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泽川不言

半调子的仓鼠窝作者

都市现言

0万字完结酷爱书院

07-19 00:5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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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川不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作文网转载收集泽川不言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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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新作品: 泽川不言

《泽川不言》精彩片段

孟冬朔日的荥阳渐转凛冽萧肃,此时暮色浓重的府苑,也被阴晦天色衬得更加荒寂凄清,几许疏落碎星与一线残月便是这漏夜之中唯剩的光亮。无风之夜,四周是那样的寂静,连空气都融化在无边的沉寂之中。沈潍被这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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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冬朔日的荥阳渐转凛冽萧肃,此时暮色浓重的府苑,也被阴晦天色衬得更加荒寂凄清,几许疏落碎星与一线残月便是这漏夜之中唯剩的光亮。

无风之夜,四周是那样的寂静,连空气都融化在无边的沉寂之中。沈潍被这死寂压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伸手拽住旁侧人的衣角,以一种几乎听不清的低声调道。

“白蔹,我、怕——”

幼时跟着阿耶东飘西荡,常年宿在野林破庙、民窟棚户,平素都与豺狼野狐、贼寇响马为伍,他也不曾如今夜这般怕过。

这空阔宅邸,倒比孤冢更像死寂之地。

而他的阿兄便是在这处死寂之地中,为其困窘处境催逼着长大的。

“二公子”沈潍的长随白蔹轻手拂去小主人肩头积的落雪劝道,“咱回去吧,大公子怕是早歇下了,不会见你的——”

“那我便等到阿兄肯见我之时”,沈潍却是执拗坚定,泛出青白之色的薄唇微微一勾,轻笑了一声道,“这可是阿耶的命令”。

“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不过是摔个砚台,何至于此呐?”

白蔹深知劝不动小主人,又怜惜小主人膝头受苦,便忍不住埋怨起这沈府家主来。

“不得无礼!”沈潍一改往日亲善随和,攒眉低喝一声道。

“二公子息怒,白蔹知错了”

“知错便好”将才一时气急便要跳将起来,谁知股足已然麻木无觉不听使唤,又催得这股酸麻之气通贯全身,整具身子只往地上栽去,慌忙以手触地勉强支撑住,半晌才道,“人都说,君、君子不夺人所好,自也不能坏人所好,那砚台想是阿兄爱惜之物,平白被我摔了,若是不气那便是圣人了——”

“而且——是我执意要跪,怨不上阿兄——”

二人所为着便是白日一遭事,漕帮小七爷潘温申赶在河水结冰封船前,去了趟北地进些珍奇异物销往京城,好让漕帮兄弟能渡过封船无生计之时,总不能每年都腆着脸朝沈府家主要钱。

这次北地之行所获甚多,又偶得错金连弩一把,他知道二公子向来喜好这些新奇玩意,便转手送其把玩了。本是拿着这弩去猎狐兔,却不想机缘之下竟是射着一通体雪白、眉心朱砂泪滴状的狸猫来。

这一矢也并未射到要害,而是将其尾洞穿了——再加之沈潍反应迅捷,这可怜狸猫硬是没能从这恶贼手下逃走。

沈潍回府锯断狸猫尾上箭矢,又仔细扎裹一番,许下“我定会为你负责”的豪言壮语,又因着今日是朔日,为其起名“初一”。

可这初一并不领情,趁其不备拔足就逃,围来堵去最终堵在沈淙房中,那初一恍若泄气一般,左奔右跑上蹿下跳把房中物事扫落在地。饶是沈潍眼疾手快身法迅捷,也还是没救得了那方砚台、那盏铜灯、那本毛诗、那柄纸镇——

别的倒还好,拾捡起来放回原处就是了,只那方砚台脆生生断作两截——

沈潍抓了初一跑去向阿耶求救,只听阿耶幸灾乐祸道,“那便向你阿兄负荆请罪去,找我有何用?”

沈潍无法,只得安置好了初一,去南苑“负荆请罪”。左等右等也不见兄长回来,便在院中石凳上睡着了。等到再醒时厢房间已有人声,忙忙抱着那两块断砚进去请罪。

沈淙只是看着那断砚发懵,良久才说了句“出去”。

“阿兄,我错了您罚我吧”沈潍只觉得今日的兄长不同寻常,竟还能嗅见其身上浓烈酒气,兄长可是从不饮酒的?

“出去”

“阿兄,我——”沈潍急道,“我定给您寻个一样的送来——您别生气——”

“出去!”

一声断喝,吓得沈潍脖颈顿缩,兄长从没有这么凶过他。心中无限委屈铺散开来,“是,阿兄”。

“您别气了”临出门前还嗫喏了句,“我错了还不行嘛”。

沈家郎主沈钦子夜方归,府中管事蔡襄忙闻声来迎,才至半道便撞上了,便又随其折返。

沈钦拔足直奔卧房便要将歇,心中忽想起白日那桩事由,便随口问道,“言儿呢?”。

“二公子”蔡襄自也知晓那等情状,斟酌措辞犹豫道,“仍在南苑候着呢——”

“泽川不肯原宥他?”沈钦足下一顿,停下步子,“这倒是奇了?泽川的性子怎会跟言儿这混物一般见识?”

这边话音降落,长随白蔹急吼吼跑来道,“二公子他晕过去了——”。

一眨眼的功夫已不见沈钦身影,“言儿、醒醒——”沈钦抱起歪在雪地中的幼子,双目之中浸满怒色。几步走至右厢房门首抬脚一踹,门户大开,一股浓烈酒气从房中冲散出来。

“沈泽川,你当真要为着一方死物,叫你亲弟弟拿性命来偿?你——”

沈淙沈泽川手里捏着两块断砚抱膝窝在一方高几之下,听见外间炸响,方才微睁开迷蒙的眸子,醉气醺然道,“我——我如何了?”。

沈钦何曾见过端方持重的沈府家主这般模样,一腔怒火不知发向何处,忍不住骂声“混物”。

“郎主!”沈府老人沈巷熬了醒酒汤回来便见是这般情状,忙让其子振缨喂给大公子,转面对沈钦道,“郎主且息怒,大公子平日不这样的。只且每年今日是——”。

“巷伯,您不必替我辩解”沈淙神识略微清明了些,由着振缨扶起跪坐,仍带着几分醉意道,“潍弟性命要紧父亲先且回吧,待我神识清明便往父亲处请罪”

“大公子!”

沈钦带着沈潍疾步离去,振缨刚且松口气,就见他家公子倒栽葱般摔在地上,口中嗫喏了声“阿娘”。

荥阳沈氏,虽非高门望族,亦非甲第豪门,但也算得名重一时的簪缨世家。沈堒这一旁支借着曾祖文正公的荫庇,起家秘书郎,越二年转迁户部,历任户部主事、户部侍郎,只在户部尚书之下,本是亨通官运。却为元熙十七年漳城之役牵扯进去下了狱。

漳城之役五千将士困守孤城,死守十多日后全数饿死城中。究其缘由,还是因护漕转运使宋运疏于河道疏浚,致使泥沙塞满河道,漕船无法通行,粮草竟是耽误了半月有余才且送到——

此事本也牵扯不到沈堒这个户部侍郎身上,却因这宋运与他既是先前同僚,又是多年好友,不免在御驾前替他辩白了几句,官家一怒之下便将沈堒也下了狱,要与宋运同罪而论。而宋运前日里朝堂已有定议——大辟。

有这前鉴,也无人敢为沈堒求情。没几日,从来名不见经传的沈府第二子沈错,挞登闻鼓,冒死拦法驾,上了一道《请代父罪疏》。疏中言说,他愿效梁之吉翂,以身代父刑。成帝只当他是沽名钓誉贪图禄位,沈错哭告道,“夫父辱子死,斯道固然。只是长兄赤心奉君,小弟稚藐幼弱,惟吾无用之人,乞请代父死,以平圣怒——”言罢抽刀自刺,几乎丧命。成朝一向以孝治国,成帝怜他纯孝不再追究此事,不仅放其父归去,且允其官复原职。

只一月后,谤木函中有人匿名投函,“先帝崩而未葬,沈堒与诸夫人府中饮戏,生子错。”

这却也是属实,只是讣告并不会下至他府,他又难得告假返乡,不免多饮了几杯——此时也无可辩驳。

成帝大怒,褫夺沈堒一脉官职,且累世不得入仕。

沈堒郁郁成疾,整日借酒浇愁,向隅而泣,沈错前去劝解父亲,数次为酒壶砸了出来。

“好一个孝子,可真让我沈氏门楣添彩”

“你怎就不让我一人死了,偏要坑害我沈氏整支血脉?”

“你竟就这般恨为父不让你出头露面?”

“沽名钓誉……其心可诛……”

“……”

沈堒不曾想过他这个不敢告人的二子,最终以一具浮尸了结了这段父子情分,他的长子沈铭因跳湖救人得了痨病,而那个与二兄交好的幼子沈钦,抛下他为其选定的新妇离府出走,及至他离世都未曾回来过。

沈钦在外游荡漂泊,也是偶然之下,“拐”走了江南富户林家一心想当游侠的女公子婉娘,二人游历生情,生下独子沈言。那林富户对沈钦恨得牙痒痒,花重金悬赏他的人头。来人却都与沈钦结为挚友,更是在江南地成就了沈钦侠义的名声。

林富户为了不让女儿孙儿跟着他过漂泊无定、朝不保夕的日子,心不安情不愿地认下这个子婿,又倾力助他成事。

却不防待他离世后,他们一家三口人散尽家财,救济完穷困,又出门游历去了。

而这边其长兄沈铭身患痨病难持家业,只得一任他的侄儿——也就是沈钦抛下的新妇林氏所生之子——沈淙向护漕都尉求来承运漕粮的贱差以为生计。直到沈铭垂死之际才连发七函乞请三弟沈钦回府承办他的丧事。

以亲缘关系来论,长兄与他乃是一母同胞,二兄却是姨娘所生,且母亲在他三四岁时便已离世,照理来说他与长兄更该相依为命才是。只因长兄循古擅专,与父亲像是同个模样刻出来一般,二兄恰恰相反,性子温润柔顺极好相与,他自小就与二兄亲厚无间。又因父亲觉得二兄是他仕途乃至品性上唯一为人诟病的瑕玷,从他起名为错又不允二兄在外露面之事上,便可清楚看清父亲的态度,沈钦不喜父亲,连带着不喜唯父命是从的长兄。

二兄是为父亲害死的,沈钦恨他,连带着与他有关的一切他都恨,长兄是,沈宅是,那个新妇,亦是——

只是他不曾想过当看到那具湖中浮尸时,第一个毫不犹豫跳下去捞人的是他的长兄,也从来不知道长兄因此患上痨病半生残喘,更不知道那个新妇为他生下那么一个芝兰玉树的长子,自然也不知道那个新妇为她哭瞎了双目早早抛下他的孩儿撒手人寰——

他恍然发现,他和他的父亲是一样的人,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沈钦想用余生去补偿那个孩子,可他却不知如何去做?

他该怎么去面对那个琨玉秋霜似的长子沈淙沈泽川?

润雨无声生万物,泽川不言纳白水——长兄的殷切深意自是不言而喻。

沈钦从前有多厌恶沈府的一切,现在就有多想融进这一切,融进沈淙的一切生活里,与他保持着同样的步调——

他利用他数年游历的门路为沈淙的漕运事搭上数条线来,解决了其数年面临的门路有限的难题——他这儿子可说是振缨中朝的俊彦之才,却真算不得从商的好手——他反复推拒掉沈淙及其府人让他做沈府家主的请求,历次诫饬府人以大公子为尊,他从旁佐助就好,做个闲散富家翁才是他平生乐事。

他仍据沈氏“五行相生”取名的传统,为他的幼子更名为“潍”,表字也随其兄唤作,“泽言”——哪怕他的幼子还远不到起表字的时候。

他将他疼惜的幼子一把推给沈淙,让沈淙帮他管束,而且任其使唤——两兄弟从小过着截然相反的生活,也催生出截然不同的性子,沈淙端方持重,沈潍豁达散漫,一开始总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而沈钦总是向着他的长子,作色责备幼子太不懂礼数,应该多向他兄长学。沈潍吐舌涎皮涎脸笑道,“我还不是跟阿耶学的,阿耶先跟阿兄学点好吧”。

他父子二人席间笑闹争辩,奉行食寝不语准则的沈淙便即退席而去,留下笑意僵在脸上的沈钦沈潍二人,这已是沈府家主第一百二十七次离席而去了——

府人皆知,郎主偏宠大公子远甚二公子,甚至敬重有加常以表字相呼,敬重到甚至有些不像父子。

昨夜之事一出,更是在府人之中乍然传开,都得出统一结论——郎主之于大公子不过表面偏宠尔。

“襄叔,潍弟怎样了?”

“大公子毋得太过担忧,只略有些发热,吃几帖药羹便好了,倒是大公子”蔡襄刚往郎主房里送完药羹,出门正撞上冬日里衬袍之上只套了件轻薄大袖衫的大公子,看那惨白如金纸一般的面色,便知这夜过得也甚不平顺,不免疼惜地关问几句,“出来怎么不多穿一件?”

“穿多却不便利”沈淙报以温笑,“烦请襄叔替我通传一声,就说泽川前来请罚”。

蔡襄不意向后一瞟,正瞧见大公子长随振缨手里捧着的马鞭,心下微吃一惊,原是为了来吃鞭杖才穿如此轻便,可郎主何曾动过大公子分毫,便是口头斥责也是不曾有过的,这次如何闹得这般大?心下虽是疑惑,还是进去通报了,可郎主的回复更是出他意料之外。

“请大公子回去”

“儿知错特来请罚”沈淙闻言就地一跪又道,“请父亲见一见我”。

沈钦还是那句“请大公子回去”,蔡襄眼看着他的大公子面色更是白了一些,昨夜之事他也了解了全部情由,总是二公子执意行事,总也怨不上大公子,可郎主这又是?

沈淙怎会不知父亲此时言语中的疏离,实是一腔怨愤无处发泄,便即直身长跪唤声,“振缨”。

“大公子——”振缨虽知他家公子话中意味,却如何也狠不下心来。

“振缨”沈淙又唤一声,带着几分催促之意。

“大公子,您忍着点”

振缨只得奉命,提鞭斜抽在肩头,轻薄大袖衫立时显出一道鞭痕,沈淙只疼得眉尾一跳,半晌才缓出一口气来。房里没有任何动静,沈淙明白,这是默许,“振缨,往重着打,让父亲替潍弟出出气”。

蔡襄自也知晓第一鞭下去,郎主既未加阻止,那便是认同大公子行事,他也不好拦着,只得疾步离开此处,不愿再看。

振缨将拓木鞭柄握得一握,抡圆直往公子身后抽去,霸道之力将先前那道衣物折痕撕破一道小口,沈淙两股上平放的两手滑向膝处,脊背曲成一弯紧绷的硬弓,疼痛刺激得他大脑一片空白,他倒是第一次感受到这马鞭的霸道——

振缨不曾想过大公子反应如此激烈,也是他手下不知轻重,忙伸手去扶关切问道,“大公子对不住,振缨手重了——”。

“不妨,合该这样打”沈淙缓得一缓,再行跪直,股上两手握捏成拳,微不可查叹口气道,“继续吧”。

有先前这两鞭经验,振缨大约晓得大公子承受能力,再落鞭时暗中收了两分力,鞭与鞭之间也会留出让大公子喘息的时间——这时已落了十几鞭了。

大公子身后衣物为汗液沾黏在背上,缀着几道杂乱血痕,振缨看大公子整具身躯都在微微战栗着,不知道还能挺住几鞭?

这一分神,手下就失了准头,一鞭抽打在后颈上,沈淙无备一声闷哼,身子歪向一旁。

振缨吓得扔掉鞭子忙去查看,只见一道粉痕乍然跳将出来,不一刻便即转成青色——振缨慌得六神无主之时,郎主的房门却开了。

“父亲”沈淙咬牙跪起行礼问候。

沈钦立在门首却不曾过来,只问道,“打了多少?”。

“回郎主,一十八鞭”

“可知错了?”

“泽川知错”

“错在何处?”

“不该语气不善,害得潍弟自罚,以致昏厥”

“还是不知”沈钦叹气道,“再打”。

“郎主?”振缨忙跪求道,“不可再打了,公子受不住了——”

“那是要我动手?”沈钦面色一肃,略带几分凌厉的眸子摄住振缨。

沈淙不欲振缨太过为难,拱手又道,“淙不该因一方死物,故意作难潍弟,致使潍弟昏厥发热,淙知错,请父亲受累责罚”。

“不是这样的——”振缨想替公子辩白,有一语却抢在他前面。

“三郎何故不教而诛?”

“阿爷?”振缨急忙转头去瞧,果然是他的阿爷。心中一阵胆寒,阿爷竟然直呼郎主“三郎”,可真是放肆到了极处。虽然你老人家是过世老爷子的亲随,这么说也过了些吧。可郎主倒也不怒,不止不怒还笑了一下,甚或下阶迎了阿爷一下,“你老人家怎地过来了?”

“这些小辈也值得你老不辞辛劳过来说情?”

“郎主严重了。公子是老朽看着长起来的,他的品性老朽最为清楚不过,绝不会做出郎主所认为的那种腌臜事,老朽就拼了老命来给公子讨个情,还请郎主宽恕则个”

“巷伯才是严重了”沈钦笑着扶起就要跪下的沈巷,“慢说是泽川,便是我们兄弟三人,不也是你老看着长起来的”

“郎主这话是折煞老朽了”沈巷道,“郎主怕是不知,昨日是云娘子的生祭,公子每逢此日都是醉在云娘子墓前,为老朽负回来的。二公子来时刚饮了醒酒汤的公子也不甚清醒,看见那两截断砚只是让二公子回去,从未让二公子如此自罚,老朽也劝解了多次。且大公子不久又醉去了,老朽实在不忍再摇醒公子,亲去劝解二公子——此事公子并无过错处,还请郎主暂且平息怒气,让公子先起身罢——”

“可听到了?”沈钦问他明显有些不适的长子,“你怎么说?”

“听到了”沈淙一向畏冷,适才疼痛惊起的热汗此时全然凉透,只冻得他战栗不止,“淙听凭父亲处置”。

“那方澄泥砚对你很重要?”沈钦问。

“一方死物而已,不重要”沈淙回。

“大公子那般在意那方砚,还不是因为那是郎主唯一送给大公子的物什——”振缨忍不住分辨了一句。

“可我从不曾——”沈钦倒是实在一愣。

“那不是老家主说——”

“振缨!”

沈淙已是全然明白过来,那些信函这方砚台,不过是大伯父用来骗他们娘俩的,他早该想到的。父亲于他如今这般“偏宠”模样,又哪是早先就知晓他这个长子存在的样子。可笑他正是因这方澄泥砚,打心底认为他是沈府的长孙,理该替父亲撑起沈府的家业,几次三番推拒先生欲纳他为嗣的好意——

沈巷一阵叹息,沈钦也醒过味来,拉起长子冰冷的手道,“外间冷,先进去”。

看这情状,沈巷讨情的目的已达到,也没再留下去的理由,便即施礼退去了。

房里烧了地龙,不一会儿身子便已回暖,沈钦看着他的长子面色渐转正常方且放下心来,心中后悔当时没让进屋内再罚。不错,罚还是要罚的,沈钦逐渐想起正事来,“现下可知错在何处了?”。

沈淙原也不指望这页就此掀过,但之于为他讨情之人刚去,马上旧事重提的父亲还是有几分无奈,顺势一跪又将先前有意作难沈潍的话说了一遭。

沈钦甚或有些头疼,他昨夜情急之下确有这样一瞬的念头,只却在他看到高几下那道单薄的身影时早就掐掉了,与其说是气愤,不如说是震惊更胜一筹,他那个芝兰玉树的儿子怎会柔弱单薄如斯?而他这个父亲却又在何处?

他问了蔡襄,每年十月朔他都是这样,十几二十几壶地灌冷酒,直到毫无意识才被负回。又因翌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置,又得一碗接一碗喂醒酒汤催吐,只折腾至天明也不得好睡,又得强打起精神去漕帮处理封船入仓事宜。

“振缨”沈钦唤那亲随,“拿来”。

“郎主,您说不打了的——”振缨将马鞭藏在身后不肯给。

沈钦无奈,他何时说过这话了?直接动手抢过道声,“伸手出来”。

“父亲?”沈淙探问的语气叫了声,您老人家总不至于还拿掌手那样训斥孩童一般的方式教训业已加冠的我吧?

“唔——”

沈钦手腕唯一翻转,斜扫在长子身后,“还不快些?”。

沈淙吃疼只得伸出手去,“两只”,又是一鞭落在身后。

沈淙咬牙听令,本已做好挨打准备,却是那柄马鞭放在掌间,“捧好喽,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才准放下”。

他就想不明白——

过了小两刻,沈淙午时还有漕运事处理,总不能一直耗在此处,斟酌着开口道,“父亲,泽川实在想不到,还请父亲明示”。

“言儿”沈钦却是一唤内间装鸵鸟的幼子,实在是他不敢看见被训得如此难堪的兄长,“告诉你阿兄,你若敢沾半滴酒为父作何处置?”

“那还用说,定是雷霆震怒,鞭杖加身”沈潍从内间探出头来,“阿耶明见,言儿可是万万不敢的”。

沈淙万不曾想到竟是因为这个,府中诸人无人会在此事上拦他,只是一味帮他遮掩而已,此事若是犯在伯父先生手里,怕也是会赚得一顿鞭杖的罢,只是却没想到第一个因此罚他的竟是他的父亲——可从实在而言,他并不觉得有错,“阿娘生辰儿子高兴,多饮几杯不算错处,若是因此受罚,淙不服!”。

沈钦第一次见他的长子这般犟,“如何不服法?”。

“淙哪怕今日认了这个罚,也并不会因此有所更改,不如对您直言以秉”

“儿向父亲保证每年就且一次,就请父亲莫再关问此事了”

“你——”

“这根本是胡闹!”

沈钦疾步冲来,劈手夺过马鞭,看着他的长子已然闭上眼准备承接他这个父亲的雷霆震怒,满腔怒气一瞬泄了,抬指恨恨戳在儿子额头上,“冷酒伤身,不许再饮!”。

“你若不听,仔细皮肉”

心知这句威胁他那长子也不会放在心上,转眼正见探出半只脑袋的幼子,几步过去捉了过来,粗暴扔在长子前道,“你以后盯着你阿兄,若让我发现你阿兄再饮半滴酒,就先抽你二十鞭子——”

沈潍:“?”。

沈淙:“……”。

沈潍:“阿兄?”。

沈淙:“嗯…”。

沈钦甚是满意地观赏着二子的反应,对于自己想出的绝妙法子很是自得,这便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至于其它,你们兄弟俩自行算罢,为父就不掺和了”

沈潍:“阿兄?”。

沈淙:“嗯?”。

沈潍:“我错了”。

沈淙:“哪?”。

沈潍:“哪哪都错了”。

沈淙:“好”。

沈潍:“好?”。

沈淙:“振缨”。

沈潍:“阿兄,别!我自己来!”。

沈淙:“扶下我”。

沈潍:“哦……原来不是我——”。

沈淙:“你要自己来什么?”。

沈潍:“啊,没什么”。

沈淙:“嗯?”。

沈潍:“那砚台——我错了”。

沈淙:“还有?”。

沈潍:“还有?”。

沈淙:“是”。

沈潍:“害阿兄受罚?”。

沈淙:“不是”。

沈潍:“那是?”。

振缨:“自罚那事——二公子”。

沈潍:“哦——”。

沈淙:“哦?”。

沈潍:“我没错”。

沈淙:“威胁我?”。

沈潍:“您让我‘出去’,不是‘回去’——”。

沈淙:“我醉了你看不出来?”。

沈潍:“阿兄向来不饮酒,定是为我气的,所以就——”。

沈淙:“更不敢回去?”。

沈潍:“是”。

沈淙:“好”。

沈潍:“别好呀!”。

沈淙:“那‘不好’?”。

沈潍:“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淙:“那是什么意思?”。

沈潍:“您知道阿耶他——他早先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一定不会让阿兄一个人的——”。

沈淙:“我知道”。

沈潍:“真的?”。

沈淙:“真的”。

沈潍:“阿兄这些年辛苦了”。

沈淙:“还好”。

沈潍:“呜呜呜阿兄那院子有鬼,我好怕——”。

沈淙:“……”。

振缨:“……”。

沈潍:“……”。

沈潍:“阿兄还疼么?”。

沈淙:“不疼”。

沈潍:“阿兄骗人”。

沈淙:“那……疼?”。

沈潍:“阿兄也不知道哄哄我?”。

沈淙:“……”。

沈淙:“你松开些,疼——”。

沈潍:“哦哦,阿兄对不住,我就想抱抱你来着——”。

沈淙:“……”。

沈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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