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你喜欢喝茶吗？我爸托朋友买的正宗正山小种，你尝尝吧。梵音……”
钟梵音轮岗结束，换了新科室，同事白帆一直烦她，整天说个不停。
“哎呀，时间到了。”钟梵音点点运动手表，“久坐对身体不好，我出去散散步。”
摆脱白帆，钟梵音目标明确地爬上13楼，在13楼和14楼中间的楼梯间徘徊。她在政府部门，书记在县委，除了开会，平时几乎很少见到龙姗姗。况且她又不组织会议活动，见龙姗姗的机会少之又少。这几天她一直以爬楼梯锻炼的名义跑上来，但脸皮还没厚到堂而皇之上去溜达，所以停在13楼犹犹豫豫，纠结懊恼。
今天她在13楼电梯口撑着脑袋，唉声叹气。突然，电梯门打开了，李梦然从里面走出来，看到站在那里的钟梵音，被吓了一跳。
“你在这里干什么？有事？”
钟梵音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是爬楼梯活动下，累了在这里休息。”
“哦。”李梦然狐疑地看着她，毕竟这位有前科，上次大闹停车场，哭了半天没上班。“没事那快回去吧。”
钟梵音拦住李梦然。“姐姐，我能去你办公室坐会儿吗？”
“干嘛？”
“我可能是运动过度，不舒服，有点低血糖。”说完还扶住脑袋，一副头晕的样子。
李梦然让钟梵音进来，钟梵音这才知道原来书记的秘书有单间，面积还不小。
李梦然给她倒了一杯水，招呼她：“吃点水果。”
“谢谢，你人真好。”钟梵音毫不客气避开水果，撕开一包和水果放在一起的小零食。
李梦然：……
自从家里破产后，钟梵音已经很久不买零食吃了，所以对同事给的吃的来者不拒。
“梵音，你年纪还这么小，但体质好像比较虚弱，平时要多注意休息啊。”
钟梵音含糊地说：“这不是正在爬楼梯锻炼嘛。梦然姐姐，你给龙书记做秘书挺累吧，我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这就提起了李梦然的伤心事，自从叶擎把她推荐给龙姗姗做秘书之后，她可是比生产队的驴还要辛苦。和叶擎不同，龙姗姗是个工作狂，早出晚归，精力旺盛，李梦然连带着也要调整节奏，睡眠时间大幅减少。
“别提了，龙书记工作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我还好，龙书记才可怜，听说她夜里经常失眠，早上五点多就去河堤公园跑步，白天还有一堆工作等着，换作是我早就累坏了。其实领导也不好干，你说对吧？”
“嗯嗯，不容易。”钟梵音表面乖乖地吃着零食，内心深处的小人早就欢腾起舞，太好了，她挖到了一个重磅消息——龙姗姗有晨跑的习惯。
“谢谢，我先走啦。”
钟梵音猛然起身告别，像只小狗一样跑出去，留下莫名其妙的李梦然：“这就恢复好了？”再一转头，看见垃圾桶里满满的包装袋，李梦然忍不住感叹：“蛮能吃的。”
说干就干，第二天早上5点，钟梵音不情不愿起床，为了节省油费骑着共享单车跑到河堤公园去，可是……河堤公园有四个入口，她该从哪里进去才能和龙姗姗“偶遇”？
最终，她选了一个离龙姗姗宿舍最近的入口。现在时间尚早，不是锻炼的早高峰，公园里只有零星几个晨跑的人，钟梵音骑着小蓝车在塑胶跑道上狂奔，遇到人时，她就猛然停下来，盯着人家看。今天没遇到龙姗姗，但钟梵音不气馁，连续一周都来公园里找人，久而久之，公园里都流传开，有一个怪人，长得漂亮但脑袋似乎不怎么好，像饿狼盯肉一样看人。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一个雾气弥漫的早晨，钟梵音追上了龙姗姗。
“书记！呀，真是你！”
即使戴着耳机，龙姗姗还是被钟梵音的大嗓门吓了一跳，看清楚来人后，她的脚步慢下来。
“你是那个划我车的人。”
“啊！”钟梵音又是一嗓子，她打断龙姗姗：“是不小心蹭到的。”因为瞄准的是龙姗姗的车头，划到车身确实是不小心。
“书记，你也来运动呀，真巧。”
龙姗姗看看钟梵音用来“运动”的小蓝车，低声说：“这不是工作场合，不需要叫我的职务。”主要是，她觉得在这种地方被钟梵音大声喊出来，有种羞耻感。
“哦，好吧。”钟梵音飞快看看四周，没人啊。她继续说道：“真不愧是大领导，还是你想的周到。”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对了，你吃早饭了吗？”
“没有，跑完去吃。”
“太好了，我也没吃，我带你去吧，我是本地人，知道哪里最好吃，从小吃到大的，包你满意。”
钟梵音微微出汗，皮肤更显得白里透红，她说话时这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女。龙姗姗收回自己的视线，说：“不用了，我晚一点去单位食堂吃。”
“食堂？那不好吃的。哦——”钟梵音恍然大悟，“你们领导的小灶吃得会好一点吗？但是我吃过几次，难吃难吃。鸡蛋很小，米饭也很硬，糯米糍和麻团还可以。其实我觉得午饭也一般，那个宫保鸡丁和鱼香肉丝做成了羹啦，辣椒炒蛋竟然也算在荤菜里……”
龙姗姗听着她喋喋不休，不知不觉已经跑了半个多小时，她觉得今天或许可以早一点去吃饭。还没有到她预想的撤退时间，钟梵音先开口了：“书……啊不是，姗姗姐，我们回去吧，我有点，有点累了。”
龙姗姗被这个称呼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放慢脚步，本想回头劝钟先走，没想到钟梵音早就不舒服了，忍到现在，颤颤巍巍的小蓝车看起来随时都要倒地。
龙姗姗赶紧停下来，一只手扶住她的车把，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背。“你没事吧？”
“我……我可能是低血糖。”
出口就在不远处，龙姗姗接替钟梵音，推着自行车慢慢向出口走去，钟梵音就半死不活地靠在她身上，像龙姗姗带出来的一个大号购物袋。龙姗姗也不去开自己的车了，两人打了出租车到早餐店，这家早餐店是刚才在公园里的时候，钟梵音一直说如何如何好吃的那家。现在人生病了，至少吃点自己爱吃的。
吃完早饭，钟梵音马上生龙活虎。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龙姗姗看她这副样子，没忍住笑了。“确实很好吃，小吃货。”接着她关心道，“熬夜了？还是昨晚没吃晚饭？还是身体原本就……”没吃早饭或者骑这么一段距离，年轻人应该不至于累成这样，不会是有什么大病吧。
钟梵音抓住机会，声音哽咽：“我……我们家破产了，没钱，我都只吃一点东西。”
龙姗姗：……
震惊，还有无语。“小钟，其实你不吃饭是省不了几个钱的，还是乖乖吃饭。无论财富多少，有个好身体才是最大的本钱。”
其实真相是钟梵音嘴刁不爱吃钟母烧的菜，但奈何家里再也请不起阿姨，所以她每次吃家里的饭就像小鸡啄米，同样，她也不爱单位食堂的饭菜。不过她要在龙姗姗面前卖惨，就得换个说法。“你说得对，书……姗姗姐。”
“好了，我们该走了。我让司机去把我的车开过来了，一会送你回家？”
怎么回事，一般来讲，龙姗姗的台词不应该是问问她，家里为什么会破产吗？算了，现在讲了，龙姗姗也肯定不会帮忙。“好呀，谢谢姗……”
“咳，好了，不要叫姐了，还不如直接叫姗姗。”
“姗姗，你能不能先把我送到附近的共享单车停放点？我要把车先还了，不然会扣我好多钱的。”
龙姗姗：“……好。”
钟梵音真的很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