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刚度过又一次地震。
这里总是地震，三不五时来那么一下，大家都习以为常。
我本以为是地理位置的原因，但我生活在这里二十多年却从未碰到过地震，一切都是从进了这医院开始的。】
后面是一大段被烧毁的文字，仅存看不出其意的只言片语，宋宸玉跳过这段，往后看。
【它在啃我，我感受到了！
它在吃我、它们在吃我……为什么，为什么医院会吃人？护士……
我的手让我写下这段文字，你能看见？你能看见？它合该被看见，被注视，这是艺术，是至高无上的（模糊不清）我才是护士，我才是。
我是病患，我要给护士喂药了。
你看见了！
我在看着你，现在。】
字里行间流泻着神经质，得以看出书写的人当时的精神状况十分糟糕，语序错乱，字句扭曲。
然而尽管如此他依然要写下这些内容。
为什么？
“好奇怪。”沈佑忽然出声，引来宋宸玉的注视，她没看青年，手指着本子上的一句话，“看前面的内容，写这个的人应该是病患，可后来他又说自己才是护士。靠末尾的那句话更是直接抢了护士的工作。”
显而易见的前后矛盾。
宋宸玉沉吟了一下：“看书写之人精神状态不妙的模样，语序混乱自相矛盾很正常吧。”
末了，他话头一转：“不过……”
沈佑瞥了他一眼，抱臂：“副本有阵营模式，就暂时当他说的都是真的，那这里的护士和患者应该是某种指代。”
问题是指代什么呢？
从现状看，已知护士和患者处于对立，常识中后者地位往往低于前者，那么患者想要跻身更高一层无可厚非。
“问题出在倒数第三句。”宋宸玉和沈佑对视一眼，“患者也可以给护士喂药。”
换句话说，患者可以压制护士。
这就很微妙了，地位不平等时，想要得到更好的待遇往上爬是人之本能。可现在看，双方是互相牵制状态，在哪边都区别不大，这个身份的转变有什么意义？
想不通暂时先放一边。
宋宸玉忽然问：“你觉得这本日记是一个人写的吗？”
“你是说……”
“没错。”宋宸玉点头，指着第三段开头那句话，“他为什么要那么写？文字想法都来源大脑，可他偏偏写手。”
“简直像是他的手不听使唤，自己写东西一样。”沈佑接口道。
宋宸玉颔首，心中不由思索，控制书写之人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目光落在末尾两句，如果在正常世界，他一定会说这是为了渲染恐怖氛围，可在这里，倒真不确定究竟是笔法还是纪实了。
有些东西，不提起时就安安静静缩在角落，循规蹈矩，可一旦注意到，仿佛怎么样都别扭又刻意。
比如呼吸，比如舌头在口腔的位置，比如此刻，宋宸玉就感到背脊发凉，连外面投射进来的光都无法驱散这种阴寒。
到处都是眼睛。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有什么在动，角落里，天花板，柜子下。它、它们在这里存在很多很多年，被关押在这里的病患见过，于是疯了，写下这篇日记，现在，它们引导着，渴望宋宸玉的视线，渴望他的注视。
它们看着他，四面八方，呼唤着瞳孔深处的回音。
宋宸玉垂在身侧的手微蜷，拇指与食指间虚空捏着什么，他抬起手，仿佛要在纸上书写。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清亮的女声响得恰到好处，宋宸玉眨了一下眼，不知是不是光线原因，在眼皮落下又掀起之间，似乎有层薄膜在其之下，先一步覆盖了眼球。
“没什么，这页看完了，我就翻了。”
沈佑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表示同意，眉尾舒展，下颚微微收紧，余光中系统弹窗悬浮在一侧。
【san值-5】
本子不算厚，书写的人又是挑着写，一连好几页都是空白，在快要翻完时总算又看到了文字。
【……我喜欢夜晚。
夜晚可以出去，就像白天一样】
这之后是一片像图画一样的文字，似乎不属于已知语言的任何一种。
【火！好大的火！
那些该死的（模糊不清）搞砸了一切，这里根本出不去，他们想杀了我，他们在杀自己……共生！共生……
门不在了，被移到哪了？在哪里？那群该死的虫子！
在哪？！！
我会找到他，我会找到他！】
宋宸玉翻页的手一顿，视野里倒映着共生两个字，脑中回忆起昨天奥卡汀的话。
金发男人慌张的面容还没退出脑海，以及在死亡之前，对方曾言自己会后悔。
他现在倒真有点后悔了，后悔没让对方多吐露点消息再上路，现在被问题充斥大脑，简直错失一个亿。
不过，门？
他昨天匆匆一瞥，却也注意到异变的患者始终在楼内徘徊，除了自己并没有第二个人出去。
外围的黑暗物质会吞没病患，白天倒是可以出去，这情况似乎和前面那段描述的截然相反。难道这个门存在，患者便能夜出了？
他将疑惑暂时按下，继续往后看。
【乞求聆听我的召唤，真实与虚幻之王，撕裂梦境者，最深之处，无尽循环，反照者，瞻之主，Shuf—Lpaelto，您的仆从仰望着你。】
文字之下，是一个怪异的符号，中间歪曲的符文像水蛭一般。
“这是……召唤词？”沈佑语带惊讶，眉毛高高挑起。
“应该？”
“原来他们还搞邪｜教啊。”沈佑啧啧感慨，“那就不奇怪了，都搞邪｜教了，能有几个正常的。”
何况这是在副本，现实没用，在这里指不定真能招来什么。
“也不知道他们成功了没。”
“要是成功了，那控制书写之人的手的应该就是这个什么瞻之主了吧。”宋宸玉挑挑拣拣想选一个代称，首先排除那无论从英语还是西班牙语角度都无法正确发音的奇怪姓名，索性往前跳一位。
话音落下，他瞬间汗毛直竖，仿佛有什么从这里轻轻扫过，像是一阵风，又或者是一道目光。
沈佑往边上挪了挪，很显然，她也感受到了什么，忍不住对青年道：“这些邪神啊什么神之类的，就算不直呼姓名，你叫其他指代，虽然感召力没那么强，但祂们也能听到，你还是悠着点吧。”
同时心底也嘀咕，自己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和这人分开，一直和对方待在一起行动也太危险了，只怕没观察多少，反倒先san值归零了。
宋宸玉抬头望天：“我又不清楚这些……”
就算了解了，一时间从唯物主义到怪力乱神也需要适应期啊。
“不过你知道的好多，真厉害。”宋宸玉转头看她。
沈佑粲然一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哪里哪里。”
“这是最后一页了。”宋宸玉翻过纸张。
【黑夜！只有夜晚才是白日！
降临！永夜曦光！
我们愿意献祭（模糊不清）为代价，请求这永夜到来，生门之显形！
您最忠实的仆人（模糊不清）】
又是一大段被涂抹的文字。
【……我的病好了，没有幻觉，没有幻想。
我该出院了。
今天是我出院的日子，真是一个晴朗的夜晚。】
最后一页从“我”变成了“我们”。
整本日记矛盾始终萦绕在文字间，观内容来看，其中的“我”情绪多变，书写之人似乎不止一个，尾页的“我们”很好的佐证了这一点，但这现象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出现的。
起码到包括地震那段在内的之前应该都是真正的病患，后面或许被夺了身体？
而末尾一段又变成了“我”，看尾句，之前那些东西似乎成功召来了黑夜。
宋宸玉一边在脑中整理着信息，辨别内容虚实，一边问：“你在楼上有发现什么吗？”
身后一片静默，不知何时空气里只剩下了一道呼吸声。
宋宸玉转头，原本待在身侧后方的少女不见踪迹，只有从外面吹进来的风，门板缓慢靠到墙上，老旧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天黑了。
外面透不进一丝光，原本隔着门玻璃转头就能看到的住院部好似凭空消失，又或者被隔绝的是他这。
这里没有钟表，看不到时间，但两人从住院部来这里时不过清晨，再如何耽搁顶多也是中午，此刻却仿佛时间加快了一般。
怎么回事？
他们两人进来后除了探查，同时看日记，几乎没有干别的，但现在却只有对方消失了。
不确定少女是不告而别自行离开了，还是又回了楼上，他张了张嘴想喊人，又忽然想起他们一直没有互道过姓名。
宋宸玉眉心微蹙，手指摩挲着书页，看着最后一页上面的请求，心说难道是因为这个。他脑中回放着刚才的情景，要说对方与自己有什么不同……
他合上本子，将它重新放在柜子上，指尖脱离书页的一刹那，脚下地板瞬间融化。黑色污泥一层层荡开，宋宸玉眼尖地看到污泥下有什么微微闪烁，轮廓极其眼熟，就在前不久那本本子上，贴在召唤词下的符号。
果然，忽然转变的天色和那本子上的祈祷有关。
思绪电转，下一秒，宋宸玉整个人没入地面，水泥地重归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细微的风将本子吹开。
纸张翻飞，停在了某一页。
【我们之中有背叛者
是你吗？
你是吗？】
召唤词是仿泡泡的，原句：
聆听我的召唤！无尽虚空之王！移星者！坚固的基础！地震之掌控者！恐怖的征服者！痛苦的创造者！毁灭者！荣耀的胜者！虚空与混乱之子！深渊的监护人！原暗之神！维度之主！谜一般的智者！秘密的守护者！迷宫之主！角度的大师！夜鹰之神！最后之尖端！门之主！辟途者！太初的全能的永生之主！乌梅尔·亚特·塔维尔！Iak-Sathath!！犹格·索托斯NAFL'FTHAGN！！！您的仆人召唤着您！
第7章 洛维森疯人院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