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内明明没有刮风，七月份的大白天，陈灵目穿着短袖却留了一身汗。
此时男人已经彻底没了人样，纯白色的双眸死死盯着陈灵目的唇，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烂。
陈灵目把嘴唇抿住藏起来。他的鼻尖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明明对他而言是危及生命的时候，他却不合时宜的想：
他大概知道为什么男人从扶梯下来的时候全身都是湿的了。
可那根本没用。
早在一开始，男人的露面就让他知道了对方是鬼。
更别提在见面后男人的掩饰拙劣到可笑。
不过他才不会替一个鬼说话。
毕竟比起男人，他陈灵目更可怜才对。
明明他只是想谈个网恋做做成年人该做的事，这世界上和他同样想法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就是他被系统绑定，被鬼缠上了？
这还只是剩下两个步骤的第一个世界，之后还有九个世界等着他。
陈灵目偏头避开了已经变成鬼的男人质问的视线，心中恐惧夹杂着不甘。
他不知道。
不知道拙劣的借口能不能让对方平息怒火。
他担心。
担心他说出口的借口会加剧对方的怒火。
对鬼的畏惧填满陈灵目的胸膛，他想，沉默中的他或许下一秒就会被愤怒的鬼杀死。
“我哪里不让你满意了”
男人又问道。
“……”陈灵目哆嗦着唇，再次沉默。
“说话！”男人的声音重了些。
陈灵目的身体下意识瑟缩了下，但被男人按住肩膀的他退无可退。
在这每个城市都有的小巷，属于白天的光照进来，云层在天空堆叠，陈灵目却要死了。
陈灵目不愿意。
可他该怎么做呢？
眼前和他网恋的并不是人，是鬼。
他和对方急忙提出见面也并不是因为什么感情浓厚，只是他想到了那种事。
一个月，能有多深的感情，更别提这还是个可怕的鬼。
只要对方想，一秒就可以碾死他。
他们两个在面基见面的那一瞬间就已经不平等了。
陈灵目的沉默让原本被隔绝了声音的小巷更加静。
男人情绪剧烈波动下身上的血洞开始不停往出涌血，宽窄的小巷像是被透明的玻璃封闭了起来，血水一点点从陈灵目的鞋底蔓延。
很快就到了陈灵目的大腿处，陈灵目面如死灰。
虽然他想到了会死，但真当死亡来临的时候，陈灵目依然无法镇定。
他拼命的在心里呼喊系统，但也许是知道他完不成任务了，不论他怎么呼喊系统都不出现。
血水上涨的速度以每秒一厘米持续着，当大半个身体都在血水中浸泡，对上男人恨意滔天的眼神，陈灵目再也忍不住。
“呜…”
随着第一声抽泣在小巷中响起，陈灵目心中的防线轰然倒塌。
他像决了堤的水坝，再也刹不住，大声哭起来。
在今天之前，他甚至只是一个连性生活都没有，刚考上大学，还没进过大学校园的学生。
可就在坐上去往网恋对象家的高铁后，他的生命便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可怕倒计时。
在死前，他的口袋里甚至还装着几个这辈子都用不到的塑料袋。
突然，男人粗重的喘气喷在脸上，比20度的空调还冷，怨天尤人的陈灵目打了一个激灵。
望着男人诡异的白色双眼，眼看着男人用沾了血的指腹为他擦掉眼泪，陈灵目发现，男人按住他肩膀的手松了些。
男人道，“是你在欺负我。”
这话说的很不讲道理，陈灵目哪有欺负鬼的能力呢？
可回想刚才男人轻柔为他拭去眼泪的动作，陈灵目看着男人那张依旧可怖的脸，他总觉得，男人像是真的在难过委屈。
当然这很可能只是他的错觉，但陈灵目依然想试一试。
当求生意志战胜恐惧，陈灵目的大脑也变得清醒起来。
他在心底鼓励自己，如果这个鬼真的想杀他，那又何必非等到两人见面这一天呢？而且，今天两人见面后鬼并没有立刻杀了他。那应该就是代表着鬼不会随意杀了他。
换句话来说，不管是鬼做不到还是不想，只要他听系统的话，认真做任务就不会死。
虽然陈灵目现在还控制不住做任务途中对鬼的嫌弃…
【恭喜宿主，你终于发现啦。我早就和你说过，我是《死了都要爱》网恋系统。】
【陈灵目：那刚才你为什么不出现？】
【宿主，我并没有保护你的义务哦。】
【陈灵目：……啧。】
【宿主别生气呀。只要你认真做任务是不会触发死亡的。触发死亡只有一种可能，宿主你并没有认真做任务。比如刚才你对打算进一步的网恋对象的拒绝回应敷衍态度。】
陈灵目默然。
当时破罐子破摔的哭竟然替他打破了死局。
明明系统一开始就说过他的任务，可他却还是因为对鬼先入为主的态度让自己陷入了差点死亡的局面。
果然高考完人就会变笨。
但好在，陈灵目已经解决了危机，甚至因为他刚才的灵光一闪，眼下的局面比刚才一无所知，脑子里光想着会被鬼杀死的局面强了百倍。
他已经将活下去的核心“认真做任务”五个大字刻在了心里。
不管在哪个世界，不管有多猎奇，鬼有多恐怖，周围发生了什么异常，他都要认真扮演不知道网恋对象是鬼的自己。
绝不能慌。
陈灵目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冷静”后，随即抬头看向男人。
“如果…”陈灵目假意哽咽了一下，“如果我说我对你真的没有地方不满意，你会信我吗？”
“……”男人沉默了。
他没说话，但陈灵目知道，男人不信。
但好在他本就没打算靠一个哽咽就让男人心软，他装哭腔只是为了让自己下一秒演得戏更加真实。
“我…我有东西可以证明自己。”
陈灵目手抖着从被血水泡胀的衣服中掏出外表已经湿透，上面还沾有血水珠的塑料袋。
男人：“这是什么？”
陈灵目脖子唰一下红了，虽然说是要扮演一无所知的自己，可在现实中扮演网络上的自己这种事也太羞耻了。
不过话说回来，计生用品的委婉说法是什么来着，他怎么忘了…
“小…小孩嗝屁袋…”终于在最后一秒想起，陈灵目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回复男人。
男人闻言露出怔然的神情，一直流血水的洞像被安了阀门，不再流血水。
有效！
陈灵目心里乐开了花。
“其实…”陈灵目眼睛这会儿还是红肿的，“在在我的计划里，我们会约会三天，第一天看一天电影，第二天打一整天游戏，然后第三天…”
社死还能比死了更可怕？
陈灵目豁出去了。
他闭着眼睛大喊道，“第三天狠狠干一整天。”
“？”
男人恶心恐怖的脸上露出了呆滞的神情，白色的双眸被吓的变回了黑色，“你在…说什么…？”
“……”陈灵目嘴巴再次闭上了。
这么抽象的话网上发发还行，现实说出来羞耻的他差点用脚趾头盖一座别墅。
“又是骗我。”
眼见男人脸沉下来，因为陈灵目的沉默又要爆发，陈灵目在心里为他的节操狠狠哭了一把后再次艰难开口，
“小子，你的滋味美不美不用你告诉我，我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听不清我说的话没关系，有眼睛知道要一直看着我就行。”
“比我拽比我壮比我年纪大有什么横的，不还是要被我狠狠压。”
“……”
“……”
这一刻，虽然陈灵目的脸和灵魂死了，可他的嘴还在为他的□□奋斗，可怕的很。
*
坐在电影院的等候区，陈灵目一边在手机上选着要看的动画片一边往嘴里塞可乐味爆米花。
他已经记不清在巷子里说了多少句抽象语录了，但他现在只要发呆耳朵里都会回响他当时慷慨激昂的声音。
当时他十个脚趾抠的别墅各个都盖五十层。
感觉到和他挤在同一个沙发上的男人黑眸直勾勾盯着他，陈灵目玩手机的手指抖了一下。
这鬼简直神经病。
他真没想到。曾经在网上给对方发了无数条都被回了省咯号的那些尴尬深情语录竟然在现实中会那么有用。
仅仅几分钟，让一个满脸腐肉，身体有个大洞的鬼稳定情绪，变回人。
就连眼神，都从阴恻恻变成爱心里面带小花。
陈灵目被这种眼神看的心里毛毛的，一直盯着他，待会看电影那鬼不会占他便宜吧？
不对。
陈灵目绝望的意识到了一件事，作为口嗨王者，自从在网络上认识男人后一直都是他调戏男人的。
也就是说，他要在因为不是节假日并没有几人的影厅和鬼连坐着看一整天动画片的同时调戏一个鬼。
陈灵目颤抖的从视频界面跳转到和网恋对象的聊天界面。
手指缓慢滑动起来。
（饥渴准男大：好宝宝，快让大哥哥看看你的肌肉。/色咪咪/色咪咪/色咪咪）
（男，189，生日3.7：……
/图片）
（饥渴准男大：宝宝拍清晰点，离你那么远做什么。反正以后见面了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你的身体当然也是我的。我现在只是提前看看我未来的领土，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推三阻四的。）
（男，189，生日3.7：……
/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饥渴准男大：斯哈斯哈，爱看。等哥哥见面了狠狠疼爱你。）
（男，189，生日3.7：……）
（男，189，生日3.7：好。）
……
这聊天记录是陈灵目随便翻一页都无法直视的程度，可为了更好的还原原本的他，陈灵目还必须看下去。
陈灵目努力克制着要吐出来的老血，一章章翻阅着，此时心里悔不当初。
如果重来一次再让他选择，他绝不会网恋。就算网恋，也绝对不半夜发帖找人了。即使半夜发帖找人也再也不立马加了好友就开撩。
这聊天记录里大多数都是半点内涵没有，全饥渴四连和省略号 省咯号的图片。
眼下可是要将近在电影院待十七个小时，他可怎么熬啊。
“嗡”“嗡”。
像是觉得陈灵目不够崩溃，他的手机同时弹出两条消息。
（男，189，生日3.7：……）
《尊敬的会员您好，您预约两点半开场的电影“小熊出击”已经开始检票，如果还未进场，请您前往检票口检票进场。》
陈灵目攥紧手机。
“嗡嗡嗡嗡…”
手机又接连弹出好几条消息，它们无一例外全是来自坐在陈灵目旁边的男人。
（男，189，生日3.7：没别的意思，提醒你到点了。）
（男，189，生日3.7：你…还吃爆米花吗？再买一桶？）
（男，189，生日3.7：要再买两杯饮料吗？）
（男，189，生日3.7：这是我第一次在电影院看电影。）
（男，189，生日3.7：聊天记录好看吗？）
（男，189，生日3.7：……我等你。）
陈灵目：……
许原安：急死了，见面这么久了，老公到底有没有想起说好的要对我为所欲为啊？
陈灵目：从今天开始，发省略号的都去死。
第3章 3.第一个网恋鬼男友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