与婵衣同时看向她。

纪凌月已经挤不出笑容,她扯了扯嘴角,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僵硬,她柔声道:“姑母,您也说了,此事重大,既然重大,让婵衣亲跑一趟,我倒觉得不妥。婵衣是您的贴身奴婢,她出现在哪里,肯定会让人联想到姑母。倒不如让侄女跑一趟,外人看来,只以为我归家探望父亲母亲,不会跟姑母扯上什么关联。这样,姑母旨意传达到了,也能瞒过大家的耳目。岂不是两全其美?”

说白了,皇后做这种事情也不是那么光明正大的。

惩罚一堆尸骨,好说不好听。

皇后娘娘一双美目瞪大,意味深长地打量眼前娇俏清丽的少女,目光仔仔细细,充满探究的意味,直扫得纪凌月浑身发麻,以为她从自己身上看出了什么端倪。

稍顷,皇后娘娘微微笑了下,“我差点忘了,凌月已经是大姑娘了。”

凌月乖乖巧巧地“嗯”了声,“姑母,凌月希望可以帮姑母分忧。姑母无杂事所扰,才可专心备孕。”

太医的确说过,心情与受孕与否有所关联。

皇后这个时候心心念念都是怀孕这件事。

“凌月不怕?”皇后伸出细嫩修长的手指,轻轻放到唇间一吹,仿佛吹走了看不见的灰尘。

纪凌月认认真真地回答:“为姑母做事,凌月不怕。”

她这个时候就得表现出一心为皇后着想,什么也不怕的样子来。

果然,停了会儿,皇后摆了摆手,“既如此,凌月,你便辛苦跑一趟吧。”她瞟眼一直立在一旁候命的婵衣,说道,“你去太子寝殿,传我口谕,太子绝雾,禁足三日,闭门思过。”

婵衣答应一声,慢慢退了出去。

纪凌月听到皇后答应自己之后,内心隐隐有些紧张,她在试图改写这本书,却不知道成功的机率会有多少。

“姑母,若无其他事,凌月这就出发了……”

她话未说完,皇后打断了她,“你要帮姑母分忧,姑母便成全你,为妨万一,让太监广白陪你一同前往。”

纪凌月:“……”

稍一愣怔之后,她点头应允:“还是姑母思虑周全,谢姑母。”

不愧是皇后娘娘,哪怕是自己心疼的亲侄女,她也还保留着一份小心,并不是将这件事就这样完完全全地交给纪凌月,而是派了个“监工”广白。

即便是这样,纪凌月也很满足了。日子刚开始,哪能那么随心所欲的?

趁着夜色,纪凌月带着广白和侍女,乘坐马车归家。

马车颠簸,纪凌月一直在闭目思索。

直到车帘被掀起,她听到木蓝在外头举着灯笼道了声:“小姐,到家了。”

纪凌月猛地睁开眼睛,稍事沉稳后,慢慢从车上走了下来。

夜已经很深了,丞相府里安安静静的。

纪凌月几人打着灯笼,直接去了丞相纪侧柏的寝室。

纪侧柏听闻女儿归家,且有要事与自己相商,已经披衣起床,站在门口迎接。

看到女儿,纪侧柏挥退下人,同女儿一起进到屋里。

他直接切入正题,“凌月,宫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否则也不至于让凌月深夜归家。

纪侧柏身宽体阔,神色间与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

“父亲,”凌月虽觉陌生,但还是尽量压抑着内心那份陌生的感觉,快速说道,“姑母命您连夜开挖韩香茹之棺,将尸骨取出,鞭笞一十五下,之后弃之乱葬岗。”

这样令人后脊泛冷的旨意,纪侧柏没有半丝惊惧与慌张,他表情如常:“就这?”

纪凌月点头:“是的。”

纪侧柏淡定地吁了口气,“这有何难?为父这就安排。”

他对于鞭笞尸骨没有半丝抵触,也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妹妹做出了一个怎样荒唐的决定。他就像是要去鞭笞一只小猫小狗一样,轻松平常。

“父亲。”纪凌月思虑一会儿,猛然间双膝一软,给纪侧柏跪下了。

纪侧柏眉间一怔,“凌月这是?”

“父亲,”纪凌月仰头望着纪侧柏稍显沧桑的一张脸膛,“父亲,你有想过太子与姑母之间的关系与咱们纪家将来的荣辱吗?”

纪侧柏一捋胡须,“凌月,你这是说到哪里去了?有你姑母在,有我们丞相府的功绩在,咱们纪家,世世代代都会是光耀门楣的!”

“可姑母若是无子呢?太子岂不是未来的皇上?我们怎可鞭笞皇上之母?到时岂不是诛九族的大罪?”

纪侧柏稍怔之后,突然笑了,“凌月是女儿家,无须操心这种事情,为父去办即可。”

他扶起纪凌月,不想与她再谈。

纪凌月忧心如焚,回头向外瞟了一眼,太监广白已被下人带去了前院,这里只有父女二人,说任何隐秘的事情,都不必担心被外人听到。

她抓住父亲的胳膊,声音低而急促地说道:“父亲,你贪墨官银一事已被人搜集证据禀报皇上,皇上现在为求长生不老,有些事宜在逐渐安排太子接手,姑母虽贵为皇后,但朝上之事,只能间接插手。父亲,难道不想给自己,给咱们纪家,留条后路吗?”

纪侧柏的确贪墨过官银,而且数额巨大,有皇后妹妹撑腰,无人查他。可太子登基之后,头一个查办的就是他。纪凌月实属无奈,为说服父亲,只好把这件事情提前搬出来说。

纪侧柏刚才还无所谓的表情,猛然间一怔。

他像看陌生人一样打量自己的女儿,半天才问,“这些事情,凌月是如何知情的?”

纪凌月开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我在宫里之时,常去太子寝宫,偶尔看到遇到的。姑母虽不喜太子,可太子毕竟是皇上唯一的子嗣。姑母生不生子,还是日后的事情。鞭笞尸骨,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父亲为何不能手下留情呢?”

纪侧柏眼神微微有些松动,他松开女儿的胳膊,在寝室中来回踱步。

纪凌月眼神随着父亲的脚步来回移动,心里又忧又急。

纪侧柏心虽狠,但比皇后稍好一点的是,他听劝。

只要能说通道理,他是能够临时改变主意的。

他来回踱了十几趟,终于,脚步慢慢顿住,抬起头来,慢沉沉地对女儿说道:“你姑母既然有令,我们不能不从。棺,一定要挖。”

纪凌月的心沉到了谷底。

纪侧柏微一顿,继续说道:“怎么挖的,我们怎么填上,另外,让人备副尸骨,找布胡乱包裹好。鞭笞一十五下之后,弃于乱葬岗。挖棺埋棺之时,稍稍避开广白。此事,便算了结了。”

广白是皇后的眼线,他们什么也不做,皇后自然会知道,到时心存不满,必是一番追责。纪侧柏这么一番操作下来,广白以为是按命行事了,回去禀报皇后,自然是皆大欢喜。

纪凌月眼睛里泛着喜悦的光,开开心心地说了句:“父亲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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