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吹过。
树叶簌簌作响。
白日里的余热此刻被风吹散，贴在肌肤上，凉凉的。
冯湉：“你听到那个人叫他的名字了吗？他就是云落啊，刚才我就觉得他哪里眼熟，我去，他本人比照片好看太多了吧，帅一万倍啊。”
“我理解为什么秦霏一直惦记他了，这颜值，搁我我也惦记。”
冯湉悄悄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对着云落偷拍。
夜间模式闪光灯自动开启。
很亮。
很闪。
很尴尬。
冯湉：“……”
他偏了偏头避开闪光，耳垂上戴着的纯黑耳钉完整地显露出来。
不大，圆形，像融了一滴墨在上面。
居然有男生把普通的耳钉戴得这么好看。
又不叫人觉得违和。
云落皱眉转身，视线从楚之宁掠到手机没来得及收回的冯湉身上，声音微扬，不含温度，“欸，照片，能删一下么？”
冯湉满脸通红。
手忙脚乱删除相册，想道歉，一抬头发现云落已经没在看这边了，而是低头跟朋友说话。
“我要不要去道个歉啊？之宁。”
楚之宁：“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可以去，趁他还没走。”
冯湉步子钉在原地，“……算了吧，我不敢。”
她长叹口气，“太尴尬了吧，今天是我的尴尬日吗？先是叫错秦霏男朋友，现在偷拍被发现，咱赶紧回学校吧，我跟这个伏羲风水不合，以后再也不来了。”
牛仔短裤口袋里的铭牌硌着楚之宁腿部的肌肤。
她把铭牌拿出来攥在手心里。
建设一番，对冯湉说：“你在这等我一下。”
冯湉感动道：“你要帮我去道歉吗？之宁你也太好了吧！那你能说我不是想**坛什么的，就是想欣赏一下美貌。”
想去还铭牌的楚之宁：“……”
“行，我跟他解释一下。”
“嗯嗯好，那我在这等你。”
楚之宁走过去。
云落捏开烟蒂的爆珠，把烟咬在嘴里，余光看到个小姑娘走近，他偏头，看清来人，微微挑眉。
没点燃，随手将烟夹走，“有事？”
楚之宁攥了攥铭牌，“我朋友让我来跟你说声对不起，她说她不是想发在论坛上，就是想拍来自己看。不管怎么样都是对你造成了冒犯，不好意思，她已经全都删掉了，回收站里的也已经删掉了。”
云落夹着烟，也不知有没有在听，“嗯。”
楚之宁没走。
他略垂眸，“还有事？”
周孟那边挂了跟代驾的电话，假装欣赏街道川流的车灯夜景，实际上竖起一只耳朵在听两个人的对话。
楚之宁展开手心。
一枚长方形的金属铭牌正躺在上面。
云落扫了一眼。
什么东西？
这么闪。
楚之宁：“这个，应该是你的吧。”
“我刚才在雅马哈钢琴那捡到的。”
云落垂眸一瞧，看到上面那几行字。
表情终于有了点生动。
疑惑。
蹙眉。
更深蹙眉。
又挑眉，随后嘴角扯了一点笑出来，消失的很快。
表情变换过后，终于舍得开口说话。
“我的？”
楚之宁以为他不好意思，道：“我听说星夜会所的铭牌挺…重要的，你收好吧。”
云落笑了。
昏暗的灯下，楚之宁看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再眨眼，他又变成那种轻佻的表情。
“是啊，挺重要的。”
他用两根手指把铭牌夹起来，正反面来回打量，然后在手指间翻着玩。
楚之宁看到，他的右手无名指指根处，有两粒很小的红痣。
像袖珍小蛇一口咬下去的伤口，也像被人用圆珠笔随意点了两下的恶作剧。
他皮肤白。
那两个痣的位置和颜色，给他整只修长漂亮的手添了不少性感。
东西还完了。
楚之宁心里一个担子放下去，转身要走。
“欸。”云落将她叫住。
“你在钢琴那看到我的？”
她点头。
他低头看过她肩膀挂着的榆大建校纪念帆布袋。
“榆大的？”
“嗯。”
“叫什么名？”
“楚之宁。”
云落一扬铭牌，散漫道：“楚之宁，帮忙保密啊。”
其实以云落这种外貌，在社交平台随便发几张照片都能有不少粉丝关注。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去星夜会所做这种兼职。
不过，秦霏说他家庭条件不太好。
难道是为了多赚钱吗？
算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东西都还完了。
楚之宁点头，“放心吧，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他手里还在玩那张铭牌。
“我怎么信你呢？”云落抬眸问。
他转铭牌的动作非常随意，看起来一点都不珍惜。
楚之宁：“那你努力信一下。”
云落轻笑一声。
腰间冷银色蛇骨链垂下的那端在腿侧微微摇晃。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楚之宁。
没说话。
楚之宁被他的视线锁得呼吸不畅。
那不然，他想怎么办？
当场发个毒誓？
片刻后，云落道：“行，那我努力一下。”
“有空照顾照顾我生意。”
楚之宁：“……”
他还挺敬业。
这种情况下居然也能揽客。
估计平时业绩挺好的吧？
星夜会所消费奇高，可不是她一个大学生能承担得起的。
楚之宁想婉拒。
嘴还没张开，云落弯腰，俊美的脸凑近，眼睛在楚之宁脸上打量一圈，揶揄道：“算了，看你长得挺乖的，应该没法照顾我生意。”
他凑近时，身上的味道被风送了过来。
那是被月光晒过的青草的味道，带着类似佛手柑快要散尽的幽香。
他话里的调侃味道太重。
楚之宁嘴比脑子快，反怼：“你不让我拍你手机号，我怎么照顾你生意？”
云落一顿。
慢腾腾直起身，翻弄了一下铭牌，“哦，还以为你早拍了呢。”
他虽这么说，并没把铭牌让楚之宁拍号码。
而是报了一串数字出来。
愣住。
楚之宁看着他。
“手机号。”他道，“不是说照顾我生意么？”
周孟听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强忍着没插嘴。
好像是自己主动提的。
楚之宁进退两难，在他‘就知道你嘴嗨’的眼神下，硬着头皮拿出手机，解锁，输入他刚才提过的号码。
备注：星夜-小云。
头顶传来一声嗤笑。
她收回手机。
云落：“微信也是这个号，想加可以加。”
楚之宁立刻说：“不用了，谢谢！”
这铭牌还得乱七八糟，怎么莫名其妙就留了他的手机号。
她匆匆说了再见，转身离开。
小姑娘背影急匆匆，像在躲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云落收回视线，一转头，撞进周孟八卦又憋了一肚子话的眼神里。
他抛扔着铭牌，“有事说。”
周孟：“你背着我去去星夜兼职了？不是兄弟，你缺钱直说啊，别他妈堕落成会所头牌啊！”
云落把铭牌扔给他，“滚吧，你头牌。”
“你看我这张脸，混十年都混不成头牌。”周孟看到铭牌上的字，哈哈大笑，“小云？这名不错，以后你就叫这个名，曲子上也别署什么云落，署小云算了。”
“想死？”
“没开玩笑，是你吗？”周孟笑到脸上的肉都在抖。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干得出来这事。”
“滚。”
点燃烟，云落吸了一口，扭头看着快要消失在路尽头的那个白色身影，“小姑娘，挺会恩将仇报呢。”
“怪人家干什么，是你的问题。”周孟说。
“我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腰链系的，特别让人误会？”
“就挺不正经的。”
云落踹了周孟一脚，“乐意。”
“说真的啊，云落。”周孟去勾他的脖子，“虽然我平时开玩笑让你去会所陪笑赚钱，但都是开玩笑啊，你要真缺钱，一定跟我说，兄弟我砸锅卖铁都去你工作的会所点你，给你冲业绩。”
“操。”
云落骂他。
周孟笑到直不起腰。
任着云落又在他裤腿上踢了一脚，“你也够损的，刚才故意逗人家干啥，你不会想让人家加你微信吧？我可听见了啊，你给她的手机号是你自己的，一个数都没改啊，难道你喜欢那样的？”
刚才在伏羲。
周孟被那个叫楚之宁的女孩的身手惊讶到，都没注意到王起想冲上去找茬。
他看到的时候，前一秒刚说自己脸上没佛光的男人就已经过去了。
很不像他平时的性格。
这位，可不是什么惩恶扬善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好好青年。
云落的表情淡了下来，烟雾被风拉成直线，直到半空才像鱼尾一样散开。
“你觉得我现在，喜欢别人，合适么？”
周孟敛笑，语气认真，“要我说那事你就别继续了，杀敌一千自损九百九十九的事，做着有什么……”
话没说完，云落冷眼睨过去。
周孟闭嘴。
“能恶心到他就行。”
“我怕你先把自己恶心死。”
气氛沉下来。
周孟道：“算了劝你多少次了，随便你吧，有事找我，别自己憋着。”
烟在烧。
周孟看着云落指尖的烟，觉得扎眼。
刚认识云落时，他就是一少爷，上下学豪车接送，黑色库里南往省实验门口一停，那叫一拉风。
那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云落这双手用来抽烟是什么样子。
现在，见得多了。
尤其今晚，让他看得心里难受。
路尽头骑着折叠电动车的代驾驶近，他把头扭走，“知道你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什么吗？”
“？”
“好好想想，万一人家真打电话过来点你，咋整？”
咋整？？
第5章 5