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一缕阳光透过窗,均匀地铺洒在狭窄的床上。
姜青流不满地翻身,动作带动身下的木床嘎吱作响,他不以为然地扯过被子罩到头顶,又因为被子和枕头散发出的怪味,而拽下被子透气。
耳中不间断地钻入鸟儿悠扬婉转地鸣叫、鸡的尖锐啼叫、狗撕心裂肺地吠吼以及偶尔传来的人类的交谈声。
美妙的清晨,姜青流在这样嘈杂且泛着难以言喻的味道的环境中清醒。
但他仍闭着眼睛不愿睁开。
暑假都不能让他睡个好觉吗?怎么会这么吵?
学校就不能为了她可爱的学生更换大一点的床吗?
因着睡眠被打扰倾泻而出的怒火忽然停歇。
姜青流睁开眼猛然坐起身。
现在是暑假,那么他应该躺在出租屋宽敞的床上而不是在学校逼仄的单人床上啊!
他低头本意为探究床变小之谜,一抹火红却率先映入眼帘。
“嗯?”姜青流皱眉,他的白色被单怎么忽然爆改红色大棉被了?
莫非他雪白的被单因为不想盖在他身上,痛哭一晚血泪将自己染红,又因为太冷招来棉花兄弟填满了自己?
姜青流嘴角抽搐,将脑内稀奇古怪的想法赶出去。
他深吸一口气,泛着霉味的空气进入鼻腔引起一阵干呕。
好不容易压下呕吐的**,姜青流抓紧腿上的红棉被,意识到事情的严峻。
他抬起头,环顾一圈,双目瞪大,震惊于自己眼前的景象。
厨房、餐桌、卫生间、卧室全部浓缩于这个由木板搭建的狭小的空间中,厨房角落垃圾堆积,时不时钻出一只蟑螂或老鼠,床边是封死的窗户,床前是破旧的木门,不透气的空间令姜青流感到窒息。
他眨眨眼僵愣在床上,一只巴掌大的灰色老鼠空降红棉被上,姜青流瞪大双眸倒吸一口凉气,尖叫着掀开被子,夺门而出。
姜青流光着脚踩在土地上,看看手上的木门又回头看看失去木门的门框,心情十分复杂。
他只是握住门上的把手推门而已吧?这门是怎么到他手上的?!
这门怎么比他还脆皮!还轻飘飘的!这真的是门吗?
姜青流举着门试图将它安回门框上,结果刚一碰上门框,发出“哐”的一声,跟他身高差不多的木门蓦地拦腰折断。
变成两半的木门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姜青流手上。
姜青流:“……”
是门先动的手!它碰瓷!
姜青流丢掉手上半截已无利用价值的门,回身观察屋外的环境。
远处密集矮小的木屋、遍地的农田、朝着他所在方向走来,穿得花花绿绿扎着麻花辫的大妈……
农村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
姜青流茫然地目瞪口呆。
他是谁?他在哪?这是哪?他为什么会在这?
绑架?
他刚毕业,没钱没房没车没爸妈,绑架他做什么?还是绑到这种落后的山村里。
馋他保研的名额?
姜青流即将迈入痴傻阶段前,一道粗狂且豪放的声音唤回他崩盘的理智。
一连串的方言输出砸懵姜青流,他赶忙抬手打住。
“请问您会讲普通话吗?我听不太懂您这里的方言。”姜青流挠挠头。
“唉?”大妈惊叹一声,疑惑地切换成普通话与他交谈:“才半个月没见,你连本地话都不会讲了?”
虽说带着口音,但好歹姜青流能听懂,可大妈的问话犹如当头一棒令他脑袋一白:“我们认识吗?”
“才半个月不见就不记得你王姨了?”大妈插着腰怒目圆睁。
姜青流缓过神连连摆手,一边打马虎地聊天一边向王姨套话。
一顿聊后,姜青流蹲到角落自闭,大妈站在他后头,面上是疑惑不解。
大妈怎么也没想到此姜青流非彼姜青流。
姜青流环抱着洗到发白的牛仔裤,精神崩溃。
他不是被绑架了,他是一觉醒来魂穿了。
他现在身处于一个名为水秀村的偏远山村,原主成长的地方。
巧的是原主与他同名同姓,外貌未知,长得比他瘦,常年干活拥有一双粗糙的双手。
半月前原主的父母外出时突遭意外身亡,原主因受不了打击将自己封闭在家中整整半月,最后大概是因为弹尽粮绝而死。
然后就被姜青流钻了空子,霸占了身体。
姜青流死死揪着地上的野草,所以,他是因为死了才魂穿的吗?
暑期以来,他的生活作息不能算健康,但起码规律。
吃了睡,睡了吃,恐怕猪都没他逍遥。
姜青流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死了?
怎么死的?睡死的?
姜青流愣神片刻,可劲摇头。
啥都行!千万不要是睡死,他不想某天看见“XX学校学生暑期死在出租屋,死因是睡死”的新闻。
他会社死!
姜青流手没收力,折断了蹂躏许久的野草。
他跨着脸苦思冥想许久也没相通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是他就算了,他一没有传承到原主的记忆,二没有金手指,三听不懂本地方言。
且,原主家庭自立山头不与村中人往来,王姨也是善良才会多加关照他们。
如此逆天的开局,这让他在这村里怎么混?
姜青流仰天长叹,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
“青流,你没事吧?”王姨瞧不得姜青流自闭许久,上前询问,“没聊两句怎么自己蹲这了?而且你怎么连鞋都不穿就出来了?”王姨注意到姜青流光着脚没忍住唠叨。
王姨的问话勾起姜青流不堪回首的往事,但他认为可靠的王姨或许能解决他目前的危机,于是他选择袒露。
姜青流苦哈哈地转头冲着王姨:“房子里有好几只老鼠,我给吓出来的。”
热心肠的王姨当即决定替姜青流消灭屋中的老鼠,在看清房中样貌后改变想法,撸起袖子打算大干一场。
姜青流当然不能看着王姨干活,他也卷起袖子帮忙打下手,偶尔因忽然冒出的老鼠尖叫到起飞。
一番收拾,时间也来到晌午,王姨刚想请姜青流到她家吃饭,屋外传来苍老粗哑的呼唤。
即便是方言但姜青流也辨别出这是在喊自己。
王姨不解地先他一步走出门:“村长,你想找青流可以找人来嘛,怎么还自己上来了?”
“不碍事,我老了,但身体硬朗。”村长拄着拐杖,满头白发,八字胡因说话吹出的气流飘起。
“青流”村长看向站在王姨身边的姜青流,“才半个月就瘦了好多。”
姜青流绷着脸按着自己的认知分析村长这句话的意思。
然而,听不懂,根本听不懂。
王姨见姜青流没动静才反应过来他现在听不懂方言,向村长解释后,村长也切换成普通话模式。
村长的普通话比王姨还要不标准甚至参杂方言,好在姜青流通过强大的理解能力知晓了村长的意思。
村长邀请他去自己家吃饭,顺便有事情和他说。
一行三人下山,原本由姜青流扶着村长,无奈姜青流不常运动半路歇菜,转由王姨扶着村长下山。
王姨和村长下山脚步轻快,姜青流软着腿小心翼翼地踩在崎岖地道路上。
他觉得原身家庭不与村里来往,这山路占一半原因。
抵达山脚,得知还有几分钟的路程要走,姜青流险些没跪倒在地。
最后,村长看他可怜,让王姨搀扶着他走,自己无所事事地在前头领队。
姜青流:“……”村长恐怖如斯,王姨也恐怖如斯。
村里所有房子都由木板搭建而成,相较与姜青流的房子,村长家更大且有二楼。
王姨送姜青流到门口,嫌弃地帮他擦去额头的汗:“这才五月份哩,怎么出这么多汗。”
姜青流瞧瞧浑身干爽的王姨又看看气都没喘一下的村长,再瞅瞅汗湿衣襟,喘得犹如一条即将旱死的狗。
姜青流:“……”这就是村里人?
王姨任务完成转身离开,村长招呼姜青流进屋凉快。
一楼大厅的木椅上坐着一对中年男女,穿着打扮明显与水秀村不是一个档次,浑身散发着有钱人的气息。
两位与村子格格不入的人身在村长家,精贵的脸上嫌弃展露无遗。
姜青流同村长进门时,这对男女始终低头看手机,头都没抬起瞧上一眼。
姜青流在村长的指示下茫然地坐到这对男女的正对面。
“青流啊,”坐在姜青流身边的村长缓缓道:“这两位是你的亲生父母。”
“啊?”姜青流诧异地惊呼。
姜青流这声喊叫成功引起对面两人的注意,他们抬起头看向姜青流的眼神厌恶中带着对农村人的不屑与鄙夷。
姜青流看得分明,他压下心底疑惑继续听村长说。
“这件事,我也是这两天才了解。”村长摸着自己的胡子娓娓道来。
姜青流已逝的父母是拐卖贩,在他出生之际掩人耳目地将人偷走了,时至多年警察找到了当年的同伙,沿着蛛丝马迹寻到了身处水秀村的姜青流并告知其父母。
父母派人找姜青流做过亲子鉴定,确定后,现在跑来认亲了。
好似听故事般听完村长讲述的姜青流:“……”
槽点满满呢。
这么狗血的事情没想到也能发生在他身上。
Amazing。
姜青流摸摸下巴,那么他现在的身份是豪门走失少爷,也就是说那逆天的开局是一个玩笑?
上天看他前世命苦想给他一个好生活?他的苦日子到头了?
他可以过上吃穿不愁,衣行无忧,每天从五百平方米的大床上醒来的生活了?!
心中欣喜如狂的姜青流面上依旧一副没缓过神的模样。
村长忧思姜青流没上过学可能分不出利弊,便以村长的身份擅自做主:“青流,既然你的亲生父母来了,就跟他们回去吧,别在村里待着,没前途。”
“村长。”姜青流扭头看向村长,心头微微触动。
村长和蔼地笑着:“离开村里要好好生活。”
姜青流眼含感动并暗自发誓无论以后处境如何他都要改善水秀村。
两人爷孙和乐之际,对面的女人率先打破平静。
“该说的都说清楚了,人也见过了,那我们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接你。”女人迫不及待地拎着包起身要走。
身旁的男人及时拉住她:“薰言。”语气里带着弱势的不认可。
“我们已经在这耽误很多时间了,今早出门的时候小鸣的样子你没看到吗?”女人眼角浸出一滴泪,言语满是心疼,“他一定是以为我们不要他了。”
男人听她一说,也不再驻留:“我们先走了,明天再来,青流你先好好和村里人道别吧,毕竟这里也是你生长的地方。”
言罢,两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一变故,姜青流属实没想到,他呆愣地站起身。
不是,你们只是来认亲,不带他走吗?
你们来前没打听清楚吗?原主一家孤立全村,他除了王姨还有谁能道别?
小明同学是谁呀?难道他拿的不是走失剧本而是真假少爷剧本吗?
既然要走拉上他一起呗?你俩蹬二轮来的?多他一个坐不下。
姜青流走至门口夫妻二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姜青流发出灵魂拷问:“这两人赶集去啊?”
他到底还是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