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这世上怎会有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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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中仿佛星辰闪烁。
“簪子我收下了。”
沈执还未从她的眼睛中抽离出来,那抹身影便已消失不见。
心底忽而盘旋起一道声音——
我们,是不是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
火势蔓延的极快,仆人们争先恐后四处逃窜,丝毫不顾及门外来人。
当匕首插进皮肉时,迸发出的不仅仅是汩汩血流,更是无尽的畅快,和释然。
腥红的黏腻沾满了她的手。
她不躲,只微笑着地看着面前惊恐瘫倒的人,一脸仇恨注视着她,口中挣扎却说不出任何话,不断翻涌出恶心的液体。
“南鸢!”
沈执孑然定身在寝殿外。
南鸢抬头望去,握在手中的刀插得更深,直到身下的人再也没了气息。
她杀了安国公。
沈执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如纸,思绪空白,只余一具躯壳怔楞在原地。
良久,他才缓缓动身,来到南鸢身边。
这是他此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自是不敢向那个方向看,只直直地凝视着被仇恨包裹的女子。
他忽然明白了鸢尾是因何而死。
也明白了南鸢接近安国公的目的。
能手刃仇敌,是何其幸运。
他抬袖,为她擦了擦溅在脸上的斑斑血迹。
“你看见了,我杀了人。”
她语气平淡,可泪水混杂着血珠,从眼眶流至脸颊。
“你科举落榜,化名而来,我一介舞妓都瞧得出你眼中的不甘和怨恨。而他呢?做过的事丝毫不惧,杀过的人抛之脑后......”
“你比我勇敢多了。做了我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
二人相顾,沉默良久。
忽而,他听见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你没有杀人。”
沈执坚定地说。
南鸢摇头:“可我明明......”
话未尽,那双只会握笔的手,如今竟拿起了刀剑。
他一字一顿,遮掩了许久的隐忍终于在此刻爆发:“我本就是为了杀他而来。”
他做了一个决定。
眼中燃起令她不可置信的希望,面对自己爱的人,他怎能退缩。
南鸢咬着唇,喉中弥漫着腥甜味道。
“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官兵黑鸦鸦一拥而上。
“离开长安后,就回江南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别再做笼中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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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
二人双双被绑,垃圾一样被扔进公堂提审。
四周皆是官兵围堵,他们逃不出去。
公堂之上,那人戴着一顶官帽,质问二人凶手何在。
沈执认了罪。
并呈上他数日来,做幕僚在安国公府中秘密探查到的证据。
通敌叛国,欺压百姓,杀人不吐骨头。此等卖国贼,天地不容,理应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安国公的罪证交由陛下定夺,可他的罪证已然是无法推脱。
沈执被押走时,没有挣扎。
他只笑着问南鸢。
“我跟他们不一样,你对我,可有真心?”
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微不足道的东西。她勾了勾唇角,余光留下淡淡的轻蔑。
“傻子,这世上怎会有真心。”
官帽为南鸢松了绑。
“多亏了姑娘递信,不然这火势难以控制,怕是要祸及城中百姓,引起恐慌。”
心仿佛被这句话刺穿,霎时支离破碎。
南鸢闻见身后挣扎,释然一笑。
终是完好无损的走出了这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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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雪了。
今日这雪,怕是单为了沈执而下。
她摘下头上的白玉簪子,随手丢进了雪泥。
沈执下了大狱。
连带着他私自写的见不得光的诗集,也被尽数搜出。里头尽是一些大逆不道,暗讽朝政之言,为此罪加一等,择日斩首示众。
诏狱从不缺地痞流氓。
他作为安国公的幕僚入狱,吸进去就成为了眼中钉,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只一日过去,他身上就没有了一处好地方。
他依旧不作声。
“醉月坊那个臭婊子,老子花钱赎她,她敢把老子送进狱里。”
“待老子出去,弄死她。”
他看向四四方方的天。
那个答案一直徘徊在他心中,不愿意去相信。
他想再亲口问问她,却不知有没有活着出去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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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长安城大乱。
不知何人起兵造反,迅速攻占了整个长安城。
流窜的囚犯,逃亡的百姓,街边尸首随处可见,彼时最繁华的城池瞬间化为人间炼狱。
诏狱也乱了起来。
那些人抓住机会,拼命逃出去,沈执也在这其中。
第6章 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