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往事流转

从城东行至城北,要经过一条长长的集市,萧景蘂与梅长苏并排而行,难得宁静。萧景蘂并不为此感到不适,毕竟沉默才是她的常态,就这样走着,什么话也不用说,什么事也不用做,看着集市上的百态人生,任由周围吵闹喧哗,任由思绪随风飘远...

梅长苏...

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起这个人的呢?萧景蘂看着梅长苏的侧颜,在心中暗自回忆。

茶馆初见,虽有惊鸿,但也只是匆匆一瞥,点头之交。而后,她继续她的江湖探险,那一抹惊鸿也被当作人生的一次小插曲,在新鲜的江湖事中渐渐被遗忘。

偶然听闻江左淮州南山寺最是灵验,萧景蘂便欣欣跑去,以莅阳长公主之名供奉香火。

一去便是三日。

第一日她在佛寺客院抄经诵辞,祈祷大梁国泰民安,父母身体康健;第二日她带着住持所赠的佛珠爬上了南山之巅,望借清晨第一缕阳光带来吉祥;第三日她被满山的野梅迷了眼,醉心其中,乐不思蜀。

偶闻山间雅乐,福至心灵,萧景蘂随手摘取一支野梅,于满山红白间舞起剑来。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琴音骤停 梅锋亦止,随而仙乐再起,剑意亦随琴潮汹涌而出。

一曲终罢,酣畅淋漓!

南山再遇,他们互换姓名,相谈甚欢。

后来,萧景蘂总能听到梅长苏这个名字。

听说,他不费一兵一卒,与淮南束氏家主座谈三日,保全了公孙全族性命;听说,他捐赠名下私产,救得梧州数万灾民免于饥荒;听说,他购荒田、通河道,改良运船,一改乾州往日荒凉......这些,本应是官府做的事,而梅长苏无官无爵,凭的是一份本心与善意。

“遥映人间冰雪样,暗香幽浮曲临江。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江左有梅郎。”

梅长苏不停地在前行,而萧景蘂望着他背影,听着他的故事,却无力追赶,离他越来越远。有时她会想,或许当初的相遇只是一场梦,少女偶然听闻英雄的故事,臆想出来的一场梦。

如今,她却和他成为了朋友,世间缘分,当真妙不可言!

“吃糖人!”飞流不知何时窜了出来,站在路边扯着梅长苏的衣袖,梅长苏温和笑着,眼底满是宠溺,“好!给咱们飞流买糖人吃!来看看,喜欢哪个样式啊?”

说是糖人,样式却别有千秋,有昂扬奔腾的马,有搏击长空的鹰,有憨态可掬的犬......尽管色彩单调但神韵攸然,一个个制作得及其精致。飞流看得眼花缭乱,泛起了难,拿起一个想了想又换上另一个,纠结半晌之后,可怜兮兮地望向梅长苏。

“只能选一个啊,吃多了可是会牙疼,要吃很苦很苦的药才会好的~” 梅长苏边说边皱起眉头,哪里还有往常江湖宗主叱咤风云的样子?

飞流想起了喝苦药时的场景,整张脸皱成一团,赶忙摇摇头,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选了马形糖人。正要将糖人塞入口中,他突然停顿下来,转而将糖人抵到梅长苏嘴边,一脸期待地看向他。

“苏哥哥不用,飞流自己吃吧~”

飞流笑意溢出满眼,快速将糖人塞到嘴里,一眨眼又不知道飞去哪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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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哥哥!蘂儿还想吃!”

五岁的萧景蘂揪着林殊的袖口不放,就为了让他给她再买一串糖人。那时的林殊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主儿,比起带小孩儿,他更想提着铁枪去武场上挥洒汗水,最好能缠着蒙挚与他过几招,可看着眼前肉团可怜汪汪的大眼睛,也动了恻隐之心。他蹲了下来,轻轻划了一下小孩儿坚挺的鼻梁,柔声说道:

“小馋猫,这个呢,一次只能吃一串,吃多了可是会长蛀牙的!”

“蛀牙是什么?可以吃吗?”萧景蘂天真地看着他。

“蛀牙可不能吃,长蛀牙的话,蘂儿的牙齿里就会生小虫,小虫会吃蘂儿的牙齿,很疼很疼的!”林殊边说边捂牙齿,痛苦的表情格外虚假。

萧景蘂却被他吓到了,赶忙捂住嘴,“啊!好恐怖啊!”

“那么就不能多吃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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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

一串糖人递到萧景蘂面前,她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向上望去。只见梅长苏眉眼微弯,笑意盎然,恍惚间,眼前人似与记忆中那位无所不能的少年郎重合。

“殊,哥哥?”

吧嗒!

梅长苏手一抖,糖人应声掉落地面。

“抱歉!”

二人同时弯腰去捡,指尖却在途中相遇,刺骨的冰冷将萧景蘂的手激回,亦将她从臆想中惊醒,她抬头怔怔地看着梅长苏,只见他神色如常,将沾满灰尘的糖人拾起,放入废物箩,又至摊边买了个与刚才一模一样的糖人,抵到她面前。

是啊,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呢?他们一个璀璨如曜日,一个温润如皓月,都有夺目之光,却终究不同。

萧景蘂微欠一礼,“苏兄,实在抱歉,景蘂适才触景生情,失言了。”

梅长苏淡淡一笑,并不甚在意。“我还以为你要学飞流,唤我苏哥哥呢!福州的小吃最是有名,你尝尝看。”

萧景蘂尴尬地笑了笑,伸手接过,双指来回捻搓着棍柄,有些不知所措。

“不喜欢吗?”

“当然不是!”萧景蘂不知怎么拒绝,索性将糖人含入口中,甜味刺激着味蕾,冗杂着儿时的记忆逐渐漫延。

“如何?”

萧景蘂略带惊奇地点点头,回忆道:“小时候家里管得严,总不让我吃这些,可我嘴馋,总是会央求一位哥哥给我偷偷买。可惜后来…” 她顿了一下,情绪低落下来,“后来…我总觉得糖人都变了味,没想到今日还能尝到熟悉的味道。”

梅长苏听着萧景蘂的描述,眼睛盯着不断前行的鞋尖,待又走了两三步,才开口问道:“所以你方才是想起了你的那位哥哥?”

萧景蘂来回捻搓的双指微微停顿,回忆起过往种种,嘴角微勾,眼底却带着无尽遗憾。“嗯,幼时他待我极好,就像…就像苏兄待飞流一般。”

“原来如此。”

不知是不是被自己的情绪感染,萧景蘂总觉得他的语气太过怅然,可抬眼追寻,他也仅是淡淡一笑。“我们快些走吧,船家恐怕在码头等急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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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来访雁丘处
连载中爱吃汤圆的糊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