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承厌恹巴巴地走着。
松贺寒和杳钟晚的氛围有点奇怪,不过莫承厌很是熟悉,绝对是大师兄又训斥了四师妹,四师妹不服气罢了。
这不,杳钟晚不服气到甚至和松贺寒之间不仅隔了个岁枝,还多了一个莫承厌。
莫承厌唏嘘。
其实这两人出发前就气氛僵硬了,做为二师兄,他还是有私下找岁枝问问情况的。岁枝当时甚是无语地暼了他一眼,问:“问这个干什么?”
莫承厌:“人的本性就是爱吃八卦嘛。”
岁枝:“这可不巧了,我就没有。”
莫承厌:“……”
岁枝还是说了。他说得言简意赅,便是这次回山后,松贺寒训斥杳钟晚为什么要先动手伤人,杳钟晚却并不觉得是自己先挑起的这场事端,明明是对方嘴上无德,先惹的他们,她只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还回去而已。
“那张火符箓伤害性又不大,大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是想给他们一个小教训而已,哪知道那个草包子立马把他的傻鸟叫过来,大材小用小题大做……”
松贺寒皱眉道:“难道你看不出来他们就是想要故意激起我们动手,他们好也动手吗?动口和动手不一样,这事端要是告状上去,理也是在他们那儿。”
“怎么就动口和动手不一样了!本来就是他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难道要我们憋着一肚子气不还手吗?!我就是看不惯大师兄你这种凡事先折自己人威风的做派!”
“我们有威风可折吗?浮黎控符不就是出了名的实力差吗?甚至还有个于逸之臭名远扬让我们丢尽脸面,磬越驭兽有说错什么吗……”
莫承厌赶紧手势暂停:“好 ,打住打住,三师弟你不是要言简意赅地说吗,为什么连他们的对话都一句一句模仿出来?还有你确定大师兄有这么说我?你是不是夹带私货了?”
岁枝“切”了一声。
莫承厌得寸进尺贴脸问道:“你真的不爱听八卦?我不信。”
岁枝转身就走。
但莫承厌还是听懂了个大概,绝对就是四师妹不服大师兄的训斥,两人又闹僵了。
这不,现在队伍安静如鸡。
少了四师妹的叽叽喳喳和大师兄的敷衍应和,以及莫承厌的胡乱插嘴,整个队伍氛围跟迟暮老人没什么区别了。
四人在安静中前往白水镇。
临近黄昏,日薄西山,山脚下小镇热闹非凡,街市灯笼亮起,行人摩肩接蹱。莫承厌一行人随意寻了处馄饨小摊,围着一张矮桌子,四个人安静地埋头苦吃起来。
松贺寒提过一嘴,说明早再去,今晚先找处客栈歇脚就行。
“齐府晚上不待客。”
莫承厌像往常一样恳求道:“我就不进去了吧?我啥也不会,进去也只有当累赘的份儿。我就像以前一样,守在外面给你们放风成不?”
松贺寒喝下热乎乎的汤,本想点头同意,就见岁枝在一旁冷冷道:“二师兄你不是立誓要在三个月后的五宗大比上进步名次吗?”
“噗——”的一声,原来是杳钟晚扭头把刚送进嘴里的热汤给送了出来。她把自己呛得猛一阵咳嗽,才道:“?啥?!”
松贺寒也一脸吃惊地瞪过来,仿佛不认识他。
莫承厌心死。
他愤怒地掷下碗勺,手指颤巍巍指向事不关己的岁枝:“你偷听!”
岁枝把灯笼高高挂起:“没偷听,我只是站在殿堂外守着而已,声音自己钻进去我耳朵的。”
莫承厌愤怒地埋头吃起馄饨。
杳钟晚推他肩膀:“欸不是,二师兄你真转性了?早在三个月前我就觉得你怪怪的,没以前那么飞扬跋扈嚣张霸道……”
莫承厌连听都没听完,冷汗唰的一声就下来了。
别说了四师妹!不是哎呦感情他一开始就被怀疑了吗?他还觉得自己演得很不错诶!唉不是他很想问于逸之这人到底是个多厉害的角色啊!他都努力扮演蠢蛋了怎么还被人以为是从良了?
都说女人心细,这心也太细了吧!
莫承厌赶紧大声开口,企图掩盖杳钟晚喋喋不休的声音:“我几时飞扬跋扈嚣张霸道蛮横无理了?四师妹你可不要冤枉人啊,你这血口喷人的口技真是张口就来!我可是这世上最尊礼守法的好弟子,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
杳钟晚:“……比如现在。”
莫承厌还想狡辩,余光就见隔壁两人往自己馄饨汤里添油倒醋撒葱花,开始边吃边讲八卦:“齐府家母强势得很!你走路要碰到她出门的阵仗,一定能躲多远躲多远。”
齐府?
莫承厌不说话了,开始吃汤,其他三人本就是修道体质,耳朵较于一般人而言很是灵敏,也不再与莫承厌一辩高下,安静地听着。
“我来白水镇做生意不久,竟也听说过她的威名了哈哈,听说是个很蛮横的婆娘。”
“老横了!她去哪家店铺或是酒楼茶馆,那地方指定会被折磨得鸡犬不宁,当地人最不爱跟她打交道。听说她母家是闲梧镇的越氏,那脾气能不娇纵吗?以齐家主那点地位财气,娶了她倒还算是高攀了。”
“下嫁的呀?竟然没有选择倒插门吗?”
“唉~没有的事,听说齐府家母还有一个本事更强的亲兄长,她们家就没执着于找个倒插门的女婿。”
“这样的啊……那兄长怎样个厉害法?”
“人家可是中举,当官儿去了!”
再后面聊的就是那没见过面的越氏嫡长子了。松贺寒见他们再没扯到齐府身上来,于是放下几文铜钱在桌上,催促道:“走吧。”
莫承厌屁颠屁颠地跟上了。
九卉客栈人声鼎沸,一楼大厅仍有众多人在喝酒吃菜,斗拳打牌,欢呼叫喊声不时响起,好不快活。松贺寒朝掌柜要了四间房,一人一间,莫承厌独上三楼,走向最里头的空房。
刚刚被岁枝有意说漏嘴,松贺寒和杳钟晚是死也不答应这次任务让他置身事外了,无论说什么都要让他明日一同进去齐府,还美名其曰“就算啥也不会,那就安静在旁边看着我们灭水鬼,多看多练,总会进步的。”
莫承厌真的蔫如白菜了。他洗漱完后立马躺在床上,幻想自己是具即将入土的尸体,一点儿也不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直接这样睡死过去就好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咚、咚、咚。”
轻微又迟缓的敲门声。
莫承厌听到了,但他动都不敢动。
唉不对,他现在可是牛叉哄哄的修道人士,怕个什么劲儿?屋外扎堆的凡人百姓都没乱叫什么,他就先牙齿打颤两股战战了么?说出去也忒笑话了!
就是!万一是同门找他呢?
可是同门要是找他,为何不直接在令牌上联络?
正在莫承厌犹豫是否起身去开门之际,他突闻那门板又传来规律轻缓的“咚、咚、咚”。这还不是令他头皮一紧的,最要命的是屋外那人的声音幽幽传来,唤道:
“莫承厌。”
莫承厌当即冷汗就出来了,他一骨碌坐起身来,两眼一眨不眨直盯着那好似抵挡不住蛇神牛鬼随便一击的门扉。
屋外白光顿现,紧随而至的是力压天门般的轰隆声响,闷雷至耳,却如石破天惊。
大雨倾盆。
莫承厌喉结一咕哝,不禁把被褥一角攥在自己手心擦汗。
自他重生后,已有三个多月没人唤他这个名字了。
唤了便也罢了,若是随便来个人唤这名儿,他即便心中大骇,也能赶紧不动声色地撒谎否认。可好死不死,那幽幽如林间清泉深潭的声音,他就算魂飞魄散、尸身化成灰也认得。
——温若卓,正在门外。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不是,不就大早上拒绝了去他们那御剑峰修行剑道的提议吗?!有必要遗憾到亲自追过来抓人么!
莫承厌赶紧掏出令牌,小声唤道:“大师兄?大师兄!”
令牌其上附有两小玉石,如若请求联络的讯息得以发出,则左边玉石亮起,如若被联络者收到联络请求的讯息,则右边于是亮起。
不过现在,令牌好似一块破石头,和莫承厌大眼瞪小眼,一点变化也没有。
好。
莫承厌自暴自弃地重新躺回去。
他是死也不会开这个门的。
莫承厌翻身向里,闭目掩耳,主打一个自欺欺人。哪知下一瞬,那要人命的声音竟在他耳边响起,仿佛是伏在他耳畔之上几寸处轻呼:
“换了一张皮呢。”
莫承厌心跳一停,吓得大惊,眼皮一掀,凑巧窗外乍亮,电光骤起,就见到温若卓那张一闪而熄的脸,在浓黑雨色下显得近乎妖冶惊艳。
好家伙,还穿着一身被血染透的白衣!
莫承厌的脸色青白交加,内心的惊惶终于憋不住,爆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尖叫:“啊啊啊啊————”
他翻身一跃,奔向房门打开,来不及看屋外情景,就一头扎进漆黑空寂之中——
刚刚明明还人声鼎沸的九卉客栈,此刻灯烛皆灭,空无一人,死寂无声,落针可闻。
莫承厌猛一急呼,差点顺不来气,他扭头回望,见血衣温若卓早已在瞬息之间走至自己身后,逆着屋外冷冷月光,看不清脸上神情。
莫承厌转身就往楼下冲,楼梯三两步快速而下,然而甫一落定脚印,他抬头环顾四周——
仍在三楼。
肩上抚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身后传来一道极轻极柔的声音,似温柔乡,缠绵枕侧,如鼻尖息,轻抚过莫承厌的脸颊。
“莫承厌,你是不是以为你做的那些事,都被一笔勾销了?”
莫承厌:QAQ真的快完蛋了我没开玩笑!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