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室。
维林抱着一摞资料递给克里蒙，看着他飞快地翻开，批改，签名。
剑眉星眸，漆黑的瞳孔里带着摄人的寒光，像一把出鞘的宝剑。无论是什么文件，都没能让他精致脸产生一丝波动。
看起来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批改机器人，但维林知道他的上司可重感情了。不然他也不会接下这次的任务，来到这个快被人道毁灭的地方。
“上将，这次的――”
克里蒙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让维林把自己要说的话噎了回去。
“抱歉，少将。”
这次的任务很重要，必须要有重量级的人物过来压场子。但军队又不想让议会知道，所以才派克里蒙过来。
一是克里蒙足够年轻，议会那边也不会太警惕，二是在上次大虫灾的战后处理军部现在才处理完毕，也只有那几个元帅和心腹知道克里蒙已经晋升上将了，明面上克里蒙只是一个准将而已。
克里蒙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接受他的道歉了。
“少将，实验室传来消息，装备也全部到齐，在将全体居民撤离后，对FST6498全面扫描已经可以开始了。”
克里蒙拿起维林递过来的报告，看完开口：“那就开始，居民呢？”
“安排到最近的宜居星球了。”维林顺手再递了份文件，“还有这个军队训练安排……”
等克里蒙批完所有文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星转了。他手放在额头上，闭上眼睛，暂时放空了思绪。
维林知道这是他在休息，所以并没有开口。
克里蒙闭了会眼。等高速运转的思绪慢了下来，他才开口：“军部那边有消息吗？”
“没有，不过议会倒是递过来邀请函，说是庆祝这次击退虫族。”
克里蒙眼睛都没睁开，干脆利落地回绝了：“说我没空。”
“好。”维林在心里默默划掉这一项。
“刚才的那群亡命徒怎么样了？”
维林打开智脑，回答：“已经一一核对过身份，基本身上都背着人命。在星舰回答首都星之后就可以移交法庭，罪名和证据也准备好了。”
“嗯，那魏阳呢？”克里蒙本来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维林不像刚才一样顺畅地回答他。
克里蒙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睁开眼睛看向他，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她有什么问题吗？”
“啊不，也不是有问题。”维林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在基因检查和对比中，跟她最接近的是清关兰星球的一户人家，而那户人家的确在十八年前曾被偷走过孩子。”
“但很奇怪的一点是，魏阳体内跟那户人家相似的活性逐渐降低，相反的是那些不同的基因活性不断增强。”
“更不可思议的是，她身体里那些不同的基因十分凶猛，攻击性极强，在检测中多次污染其它基因。”
克里蒙听懂了维林话的意思，以前联邦也不是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一个猜测在他心里渐渐成型。
维林接着说：“……根据以上情况，医务室的推测，魏阳很有可能就是――经历过基因改造的改造人。”
跟克里蒙猜的一模一样。
克里蒙站起身，大步向前走，肩上的流苏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走吧，去看看她。”
……
克里蒙到来的时候，魏阳正坐在窗边，手里把玩着带来的金属片。
金属片上勾勒着奇异的纹路，在房间光线的照射下，闪着点点银光。
无神的眼睛映着窗外璀璨的星辉，仿佛她的眼睛也有了光彩，配上她即使消瘦，依稀能看出几分美人的影子的脸。
有种风雨中摇摇欲坠小白花般脆弱的美感，让人忍不住心疼。
看到魏阳手里的那块金属片，克里蒙目光一凝，心里掀起巨大的波澜。
注意到来了人，魏阳收起了金属片。
克里蒙走到她对面的椅子直接坐下，在他坐下的那一瞬间，魏阳就准确无误地看了过来，她微微颔首：“你好。”
“你好。”男人的声音低沉又带了点点温柔。
维林靠在墙壁上，一副看戏的模样。
克里蒙撇了他一眼，维林立刻站直了身体，仿佛刚才懒洋洋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我是来做记录的！”维林义正言辞地表示，为了增强说服力，他打开智脑，一副做记录的模样。
克里蒙也不理会他，他语气平淡地开口：“哪里人？”
“FST6498。”
“异能？”
“控风。”
“一年前你在哪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自小在三清观长大，在一次早课中，不知道为什么就来到这里。”
克里蒙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那上次大虫灾你在哪？”
魏阳神态温和，不紧不慢地回答：“学院门口，当时我刚好去报名，在回来路上就虫洞就出现了。”
听到学院这个地点，原本埋头记录的维林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她。
克里蒙面不改色地开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或者说大虫灾时你在干什么？学院是当初虫族入侵的第一个虫洞打开的位置。”
“就自救。”魏阳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忆当初的场景，“至于为什么能活下来，毕竟我还是有点自保能力。”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随缘。”
克里蒙点头，一副他已经问完了的样子。
不过，他也没离开，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倒是一旁的维林脸上满是好奇，他围着魏阳转了转。“哎，你不打算去其它星球看看吗？就一直待着FST6498？”
魏阳转头看着他，语气平淡：“嗯。”
维林夸张大叫：“那你没有什么想做的吗？宇宙这么大，你就没有想去的？”
魏阳摇头：“没有。”
维林不死心，他继续引诱：“但现在FST6498上面没有人了，你要怎么生存？更重要的是，现在没有飞船有去那里的航班，你又要怎么去？”
魏阳偏头想了想，正当维林以为她想通了，就听到她说：“那能麻烦你们把我放到里这里最近的可居住星球吗？”
维林愣了一下，挠了挠头才开口：“也不是不行。”
不过这个FST6498有什么好的吗？维林完全无法理解魏阳的执着，先是为了它对抗军队，现在又死守着这块破地方。
“只要居住率低于0.1％，等级低于F的星球，居民都可以申请购买。”一旁的克里蒙突然开口，语气还是淡淡的。
维林转过头，正想嘲笑他有谁会花一大笔钱去买这个完全不能用的星球。
更何况，在实验室检测过后，为了清除痕迹，很大可能会直接炸毁FST4698，那时候整个星球都不在了。
住都不可能，更别说买下它了。
“需要多少钱？”魏阳清冷的声音就响起。
维林震惊地转头，看着她：“你真的打算买？”
魏阳转头看窗外，眼里倒映着璀璨的星空，她语气坚定：“买。”
维林：“你有钱吗？”
魏阳轻轻地摇头，风轻云淡地说：“没有。”
维林完全无法理解魏阳在想什么，他试图让她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你确定吗？在FST6498，你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买下它的钱，附近的星球也不可能。”
魏阳：“你们的星舰会在哪里下？”
“首都星，不过你没有合法的身份，可能进不去啊。”维林挠头。
“这样啊，我记得刚才你说过黑户是可以申请联邦身份的？”
维林听到魏阳的问题，打开智脑正想搜索，就听到克里蒙没有感情的声音：“如果你找得到一个有影响力的担保人，在三个月的监视期之后，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就能拿到合法的联邦身份。”
看着面前光屏里跟克里蒙说得完全一致的法律条文，维林默默关上网页。
“担保人……”魏阳垂下头，开始回忆起自己来到星际以来遇到的所有人。
看着她还真认真思考起来，维林很想泼冷水，根本没有人会保下FST4698，除非上面有足够的利益。
有影响力，自己还认识……魏阳看向克里蒙，能符合条件的也就只有面前这个人了。
很明显，克里蒙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干脆地开口：“我可以给你当担保人。”
没等她答复，他再次投下一个筹码，“钱我也可以借你。”
这次魏阳还没说话，维林直接叫了出来：“哎！”维林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家长官，他现在都怀疑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克里蒙被掉包了，或者……
“你不会看上她了吧！”他哇哇大叫。
可惜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没有理他。
魏阳直直的看着男人。从以前魏阳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你的条件？”
克里蒙目光不错看着她，一字一顿地开口：“只有一个条件，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FST6498？”
魏阳一愣，她没想到这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太过简单了以至于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克里蒙皱眉：“不能回答？”
“当然可以，”魏阳看向窗外，在几千光年之外，FST4698就在那里。
“她给了我生命，所以我也想让她活下来。”
克里蒙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窗户边，克里蒙看着窗外，神色莫明：“维林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虽然维林内心翻江倒海，但他并不会违抗克里蒙的命令。
“是，长官！”他叹了口气，对着魏阳：“跟我来吧。”
魏阳跟着他离开了审讯室。
整个审讯室只剩下克里蒙一个人，他转过身，看着魏阳离开的背影。
克里蒙整个人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过来不知道多久，房间里响起一声轻叹。
“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