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的某个凌晨，季梵打来了电话。
当时陆颜睡得正欢，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财神爷，正在四处向人撒金子，他随手丢了一个元宝，正好砸中了裴璟致脑门，差点没把他砸晕过去。
陆颜心里那个爽啊，笑得全身都快抽筋了，结果被笑醒了，刚好手机也响了起来。
因为前一晚在夜店开趴疯过头了，醒来时他意识昏昏沉沉的，大脑被酒精刺激得胀痛不已。
陆颜不想接电话，他把脸埋进了枕头里，手机却一直响个不停，吵得他脑壳更痛。
他不耐烦地皱着眉，从床头摸到地上，然后胡乱抓起一个东西就“喂”了起来，结果“喂”了半天都没人应声。
陆颜烦躁地睁开眼皮，原来是只拖鞋，他“靠”了一声，随手丢了出去，又继续在地毯上摸索。
这次总算摸到了手机，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季梵。
陆颜接通了电话，有气无力地说：“我在睡觉，晚点打给你。”
他刚要挂断，就听季梵在那头质问：“你还有心情睡觉，你知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陆颜这会儿只觉得头痛欲裂，也没心思想别的，他不以为然地问：“怎么了？难不成你被人甩了？”
季梵难得没跟他贫嘴，回了一句：“算了，电话里说不清，我现在就去找你。”
陆颜根本没当回事，挂完电话他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他的，只要不是世界末日，就都影响不到他。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了，陆颜再次被吵醒，他揉着惺忪的眼睛，满脸不爽地爬起来去开门。
季梵风尘仆仆地走进屋，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苏打水，连喝了好几大口。
陆颜家的厨房是半开放式的，中间隔着一个吧台，旁边是一个超大的客厅，侧面则是卧室衣帽间和书房，风格并不张扬，显得低调奢华。
陆颜倚在墙边，打着哈欠问：“到底什么事？你有屁快放。”
季梵稳了稳呼吸，望着陆颜没头没脑地问：“你给璟致打过电话了吗？”
提起裴璟致，陆颜立马变了脸色，他冷哼道：“凭什么我要打给他？”
前段时间他和裴璟致吵了一架，其实也没多大点事，主要是那人一向都好脾气，什么都让着他，结果那天彼此越吵越凶，之后裴璟致就再也没回过公寓。
他们从没冷战这么久，陆颜硬是赌着那口气，在外面疯了一个月，也不愿主动开口求和。
季梵深吸了口气，努力组织着语言：“其实这件事你迟早都会知道，我是怕你接受不了，你一定要保持冷静，或许这当中另有隐情，他也是有苦衷的。”
陆颜越听越不对劲，他冷着脸质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季梵也不懂该怎么跟他开口：“璟致他，他……”
对方一直磨磨唧唧，陆颜被搞烦了：“他什么啊，难不成死了？”
季梵咬咬牙，硬着头皮说：“死倒没死，就是他要结婚了。”
陆颜僵在原地，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满脸错愕地问：“你说谁要结婚了？”
季梵叹了口气，那严肃的表情把陆颜逗乐了，他当即捧腹大笑起来，心头的不安却在急剧扩散。
陆颜笑得气喘吁吁：“别逗了季梵，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说什么裴璟致要结婚了，这怎么可能？”
季梵抿了抿嘴，静静地望着他：“是真的。”
陆颜的笑容逐渐凝固，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办法思考。
随后他跑向客厅，猛然推开落地窗，站在阳台上吼道：“谁他妈告诉我，今天是不是愚人节？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楼上传来一阵谩骂：“要死啊，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
寒风刺骨地往他脖子里钻，疯狂汲取他全身的热量，站久了，他感觉身体逐渐冰冷麻木，如同一蹲孤零零的雕像。
季梵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点了一根烟，提醒道：“你要再继续这么站下去，明天肯定上头条，说你陆二少因为失恋想不开要跳楼。”
“失恋……”陆颜侧过头，眸光隐隐颤动，他强忍着所有的情绪，用力勾起嘴角问，“季梵，我们这次是不是彻底完了？”
这瞬间季梵心里很不好受，他狠狠抽了口烟：“陆颜，别笑了，很难看。”
陆颜机械地回到客厅，他整个人都处于失焦的状态，就好似被挖空了身体。
季梵叼着烟，从身上掏出一张机票说：“我看你还是去国外散散心吧，我特地为你准备的。”
陆颜直接撕成两半，讥笑道：“我好得很，要散什么心，你以为地球少了他裴璟致就不转了？”
“可惜了，这还是头等舱。”季梵长吁短叹道，“你这随便一撕，工地上的人半年都白干了。”
他刚说完就感觉身体一震，陆颜直接倒了下来，恨不得整个人都陷进了沙发里。
季梵就不明白，这沙发到底有什么好，也就是海绵软了一点，当初陆颜非要吵着买，也就只有裴璟致能由着他胡来。
等到季梵手头的烟快要抽完时，陆颜才开口问：“几号？”
季梵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陆颜是在问结婚日期，他碾了碾烟蒂说：“这个月底。”
陆颜又是一怔，心脏就好似被剜了几刀，情绪在不断破防，他手背覆在眼眶上，连一个完整的表情都挤不出来。
他声音空洞地问：“你说裴璟致是不是已经厌倦我了，所以选择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季梵攒了攒喉咙，感觉胸口有点堵：“陆颜，你知道璟致他不是这样的人……”
陆颜权当没听见，自顾自地问：“他要结婚了，我是不是还得备一份大礼？”
季梵本来想劝他别勉强自己，但是他了解陆颜，只怕最后无论怎么劝，他还是会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因为那个人是裴璟致。
陆颜从沙发里爬起来，一声不吭地走进浴室，他双臂撑在洗漱台上，心头的怒火根本就压制不住。
裴璟致，你他妈真有种，只是吵了个架，你就要跑去跟别人结婚了！
陆颜咬着后槽牙，眼眶泛红地砸向镜子，因为镜面较厚碎倒没碎，但是他的拳头很快就印血了，一阵火辣辣的痛。
陆颜出身在豪门，从小就含着金汤匙长大，身边永远都不缺讨好他的人，他唯独对裴璟致动了心，赔进去了所有感情，到头来才发现，原来他在对方心里什么都不是。
自从得知这个消息后，陆颜就一直在等裴璟致的电话，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起码要给他一个解释。
陆颜等了三四天，什么都没等到，只剩下一片心灰意冷，最后他实在忍无可忍，主动打了过去。
手机接通了，对方却迟迟没有说话。
陆颜喊了一声：“裴璟致……”
隔了片刻，那头的人才缓缓开口：“小颜，其实本来我也想给你打电话的。”
陆颜故意装傻：“哦？什么事？”
裴璟致欲言又止：“我有话要对你说……”
气氛有些沉闷，陆颜用手指不断敲着桌面：“好，我听着。”
“我……”那一刻，裴璟致的声音听上去格外遥远，极不真切，“我要结婚了。”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让裴璟致亲手去揭开这个残酷的事实，把他从云端狠狠地推向地狱。
陆颜用力吸了口气：“所以你要跟我分手？你爱上别人了？”
裴璟致下意识地否认道：“不是！”
陆颜指尖捏得发白，他追问道：“那是什么原因？是不是有人逼你了？”
电话那头一片静谧。
时间就像一把生了锈的锯子，在他心头来回拉扯，陆颜压下情绪说：“你告诉我，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所有的事情我来解决。”
裴璟致依旧没吭声，电话里传来一阵冗长的呼吸声，落在陆颜耳边不痛不痒，却令人异常烦躁。
陆颜忍不住骂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你他妈说话啊？”
裴璟致自责地回道：“小颜……这都是我的错。”
“那就是你自愿的？”陆颜怒极反笑，口不择言地讽刺道，“裴璟致，你可真够能耐的，把我玩在股掌中，看我被你耍得团团转，你是不是觉得特有意思？”
“陆颜，你冷静点！”裴璟致突然拔高了音量，他语气里夹杂着隐忍和无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好好跟你解释清楚。”
陆颜眼下正在火头上，什么都听不进去，也没察觉出裴璟致的反常，此刻他只恨不得把对方千刀万剐了才好。
“你要结婚了，你他妈都要娶别人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他继续质问，“要不是季梵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裴璟致苦涩地问：“你还相信我吗？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
电话这头没动静，那头也安静得不像话，这种不清不楚的态度，让陆颜更窝火。
裴璟致嗓音沙哑地说：“对不起，我……”
陆颜愤怒地吼道：“我他妈不要听你说对不起！你想分是吧，有种别后悔！”
他用力掐断电话，把手机砸向地面，刚买的新款手机瞬间就被摔坏了，屏幕碎出几道裂痕。
很快四周又静下来，只剩下墙上的挂钟，还在滴滴答答地行走，不断与他的心跳重叠在一起。
终于彻底结束了，分手来得如此措不及防，直到此刻，陆颜还是觉得有些恍惚，仿佛沉浸在一场梦里，最终连个好好说服自己的理由都没有。
当初说好要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如今这些承诺就像谎言一样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