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你又跟着我干什么？”周绥才追出去没多远，身后就飘飘然的冒出这么一句话，给他吓得腿肚子抽筋。
周绥：“哈哈，今晚月色不错，出来溜溜。”
“今晚，好像没有月亮哦？”溪渺轻声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周绥：“……”
“这个，是您的物品吗？”周绥老老实实地掏出法器给溪渺看。
溪渺没有接，微微挑了一侧眉：“有我的气息，虽然已经很淡了，但应该是我的，在哪儿找到的？”
周绥：“周师兄练习的介子里找到的。”
“唔，”溪渺点点头，“收好了，不要给别人知道了，将来有缘，我会告诉你，现在么，”溪渺微微一笑，“就请你好好保管，到了你这里，可就是你的东西了，不要将它弄丢了。”说完他掩唇低低的咳嗽了两声，没有精神似的：“没什么事就回去休息吧，下次见，小鬼，可再别冒冒失失就跟着人乱跑。”
只是周绥没想到这见面来得这么快，他在拜师仪式上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溪渺。
他也出席了这次的拜师大会。
众人看着上面的溪渺窃窃私语，据说溪渺一直没收过弟子，一是喜清净，二是常年带病，一直闭关，病殃殃的，总也好不了，没有精力去授业解道。
这是溪渺第一次在这种场合出现。
溪渺一席白衣懒洋洋的坐在上方属于峰主的位置上，一头墨发规规整整的束在脑后，一手支着头一手漫不经心的用手指缠绕着自己掉落下来的一绺发丝。
周绥的目光不可避免的落到了溪渺身上，溪渺虽然看着病怏怏的，但气质在几位峰主中依然出众，然后他注意到了溪渺把玩自己头发的手指——白的像块世界上最纯洁无暇的玉，纤细匀长。
安柯凑过来：“你在看什么？”
周绥：“没什么，你刚刚去哪了？都没找到你。”
安柯：“有个新的自仙来了，刚好碰见了，说了两句。”
周绥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随着时间流逝，众人很快的聚集到一起，“仪式快开始了。”
掌管礼的长老缓缓走出来：“九峰主已列位，决定好拜入哪位师门底下，就到哪位峰主的底下，我相信有选择的都已经了解过各位峰主了，就不在此多做赘述，如未做好抉择，未能叩问自己的心，可退到最后那块空地上，各位，做出你们的选择。”
言罢，一群人乌泱泱的开始动起来，除去溪渺底下的位置，其他峰主底下的人数都差不多，也有少部分人往后退。
“子柯，”周绥看着没有动静的安柯：“如今也没有选择，对吗？”
安柯笑了一声：“没有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
“借过。“旁边不断走动的人群把周绥撞了一个踉跄，他看见安柯被人撞了一下肩膀，而后没看他，转身往后走了。
他只看见安柯朝他挥手的背影。
你问过你的心吗，你有追求的道吗，你知道要怎么走下去吗，你有自己的选择了吗。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不用做选择。
你说我是懦夫吗，也许是吧，如果没问清楚之前，就在仙山底下庸碌而懵懂的死去，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周绥。”安柯在心里默念：“愿你此去无憾。”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人流就已经慢慢定住不动了，周绥缓缓的吐了口气，逆着人流走到了溪渺门下——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他一人。
因为溪渺极少的资料，没有人会冒险选一个常年不出现，门下没有弟子的峰主，也因为，没有人知道溪渺修的是什么。
很冒险，但周绥想，我没有问出我的心，不知道我的道，但是，他抬头看向因为生病而略显病态，脸色苍白的溪渺，因为不知道，所以他也选择——那个不知道的未知数。
这次众人窃窃私语的对象变成了周绥。
安柯站在没有选择的人群里，远远的看向那个孤单的身影，又望向那个神秘的渺莱峰峰主。
他远远的看着远处的拜师人群，听着礼长老主持仪式。
安柯这一年里，在夜里无数次叩问过自己的心，始终得不到答案，他也像很多次现在那样，看着自己的朋友去拜师，然后再无联系。
上一次送自己的朋友拜入别的峰主门下后，他曾想，原来人生就是不断的认识然后不断的离别，就像现在那样，他再次看着自己的朋友去拜师了。
只是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他看着孤身的周绥，他选了一条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路。
安柯觉得自己是羡慕周绥的，周绥从小锦衣玉食，也不缺爱，家人的爱意让他勇于选择一条冒险的路。
我太胆小了。安柯想，他嘲弄的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这个会场。
溪渺在位置上用手指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太吵了，闹得他头疼，他果然还是不适应这样的场面。
然后他不出意外的看见了底下的周绥。
溪渺沉寂的垂眸，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因为他对于周绥的选择没有什么反应，于是他得到了自己门下的第一个弟子。
在周绥的视角里，溪渺太白了，白的有些反光，刺的他想流眼泪。
当然不是想，是已经落下来了，但角度问题，只有正对着周绥的溪渺看见了。
溪渺意外的挑眉，觉得有趣极了，他伸手端起一杯茶，吹了口气，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也许是茶水太烫了，把他的唇烫出了一点血色。
溪渺放下茶杯，看着下面乌泱泱的人群，兴致怏怏的闭上眼，不再看了。
等他再睁眼，拜师仪式已经结束的差不多了，人也走的差不多了，他抬眼扫了一圈台下，看见了自己的便宜徒弟。
溪渺掩唇咳嗽了几声，没说话，只朝着周绥抬了下手。
周绥看着飞向自己的属于溪渺门下弟子的牌子，伸出手接住了。
这代表溪渺把他收为了亲传弟子，不再是外门子弟，进入了内门。
然后他成为了溪渺的第一个亲传弟子——病秧子的弟子。当然也是关门弟子。
按溪渺后来自己说，养一个都费劲，再来一个就得自生自灭了。
也因为人已经散的差不多，没人注意到这个溪渺的举动，倒是一旁的两个峰主看见了。
不过那两位没有在这里点出来。
溪渺漫不经心的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裳，朝周绥挥了挥手，示意他跟上。
周绥跟在溪渺后面，溪渺直接伸手一薅周绥的领子，在周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溪渺就已经随意的划开空间带着周绥一步迈进去了，周遭画面扭转，等周绥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实地上了。
待周绥站稳，溪渺就松开了手，扭头掩唇咳嗽了几声。
“这是渺莱峰，”溪渺微微顺了下气，抬脚往前面走去，轻声道：“你是我门下第一个弟子，以后就在渺莱峰这住下了，小鬼。”
“峰主……”
“欸……见外了，”说完溪渺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还未问你，叫什么？”
周绥有些拘谨的道：“弟子名周绥。”
“周绥。”溪渺在嘴里过了一遍这个名字，算是正式认识了，“你应该知道我了，我叫溪渺。”
“不用紧张，师父又不会吃了你。”溪渺一路将他带到了山顶，“我平时就住这里，你有事可以找我，”溪渺带他拐了个弯，转进了院子后面，“诺，你的住处，你检查下是否有缺的，有的话晚点叫人补上来，很久没有住人了，难免荒凉。”
周绥一路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渺莱峰环境很好，是很适合养病的环境好，景色非常宜人，溪渺回来的时候，还有叽叽喳喳的小鸟飞过来在屋檐上歪头看着溪渺，有一些还对周绥“啾啾”的叫。
周绥大致的扫了眼他未来的住处，点了点头：“谢谢…师父。”
“唔，”溪渺回头，像拍小猫一样随意的拍了拍周绥的头，意外的发现手感还不错，多拍了两拍：“不用太拘束，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溪渺往外走了几步，没听见脚步声，回头看向周绥，“为师记得你应是没有辟谷的，忙了一天，可饿了？”
周绥其实是很想摇头的，因为溪渺给他拍那两下给他拍呆了，但是肚子给了最真实的反应——非常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于是溪渺就笑了，示意周绥跟上：“有忌口吗？为师很久没有吃过人间的吃食了，这次也陪你尝尝人间的咸淡。”
周绥：“没有，师父……会做饭？”
溪渺：“简单的还是会的，只是太久没碰了，难免生疏，徒弟可不要嫌弃。”
周绥本想问哪里有菜，却不料看见溪渺拐去了另一个方向，然后他看见了一个新的院子——专门种菜的院子。
溪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渺莱峰一直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未免孤寂，所以为师有时候会鼓捣一些东西……”
所以这一大片的菜园子就是他的师父因为自己无聊搞出来的产物。
溪渺轻声“诶呀”一声，坐在了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椅子上，身子一歪就躺上了，还咳了两声：“忙了一天，为师真是累了……”说完就闭上眼，皱着眉抬起手指在唇边虚弱的比了个静声的手势，随后头轻轻一歪，没有动静了。
周绥一开始以为溪渺是为了偷懒不想下地，随后才发现溪渺好像是真的因为太累了，脸色好像比在拜师仪式时还苍白。
他抿了下唇，抬眼看下在树荫底下不知道什么原因陷入沉睡的的溪渺，转头去房间里拿了块毯子给溪渺轻轻的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