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眼见程柔嘉的飞身而下,裴书珩亦紧随其后纵身入水。

河水在四周卷起阵阵水烟,水声呼啸在耳边,两人顺着蜿蜒向下的漩涡飞向河底。

河底是一处浅滩,两人顺着浅滩上曲折的水迹走了片晌,见避水珠静静地躺在前方不远处,面前惊现一座洞穴,沿着山涧的绝壁,从山谷延伸到这河底。

程柔嘉刚捡起避水簪,两人身后的河水便向河底涌回,拍在浅滩上,在离洞穴几丈远的地方堆叠起层层浪花,仿佛这洞穴周围被设下了避水屏障。

河底阴暗潮湿,泛着阵阵腐腥味,满地的死鱼烂虾。

程柔嘉捏着鼻子皱了皱眉,眼见裴书珩面无表情地祭起引路灯,大步流星地朝洞穴走去,忙趋步跟上。

进了洞穴便是幽深的甬道,相较先前祸蛇老巢的甬道更加蜿蜒曲折。

程柔嘉紧紧跟在裴书珩身后,毕竟在这凶险莫测的地方,还是跟紧大佬更安全。

在引路灯的青光下,甬道石壁隐隐约约显现出深浅不一的刻痕,程柔嘉手到之处触到一片潮湿与凹凸,仔细一看竟发现这些刻痕有章法地形成了一种文字,只可惜这些刻痕与寻常文字符篆都不同,她一个也认不得。

“这石壁上有文字!”

“裴道友,你认识这些文字吗?”

裴书珩心思扑在那恶灵傀儡和明鸢的踪迹上,头也不回,从玉镯中摸出一盏小巧玲珑的莲花灯抛给程柔嘉。

程柔嘉双手接住,托着莲花灯靠近甬道石壁。

只见莲花灯照亮的范围之内的文字隐隐映照在花心,花心之上的字影竟自动转化为寻常文字!

“好神奇的仙器!”程柔嘉不由得感叹,仔细研究起石壁上的文字。

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两人也没走到甬道的尽头,与程柔嘉沉迷未知文字不同的是,裴书珩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将他体内本就不多的灵力死死压制在灵台之中,使不出来。

“原来这地方叫旸谷,这条河叫旸河,”程柔嘉讲起方才读完的字影,滔滔不绝。“裴道友,你听说过承天柱吗?”

“承天柱在几千年前就断了。”裴书珩道。

“不,石壁上写着中州承天柱还在。”程柔嘉摇摇头,“中州,槐州,献州和束州各有一座承天柱,千年之前一场日月同天,天地震荡的浩劫降临,使得四州承天柱断裂其三,是玄母救世,在中州承天柱断裂之际撑起四州,保全了最后一座承天柱,才换来如今九霄未倾,四州安稳的局面。”

“不过三座承天柱断裂也使得九霄天河倒灌,流入旸谷,这里便是旸谷,这条河便是旸河。”

裴书珩静静听程柔嘉讲述石壁上的文字,听到“天河倒灌”似是想起了什么,足下一顿。

“还写了什么?”他漠然道。

程柔嘉将莲花灯还给他:“后面的文字莲花灯就认不出来了。”

裴书珩将其收回玉镯,瞥了一眼石壁,果然见上面的刻痕逐渐变得凌乱浅显,越往里走越看不出字形。

仿佛刻写这些文字的人遭遇了什么变故,而急于记录下某些事件。

两人又走了约半盏茶的时间,石壁上的文字已经没有了,触手之处也变得干燥起来,眼之所及尽是黑暗,隐隐幽风夹杂着土腥气穿过鬓发。

甬道终于到了尽头。

裴书珩先指引引路灯飞入黑暗之中,一座人工开凿的方形石洞映入眼帘。石洞内两侧各有一座石台,石台上分别供着四座石像。

两人一座一座看过去,八座石像嬉笑怒骂神色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这些石像双目皆白,中间点漆,一眼望去似要吃人魂灵。

程柔嘉看得不禁打了个颤。

裴书珩亦看得皱起眉头。

这些鬼官石像和琼华观的凶灵石像如出一辙,不出所料应是出自一人手笔。

他再往前看去,只见石洞最里面还有一座供台,供台上的石莲花座上奉着一座盘坐的双头石像。

双头石像下跪着的红衣人影不是明鸢又是谁?!

“明道友!”程柔嘉也看见了明鸢低头跪在那双头石像身前,一动不动,不禁喊出声来。

“老头子,几千年了,终于有人来看我们了!让我看看是谁来了。”

程柔嘉正欲上前拉起明鸢,一声妖娇如彼岸花的女声传来,她顿时停下脚步。

裴书珩闻声走近石像,边走边将手中恶灵傀儡颈间的红绳扣紧。

随着他手中动作,垂头跪坐的明鸢口中发出一声呻/吟,似是被人卡住了喉咙。

又一阵金石摩擦的声音从石像底部传来,程柔嘉躲在裴书珩身后,探出头来,看见那双头石像慢悠悠地转过头来,是一张面无表情的闭眼女石像,在明鸢发出呻/吟的瞬间掀开眼皮,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点漆眸。

“好一个俊俏的玉面郎君。”

程柔嘉听着女石像勾人的尾音皱了皱眉,见双头石像缓缓转到另一面,露出一张狰狞可怖的男石像,又听一声粗如盘根老树的男声入耳。

“哼!就这货色,哪里比得上当年老子的风姿?老婆子眼光越来越差了!”

“好小子,艳福不浅!”男石像的点漆眸瞥见裴书珩身后程柔嘉的身影,又哼了一声。

“明王救我!”明鸢喉间发出窒息一般的哀求,面露痛苦之色,指着裴书珩手中的傀儡。

“废物!差事办砸了还想老子救你?!”男石像双眸紧盯着明鸢,怒目似瞠。

“求圣母发发慈悲,把我的天魂归还于我吧!”明鸢忽的匍匐在地,朝着石像连连磕头。

女石像见状发出一声娇哼:“求我也没有用。”

说罢手中净瓶泛起幽光,一缕青烟从中飘出,直向石像双眸而去。

“嘿,老婆子真不地道,它这天魂老子惦记好久了,给老子留点!”说着两石像竟是要将这恶灵的天魂分而食之。

伏在地上的明鸢见状忽地一跃而起,朝身后一勾手,娇声叱道:“吝啬鬼,傀儡!”

裴书珩应声抛出手中傀儡。

明鸢一手掐诀,另一只手反手将其稳稳接住。

方才从圣母净瓶之中飘出的青烟在空中打了个转,在将要飘入圣母双眸的最后一刻竟转向落入明鸢手中的傀儡。

“小狐狸真狡诈!”

圣母和冥王异口同声,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声如洪钟。

话音刚落下,两边的八座鬼官石像也发出嬉笑怒骂的各色声音,不知从何而来的阵阵妖风也在四周肆虐,嘈杂如擂鼓的声响顿时充盈着整个石洞。

接着一道白光从明鸢眼角飞出,也落入傀儡之中。

明鸢拍了拍傀儡的头,重新扎紧它颈间的红绳,笑嘻嘻地从地上站起来:“还不谢我救命之恩?”

恶灵见自己忽然三魂尽归,一时不敢相信:“你,你……”

“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他原道是自己控制住了明鸢的身体,从琼华观逃回这圣母明王洞来。不想竟是自己落入了这丫头片子的彀中,引得她找到自己的老巢来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怎么样,我厉害吧?”明鸢说着一瘸一拐地朝裴书珩和程柔嘉走去。

程柔嘉看着明鸢得意洋洋的笑脸,面上一幅懵懵懂懂的表情。

“明道友,你没事吧……?”

而裴书珩却是一脸早已料到的神色,睨了一眼明鸢。

“小狐狸既然找到这里来了,就别走了,还有你,玉面小郎君,连着你身后的小丫头,我看你们的魂灵都是上好的货色,今天就让我这老婆子饱餐一顿吧!”

耳边传来轰隆之声,三人循声望去,眼见方才进来的甬道口落下一扇厚重的石门。

“都别睡了!家里来客了,给我好好招待招待!”明王石像一声叱令,

鬼官石像随即发出“咔咔”的声音,倏地动了起来,或拿着夜叉戟,或舞着狼牙棒,瞪着点漆目,抬脚从供台上下来,朝三人而来。

程柔嘉率先拔出宝剑迎上一座怒目鬼官像。

鬼官像将手中石锤猛然砸下,力道之巨,即便是天玑宫的剑诀在其面前也完全失了作用,程柔嘉被压弯了腰,只得双手持剑扛住,握住剑刃的左手虎口传来阵阵刺痛,鲜血顺着剑刃淌到了地下。

她抬首正迎上鬼官像的点漆目,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双手脱力,就要栽倒在地。

“别看它们的眼睛!”明鸢见状忙提点她,回首俯身躲过笑面鬼官挥来的狼牙棒。眼见一人持剑苦战四座鬼官石像的裴书珩,心念刚一动,便见他向自己投来一道目光。

明鸢飞身过去,顺势接住裴书珩抛来的和渊剑,与他后背相抵,替他挡下疾挥而来的夜叉戟。

裴书珩空出双手,从玉镯中掏出锁灵囊,戟手作剑,闭目迎上龇牙咧嘴甩着流星锤的鬼官石像面门。

一声鬼啸乍然而起,仿佛要贯穿双耳。鬼官石像的双目被裴书珩刺中,两道玄青光影刚从眸中飞出,便被锁灵囊的蓝光罩住,挣扎了片刻便落入囊中。

失了魂灵的鬼官石像立时定在了原地,手中的流星锤咚的一声砸在地上。

明鸢在凶灵石像身上吃了亏,知道这石像的厉害和要害之处都是那双点漆眸。仗着裴书珩的锁灵囊,依样画葫芦,刺向鬼官石像的手又快又准。只片刻,八座鬼官石像便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了,只剩下数道玄青光影在石洞中逃窜,却最终也逃不出锁灵囊幽光所及之处,片晌过后便尽数归于囊中。

“好小子,你这是什么名堂?!”

数十年的心血一朝化为乌有,明王石像瞪着裴书珩咬牙切齿,两片嘴唇咧到耳根,露出森然巨口,一阵鬼啸卷着腐腥味扑面而来。

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明鸢暗道不好,这圣母明王像无需借助双眸便能噬魂。

裴书珩手中的锁灵囊也变得躁动不安,似有逃窜之势。

程柔嘉更是伏在供台前紧闭双眼,双手颤抖着以剑拄地。

“跪在蒲团上对着圣母明王磕头!”明鸢正飞速思索逃跑之法,袖中傀儡忽地发出微小的声响,“求饶是唯一的出路!”

“闭嘴!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叛徒!”圣母明王又异口同声叱道。

明鸢即刻会意,一手掐定魂诀,一手抄起鬼官石像落在地上的石锤朝蒲团前方的地面狠狠砸去,边砸边念叨:“要我给你磕头,做梦吧!”

咚!咚!咚!

耳边呼啸着妖风,握着石锤的手开始脱力,掐诀的手也开始颤抖,在她栽倒之前,鬼啸声终于停了。

圣母石像扯着嗓子喊道:“别砸啦!别砸啦!要裂开啦!”

一声清脆的“咔哒”声悄然入耳,随即石洞中又响起轰鸣。

在石锤砸地声中,圣母明王像缓缓裂开。

“老头子!我不要和你分开!”

“老婆子!我不要和你分开!”

圣母明王最后一次异口同声,石像最终分成两半,露出一条宽敞的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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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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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月
连载中柳悦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