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程十分漫长。
窗外的风景仿佛是被按下了重复键。远方的山峦只是单调的轮廓，天空中的云彩慵懒地飘浮着，偶尔路过的村庄，破旧的房屋和寂静的小巷，让人心生烦闷。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如此难熬。
懿万走之前特地带了一本竞赛指南，打算在车上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再翻翻。
李浩明显准备得没有这么充分，走之前压根就没考虑到可能在长途车上会很无聊，这会儿在车上干瞪眼。其他几名竞赛班的这会儿也大差不差地以睡觉度日。
“叮～叮～”懿万的手机在包里震了一下，他有点错愕，想不到这个时候会是谁给自己发消息。
懿万从包里拿出手机，是一个老款的智能机。他们家家境一般，学校一直在向上面帮懿万申请助学金，但是一直都没审批下来。
懿万点了一下亮屏键，一条新消息赫然弹在解锁页面上。
【妈：儿子，你今天在B市比赛，什么时候到啊？】
懿万输入密码解开了手机。
密码很简单，1128。十一月二十八号，这是他的生日。
登入界面很卡，缓冲了好一会儿图标才完全加载出来。
懿万随后点入微信，点开了和妈的聊天框。
【螃蟹罐子：12点左右到。怎么了？】
懿万回复道，他的头像是一个卡通形象，一个透明罐子里面装了一只可爱的小螃蟹。
他给手机息了屏。
消息过了有一两分钟才回复过来，懿万妈妈发消息速度很慢，她只会用手写。手机又振了一下。
【妈：你们在哪里下车？我来接你。】
懿万秒回，他扣了个问号过去。
【螃蟹罐子：？】
又过了好一会儿，懿万妈妈嫌打字太慢，直接发来了一句长语音。
【妈：微信语音60s】（转文字）
如下【那个小万呐，你们班主任在群里发消息说，你和你们班那个什么李浩到这来参加比赛了。说让我们有时间的家长去看看，录个视频什么的，让其他家长也看看班上的孩子有多优秀，我就来了。那你们在那里下车喃？】
懿万妈妈说话慢吞吞的，其实信息量也不大。
【罐子螃蟹：你不用来接我们。我们到了之后马上就去比赛现场，在附近随便吃点东西就准备进场了。比赛下午一点就开始了，到时候有现场直播，你可以自己看看。到时候比完了，我再打电话给你。】
懿万不想让他妈麻烦一趟，于是又发消息让她先在酒店里等自己这边结束了，再来找他。
……
赛场附近
“终于到了，差点给我坐吐了。”李浩吐槽道。
“是啊，这也太久了吧。中途就休息了一次，连个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可憋死我了。”另一个竞赛班的学生附和道。
“我在车上都快发霉了，睡着了又醒了，醒了又睡，害……”
“中午时间比较紧张，我们就随便吃点了哈。找个餐馆，随便炒几个菜，凑合凑合吃得了。你们下午比完赛了，晚上再好好犒劳你们，我请客！”岚姐说话十分大气，似乎已经妥当地安排好了一切。
“岚姐，那我打的是复活赛，明天才比赛，不犒劳犒劳我啊？”最沉默的那个竞赛班的男生这是也开口说话了，开玩笑道。
“啊？还要打复活赛，等到明天啊？”岚姐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您还带了一个行李箱？是把办公设备全都搬来了准备内卷呢？”竞赛班的另一个男生打趣道。
“哦～哦！你看，瞧我这记性，这都给忘了。抱歉抱歉，在车上都睡迷瞪了，赖我赖我。”岚姐挠挠头，一脸懊恼感觉是像对不起这位打复活赛的男生。
“都请，都请。只要你们认真表现，这两天我顿顿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岚姐许下承诺。
“行，您放心吧。岚姐，我们一定好好表现。”李浩突然冒出来一句，想要彰显自己的决心。
懿万一言不发。
“小万同学，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是有哪里不舒服吗？”岚姐又看向一直站在众人一旁被忽视的懿万，一直摆弄着手机。
她现在神经紧绷着，生怕因为自己带队而没有关注到同学的身体状况最后导致竞赛结果不佳。这样学校就会唯她是问。
“啊？我没事。刚刚在跟我妈发消息，她跟我说她也到这边来了，我跟她说我下午结束后去找她。”懿万解释道，生怕岚姐担心，在生活中，他不想麻烦任何人。
“那就好。那要不让你妈妈也来现场看看？”岚姐顿时长舒一口气。
“不用了，她离我们比较远，过来一趟也麻烦。结束之后我去找她就行了。”
“也行。那咱们来一起加个油吧！”岚姐提议道。
六个人围成一个圈，把手放在一起整整齐齐地喊了一句“竞赛必胜！加油！”
其实赛场附近的餐馆挺不错的，中午六个人点了五个炒菜和一晚汤，一共才四百多，平均下来六十块钱一个人，在B市这种大城市已经算是非常便宜的了。
在A市（即四中所在城市），六十块钱也才是仅仅能吃饱的水平。而今天中午，在B市他们花同样的价钱，吃到了更大分量的佳肴。
A市真坑啊，就骗本地人…
赛场上
四中一行人一共六人，除去老师和明天参加复活赛的男生，其他都今天就比赛了。四个人也就刚好是两个组合，懿万和李浩一组，竞赛班的一男一女一组了。他们接下来是要进行抽签决定分组。
今天的半决赛一共有八个组合参与，要分成三轮来进行。前两轮都是每组四个组合，要从中决出两组优胜者。第三轮则是每轮的优胜组合进行PK，最后的前两名才有资格参与决赛。
明天的复活赛则是初赛因状态不佳而导致发挥失常，被淘汰的选手。他们需要结合平时考试成绩，来填表申请参加复活赛。这次参与复活赛的一共有八个选手，采用积分答题制，最终的前两名也会形成一个组合去参加决赛。
主持人从后台拿来了一个号码箱，里面是八张字条，每张上面注明了轮数和组数，组数则代表了你在这一轮的出场顺序。
每一组都派出了一个代表去抽号码。懿万他们这一组是李浩自告奋勇要去的，他说自己是手气王，一定能摸到一个好的号码。
待所有人都手持号码条时，主持人才宣布让他们一起展开，公布了比赛顺序。
李浩迫不及待地展开了手里的纸条，只见上面写了几个大字“第一轮，第一组。”
懿万沉默了，李浩也一个字都没憋出来。
“这就是你说的好号码？”懿万率先开口并白了李浩一眼。
说实话第一轮第一组真不是什么好轮次。不是说什么第一个出场用实力惊呆所有人，比赛这个事情是有运气和技巧在里面的。你抽的号码越靠后，你能有更多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的战略，结合其他选手的表现和评委的点评都可以现场进行策略优化的。
“这破手气。”李浩骂道，他想着自己手气再被都不可能抽到第一个，说不准手气好点抽个靠后点的号码还能在懿万面前装一波，无名的怒火在李浩心里燃起。
这个时候能打败运气的也只能是比实力更加强悍的实力了。
“好，现在所有选手都已经抽完顺序了。那我们最后给各位选手五分钟时间，再去后台调整一下，马上我们的比赛就要准备开始了。”主持人宣布道。
“好的现场的观众朋友们不要到处走动，在网络上观看直播的朋友们不要走开，精彩马上开始…让我们看看谁才是这场比赛的最终赢家。”主持人不断地煽动着现场的气氛，屋内的气氛突然变得高涨起来。
懿万刚刚在台上的时候大概扫了一下观众席，也是座无虚席的，很明显赛台前还有很多摄影设备在从不同的机位进行拍摄。
虽说懿万对自己做题的水平很有自信，但奈何之前的比赛都没有现场观众并且是笔试，这次却截然不同。不知道自己的水平会不会有所下降。再说了，这种场合下，不紧张都是假的。刚刚在台上的时候懿万的腿都有些颤抖，更别说是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的李浩了，全身都抖的慌……
幕布后
懿万很快就镇定下来了，他对眼前的局势简单进行了分析，率先开口道“我们待会儿还是按照昨天的策略，我答你讲，但是有些调整。”
懿万拍拍李浩的背让他放轻松说道“我做题的时候你就直接也跟着思考，这样速度快点，我怕待会儿给你们留的看题时间不够。”
按照赛场规定，在参选选手的答题方同意结束作答后，中间给讲题方留五分钟时间看思路，然后讲出来。换做平时，五分钟看懂一道难题对于李浩都不太容易，这可是竞赛题，应当更加苦难了。
可裁判方没有规定，写题时间段内讲题者不允许看题目啊，这就是懿万从中找到的诀窍，也就是他所谓的微调后的战术。
“你讲题的时候，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也会帮你补充一下。也没有规定两个人不能一起讲题。”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bug吗？
李浩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脑子里一团乱麻，只能听从懿万的安排。
“好，那我们现在有请第一轮第一组选手登场。他们分别是来自A市四中一班的懿万和李浩，大家掌声欢迎！”主持人开启了今天的第一轮比赛。
他们俩人信步走上台来。一上台，仿佛就不那么紧张了，那种松弛感与高考完的狂欢都有的一拼。
“是帅哥！啊啊啊啊啊啊啊…”观众席上一个女生指向懿万扯着嗓子大吼道。
“啊啊啊啊！帅哥加油啊！”
“小伙子，加油啊。”一个年迈老人也来看比赛了。
……
情绪价值给得很足。
“那么二位来自四中的参赛选手，你们有什么想对观众说的吗？”主持人夺回话语权。
“以梦为马，不负韶华；决战赛场，不辜青春。”懿万和李浩两人总算默契了一回。
但这其实也是在后台商量的结果。
进场前，懿万无意中听到了主办方和主持人的通话，说是要什么赛前加油口号之类的。于是他就临时想了一个告诉了李浩。
“好，很响亮的口号。那让我们拭目以待，一起来看看他们的表现吧！”主持人退场。
台上
总评委宣布了竞赛内容“题目一共分三道，选择填空和解答题各一道。每组抽取的顺序就对应了一套题目，现在你们的题目已经提前摆在桌子上了，可以准备就位了。”
赛台的正中央摆了一张宽敞的桌子，上面放了一个密封袋，想必里面就是题目了。为了防止作弊现象的出现，主办方还专门为每一组选手准备了特制的中性笔铅笔以及橡皮擦。
懿万和李浩落座。
俩人从密封袋里抽出题卷，平铺在桌面上，此时已经将笔握在手中了。
“那么现在，答题时间一共四十分钟，计时开始！”总评委话罢，所有的镜头都聚焦到他们身上，大屏幕上赫赫显示着他们的影像。
【选择题：已知a，b，c均为不相等的正整数，且（a-1/b）（b-1/c）（c-1/a）也为正整数，2a 3b 5c的最大值为（）
A.16 B.38 C.34 D.48】
按照安排，李浩也同时看题。
李浩盯着眼前的选择题，瞬间慌了神。这和他平时练的题目难度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虽然题干很短，但是明面上的信息也很少，很多都隐含在题目的字里行间。
两分钟过去了，李浩还是没有一丝头绪，连从哪里下手都还不知道。他转头望向懿万，想看看他做的怎么样了。本以为和自己一样都还没动笔，但是人家已经在草稿纸上写出了一大串计算过程，正在进行最后的求值了。
“这速度，恐怖如斯…”李浩被懿万的实力震惊了，但他也很快回过神来，开始看懿万往题卷上填写的过程。
……
所以最后选B，这才用了五分钟。李浩看了懿万的步骤后也瞬间明白。
“看来这一组来自四中的选手速度很不错啊。”主持人不知道何时又从幕后跑了出来，这个时候参赛选手都是带过隔音耳塞的，完全不用担心干扰到他们作答。
再来看第二个【填空题：设a为4444^4444各位数字之和，b是a各位数字之和，c是b各位数字之和，则c＝＿＿＿】
懿万看到这个数据先是一惊，然后瞬间脑海里浮现出了无数道之前做过的类似题型，整体思路都是分类讨论。将a分为六位数和不是六位数来讨论，最后再运用不等式，就可以解出来c＝7了。
这题对于李浩来说也不太难，他之前也有刷到过类似的题目，一眼也就扫出来了这道题的主要考点和思路。
“呼～看来也不太难。”懿万内心感叹道，觉得这半决赛也就不过如此，只剩最后一道大题了。
【解答题：设m为正整数，数列a1，a2，a3，……a4m 1，a4m 2为公差不为0的等差数列，若从其中删除两项ai和aj（i＜j）后剩余4m项可被平分为m组，且每组的四个数均能构成等差数列，则称数列a1，a2，a3，……a4m 1，a4m 2为（i，j）可分数列.若从1，2，3，……4m 1，4m 2中一次任取两个数i和j（i＜j），记数列a1，a2，a3，……a4m 1，a4m 2为（i，j）可分数列的概率为Pm，求证Pm＞1/8.】
李浩的目光紧跟，是道证明题。这部分正好是李浩的拿手戏。懿万也知道证明题不是自己的强项，于是他反手就将答题卷直接扔给了李浩。
李浩先是一愣，随后马上领会到懿万的意思。
“现在刚刚过去八分钟，我们的一组选手已经解到了最快一题，让我们继续一起关注他们的作答情况。”主持人大致描述了下他们的题速，全场惊呼。
“已知这个等差数列a……”李浩在嘴里小声嘀咕着，一步一步地思考着这个证明题的解法，五分钟左右他终于结束了思路过程，开始往题卷上面作答。
“最终答题用时十五分钟！大家祝贺”待懿万两人一按下停止键，主持人几乎是同时吼了出来。
鼓掌声差点掀翻了整个赛场。
幕后
“？？？十五分钟做完所有题？”B市的一名参赛选手说，“我以为我们能在三十分钟之内做完所有题就可以碾压所有人了？这…这…”
“我□，这怎么比啊？他们这第一名稳了。”
“全都是大佬下来炸鱼的吧…我真服了，这是不给我们留一点活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