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的目光轻轻落在那杯金汤力上。
夏不知道为什么,胧竟然对“S of Me”没有什么反应。他有点要转移注意力一样,将金汤力往胧的方向推了推,“尝尝吗?”
胧回过神来,摆摆手,“不用。”
“跟你说话呢,装没听见?”安倒没那么客气,拿起金汤力啜了一口,“等下我要上台。”
这个茬竟然就这样过去了,夏暗自松口气,“什么?”
安无语地看着他,凑近他耳朵,“我一会要上台,唱首歌,打好招呼了。”
“可以阿你,这么嗨。”夏随口接道。
刚才脑子短路了,夏这时才想起来,辛有不止一个微信,看来是没有露馅的。
偷感太重了。
其实,夏那天在胧拿回的纸条上看到那个“辛”字时,有想过是不是坦率地说出来,那个人和自己是有关系的,不过随即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那个时候只觉得没必要,可没想到胧竟然真的上了心,夏便就这样错过了时机。
他不愿意说出来,有两层考虑。如果要说,对于他和辛的关系,要说到什么程度,或者不如这样说——只要不说到最深的一层,那就根本没有说的意义,而这本身是藏在夏心里的一个被结界包围的东西,是只属于他和辛的东西——他们可以对此心照不宣,可以含糊其辞,但那必须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
在结界的范围内,他们可以互相残杀,可以以命痴缠,可以不死不休,但这一切,与结界外的人和事无关。
夏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是那么自我,甚至自私的一个人。他想守护自己的结界,也不想失去结界外面他热爱的一切。
想到这,夏起身坐到胧旁边,拥住他的肩,又揉了揉他的头,“我会一直在,好吗?”
安:“?”
胧几乎破涕为笑,“你行不行,整这出干啥?”
“真的!”夏真挚地看着他。
安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开始漏掉拍子的,现在好像再也跟不上这首歌了。从胧说要来酒吧开始,他就隐约觉得夏和胧之间有一层什么东西,唯独把他给隔开了。
或许,今天不是唱这首歌的一个很好的时机?
“你俩到底什么情况?”安不是一个喜欢藏话的人,“排挤我?”
“你看看,给孩子整emo了!”胧推搡着夏,然后转向安,“晚点跟你讲,没排挤你。”
“现在讲!我马上去唱歌了,别影响我!”
“……”胧一口灌了半杯莫吉托,“你过来。”
简短几分钟,安终于搞清楚了来龙去脉。
“你来真的阿?”他有点不敢相信地看向胧。
“我的感情很丰沛,我都是真的,怎么了?”
安沉默了一会,“好说,下回给那哥们约出来,我们都去,一定给你拿下!”
“你、你捣什么乱?”夏突然急了,有点磕巴起来。
“我怎么捣乱了,哥们的终身大事,那就是我的事。”安把胧的后背拍得啪啪响。
“安——”那边有人在叫。
“我得过去了,回来说!”安给了胧一个眼神。
“你别说了!”夏只想让他赶紧走。
安本来已经走了,又三两步折回来,扒着夏的肩,正对着他的耳朵:“你听好了。”
夏愣了一下,安已经跑到了台上。
“一首《自惩者》,给我的bro~”他对着夏和胧的位置挥着手。
夏不确定是不是错觉,刚刚安在他耳边说话的时候,有一点和平常不一样的感觉。
……
把那痛苦之水喷涌,
把我的撒哈拉浸透,
希望涨满我的欲/求,
游在你带盐的泪中,
好像出海的船远行,
我心醉饮你的泪水,
听见你珍贵的呜咽,
好像战鼓催动冲锋!
……
那天,夏本来就是单纯地去听个歌,不知怎么就跟着酒过三巡。胧始终一杯接一杯地往下吞酒,直到夜已经很深,夏和安都觉得再喝下去恐怕要出事,才强行把他带了出来。
胧显然已经没法靠自己直立行走回去了,安提议道,“就近找个酒店让他睡一晚吧,免得吐宿舍不好收拾。”
夏本来想打车回宿舍,听安这样说也觉得有些道理,便直接和安一左一右架着胧进了最近的一家小酒店。
安顿好胧后,安对夏说:“我们出去透透风?”
夏看了已经睡着的胧一眼,“可以,一会怎么办,也在旁边开间房?”
安摸了摸鼻子,“你先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盛夏夜,纵是夜极深时,人在外面也很难感受到凉意。
夏解开两粒纽扣,在一条长椅上坐下,“什么事?”
安先是在夏旁边站了几秒,然后正对着夏蹲了下来,一只手放在夏身侧,微微仰头看着他。
夏似乎感觉到什么,有些发愣,“干什么?”
“歌听了吗?”
歌?什么歌?
“我刚在酒吧唱的,哥哥。”安补充道。
“哦,”夏有点心虚,“挺好的,怎么了?”
“什么挺好的,就没了?歌词呢?”
“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夏的语气有点紧张。
如水的街灯倾泻在夏身上,给他罩上了一层易碎的光辉。安仰视着夏,感受到,纵使夏此刻明显有些紧张和不安,可他内里始终都如平常那般松弛、柔和、沉静,带着暗涌却无声的力量。
安从意识到自己的情愫开始,就妄想要把这份力量揉到自己的胸怀里,与自己合二为一。
从意识到开始,他便坚信在这条俗世之河里,只有依靠这份力量,才能走下去。
“好像出海的船远行,
我心醉饮你的泪水,
听见你珍贵的呜咽,
好像战鼓催动冲锋!”
安将歌词的其中几句又念了一遍,“你说什么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不是……”夏紧张到极点,突然笑了起来,“你莫搞我!”
安:我倒是很想……
“是你喝多了,还是我喝多了?”夏伸手想将安扯起来,唇边仍带着并未当真的笑意。
安挡开夏的手,改成两只手分别按在夏两侧,将他环在中间。
“你还想让我怎么说?我喜欢你,我要是骗你让我现在就死。我想和你在一起,当分子也行,当分母也行,全看你开心,我都不在乎。这样说,你愿意相信我不是在开玩笑了吗?”
安一口气说完,眼中的水雾凝作一滴,从眼角坠落,可他仍然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臂弯之间这个人,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丝与他共鸣的蛛丝马迹。
夏向后靠在椅背上,只是笑着,那笑容里含着点苦涩和茫然。
“你先起来,可以吗?”他再次伸手要将安拉起来。
安直接抓住他的手臂,眼神暗了下来,“所以答案是No,对吗?”
夏脸上的笑意褪去,平静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自惩者》是波德莱尔诗集《恶之花》里的一首诗。第三章提到的《镜中的忧郁》是针对波德莱尔《恶之花》的某些核心思想的文学批评集(看不懂,硬啃中)。
第6章 06 恶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